赵黛墨搓搓小手，掀开面前的餐盘罩。里面是一整只芝士焗龙虾，旁边摆着红黑色各半的鲑鱼子酱和煮莴笋。她又打开另一个盖子，盘子最外边围着一圈牛油果，每个里面藏着一粒车厘子。盘子中间叠着几片培根，上面码着煎得金黄的松茸切片。旁边的几个碟子里分别盛着蒜蓉面包、法式海鲜浓汤、金枪鱼沙拉、朗姆酒提拉米苏和酒店图案拉丝的摩卡咖啡。“好丰盛啊。”看到食物，赵黛墨这才感到腹中空虚。
“看着不错啊。”霍汶熙已经洗完澡出来，下身穿着运动大裤衩，上身一件背心，脖子上裹着毛巾，一边氆氇着头发一边向自己走来。男人不知用了什么沐浴露，浑身散发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赵黛墨看得有些呆。“愣着干嘛？不饿么？”“恩。等你啊。”女人冲男人甜甜一笑。
“啊对了，我要去洗漱。”赵黛墨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洗脸刷牙。“我扶你。”“谢谢。”霍汶熙给赵黛墨套上拖鞋，搀着她的胳膊一步步走进卫生间。“你自己行么？”“我膝盖伤了，又不是手坏了。没事没事。”女人进了卫生间关上门，霍汶熙怕她摔倒，干脆站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赵黛墨出来。霍汶熙又将她搀回床上。吃过饭，赵黛墨换了身衣服，坐在床上百无聊赖看新闻。电视里正在播放美元对人民币升值的新闻。“我去，这就破七了？80年代的日本经济衰退、90年代的亚洲金融风暴还有香港的香港金融保卫战，屎盆子全扣在索罗斯财团身上，米国政府还真是Son of bitch。”赵黛墨不忿地咬了一口苹果。
霍汶熙轻蔑笑道：“80年代，咱们还没出生那会儿，日本GDP刚超过美国GDP的一半就举国欢庆，以为只要GDP超过美国，日本就可以恢复“正常国家”了！美国笑而不语。眼看着美国已经阻挡不了日本经济的发展了，日本人就自大了，连洛克菲勒广场和好莱坞都敢买了。美国人民脸上挂不住，开始仇日。1985年广场协议，美国裹挟日元汇率上升了一倍。这帮bitch满足了吗？没有。克林顿上台了，短短两年时间就创下1美元兑79日元的历史最高记录。结果洛克菲勒广场重新回到美国人手里，日资纷纷撤退，自此以后，日本和美国的GDP之比重新拉开了距离，而且越来越大！这就是日本常说的失去的十年的真相，经济学叫‘泡沫经济破灭’。后来美国人玩上瘾了”，同样的手法在东南亚四小龙四小虎身上又来了一次，当真是婊子养的。”
“香港当年要不是依靠咱们伟大的党和国家，恐怕早就扛不住了。”赵黛墨赞同道。“没错，当时唯一硬挺住了索罗斯的进攻而没有经济崩溃的就只有回归后的香港。当时，曾荫权在决定政府入市干预的前一晚，坐在床头哭了。他不是为他自己，而是怕这个决定如果错误了就会害了香港。事实证明丫是条汉子，保住了香港几十年的发展果实。设想要是当时中国屈服于世界的舆论压力而不进行入市干预，恐怕我爷都要跳楼自杀了。”
“不是吧...”赵黛墨还是第一次听香港人讲述这段历史。“后来霍氏积极与内地政府合作，紧跟党走，借势而为，才终于有了今天的结果。希望别毁在我手里就好。”霍汶熙苦笑，继续搓着自己的头发。
“没想到你还这么爱国啊。”赵黛墨听完霍汶熙这番惊人的言论之后，忍不住笑了。
“这个国家的政党固然有他自身的局限性，但我相信全世界范围内，再也找不出一个政党能够将中国这样一个拥有十几亿人口负担的国家治理成今天这个样子。跟我们国家相比，英美德法这些国家在宏观控制方面简直是个infant（婴儿），不，充其量是个sperm（精子）。
“”History repeats itself.当年美国对付速联的那一套现在又拿来对付中国。像凯雷财团收购徐州重工这种世界级并购案，就是为了技术垄断，同时在汇率大幅震荡之前兑现，迫使央行增发甚至超发，为拖垮中国经济打下伏笔。”
“没错。在正常情况下，一国发行的货币数量应当等于或者稍多于国民积累的财富数量。而国外财阀手里掌握的大量热钱涌入中国，就需要兑换大量的人民币，导致国内人民币的流通数量远超于国民所积累的财富数量。这些人民币全部投入少数领域，表面上看是拉动了我国的经济发展，增加了消费总量，实际上类似于货币超发引起的通胀，物价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飙升。目前美国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200万亿投资，其中至少有1%涌入中国进行了投机经营。按现在的汇率，我国至少要多发行10万亿元人民币。”
“也就是说，社会劳动成果是这么多，而钱却多了10万亿！”赵黛墨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霍汶熙点点头：“想想The Great Depression，是不是和我们现在很像？什么以工代赈，很快我们国家就不光往河里倒牛奶了，茅台五粮液82年拉菲全都得倒。”男人从冰箱拿出一听啤酒，拧开易拉环喝了一口：“真心喝不惯monster。”
“是啊，恐慌情绪蔓延，大批市民破产，银行破产，整个国家经济崩溃，最后我们手中的财富一文不值。到时候国人乃至世界将会对中国失去信心。”女人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苹果。“危巢之下安有完卵。真到那天，大家都得完。”说到这里，霍汶熙不禁捏紧了手里的啤酒罐。
“Easy bro，又不是世界末日。”赵黛墨坐到男人旁边，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再说，咱不还有伟大的祖国和英明的中国共产党嘛，总有办法的。”男人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四宝你这思想境界，绝对是个党员吧。”“不是党员就不能爱国不能拥护我党了么？”“哈哈哈，能，能，必须能。”男人笑着用手里的啤酒碰了碰女人手里狗啃一样吃了一半的苹果：“敬祖国！”“恩，敬祖国！”两人相视而笑。
赵黛墨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不光是个行走的荷尔蒙，还有这么睿智博学的一面。经过今天，她对他的评价有了更大的改观。
两人聊得正欢，门口传来一声悦耳的哔哔声。“哦，老四回来了。”霍汶熙将手里的monster丢进垃圾桶，就看见贺凯臣一脸烦躁，进门就将背包随手撇在地上，边扯领带边拉开冰箱找水。“怎么了这是？谁惹你家贺总了？”霍汶熙和赵黛墨面面相觑。贺凯臣的脾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好。能把他气成这样的人，那是得犯了多大的事儿...
“I'm fed up with those bastards.”贺凯臣虽然尽量控制情绪，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看新闻了么？USD对RMB...”霍汶熙大概猜到了。“啊，托这帮混蛋的福，公司股价一下午时间跌了15%。国内现在已经炸了。”“估计外汇局又要组织吹风会了。”“2019年以来，我国外汇市场总体运行平稳。经常项目顺差保持在合理区间，资本项目保持净流入，外汇市场供求基本平衡，市场预期稳定，外汇储备稳中有升...潘胜的讲话我都能背下来了。”霍汶熙模仿着外汇局局长的语气道。
“你还笑！我这谈到一半就出来了。今天这笔合同要是签了，公司至少要浪费1000万。”赵黛墨看见贺凯臣的手青筋凸起，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气的。“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以后只会更糟。不过7是条红线，国家不可能光动嘴皮子喊口号，央行外汇局那边最迟明天就能给一个交代。”
贺凯臣瞥了眼一条腿平放在茶几上、手里捧着半个苹果核的赵黛墨：“你腿没事儿吧？”“啊？恩。朱医生说没事，静卧就好了...哎你干嘛抢我苹果！”贺凯臣连啃了两口从女人手里抢来的苹果，脸上恢复了笑容：“这种不爽时候，当然要找个人欺负一下，才能转移注意力。”“三哥...我觉得他比美帝还可恶。”赵黛墨莫名其妙躺枪，哭笑不得地求助一旁被逗得快岔气的霍汶熙。
“哈哈哈哈哈，老四你真有刚。”霍汶熙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笑毛线，换衣服出去吃饭。饿死了。”贺凯臣白了男人一眼，又看看赵黛墨那条伤腿：“你吃什么，一会儿给你带。”“我想吃...美国有什么好吃的来着...”赵黛墨边想边吃手手。“那就pizza。”男人直接做了决定。“能要夏威夷么...”赵黛墨咽了一口吐沫。“一个够吃么？”“恩。还要加peperoni~”“你是猪么...”贺凯臣将手里吃剩的苹果核还给赵黛墨。“乖乖躺着，不许乱下床。”“哦...知道了，两位慢走。”赵黛墨将苹果核放进垃圾桶，擦擦手。
“走吧，去吃小肥羊。”贺凯臣冲换好衣服的霍汶熙道。“可以啊。好久没吃小肥羊了，不知道那家还在不在。”霍汶熙兴冲冲换上运动鞋。“你别又给老板吃崩溃了就成。”“哈哈，不能，这回你拦着我点儿，我争取给他留两盘。”“低调。这是在美国，不是在你家。”“知道了，我尽量控制我体内的洪荒之力吧。上午跟四宝吃的还行，现在还不太饿。”
“从上市吃到退市...不知道还能坚持几年。”“张刚上次去香港还跟我爸喝过茶...物是人非啊。”
半个小时后，小肥羊火锅店。“你不说你不太饿么？”贺凯臣看着眼前满满一桌羊肉和各色蔬菜，感觉自己上了霍汶熙的当。“是啊，本来不太饿，进来一闻羊肉味，忽然就饿了。”霍汶熙正将一整盘切得薄如蝉翼的羊肉卷倒进滚烫的红油里。“你怎么比赵黛墨还能吃...”贺凯臣看着大快朵颐的男人。“男人本来就比女人能吃。再说了，我个高，消耗量比一般人大，吃这些不正常么？”“正常，你多吃点。”
“你也多吃点儿，昨晚上累了一宿吧。”霍汶熙用漏勺舀了一碟刚烫熟的肉放在男人面前。“恩，一点多才弄完。”“厉害了我四哥。”“早知道不弄了，做了一宿无用功。”贺凯臣夹了片肉蘸了油碟送进嘴里。“四宝，你可得对人家负责啊。”“我负什么责？”“她那膝盖不是你干的么？”“我怎么能给她膝盖撞成那样...是她早上下床腿脚不利索自己磕桌角了。”贺凯臣喝了一口柠檬水。“那她腿脚不利索还不是你造成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四...跟你说正事儿呢。”霍汶熙放下筷子，表情严肃：“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好好待她，你要是就是玩玩，别伤害人家。”“她是我秘书，无论我喜不喜欢都不会伤害她。”贺凯臣觉得霍汶熙话里有话。“你知不知道她是...”“是什么？”“virgin。”贺凯臣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她是什么？”“哎我去...她是个处。不对...昨晚之前是。”“她是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想对她做什么。”贺凯臣白了男人一眼，夹了一口咸菜送进嘴里。菜有点咸。
“都特么出血了，还叫没做什么？”“出血了？”“腿上都是血，你特么玩大了。”“那是我的血...”“啊？她把你给破了？”霍汶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贺凯臣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下巴：“我给她弄腿的时候粘上去的。都跟你说了，刮胡子不小心刮到脸。”“那就是说她不是？”“她是不是我怎么知道？再说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不是...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没数么？”霍汶熙一脸焦急。
“霍汶熙你丫能不能好好吃饭了？吃点羊脑补补脑子成么。”贺凯臣有些恼怒。“我这不关心你么。”“有你这么关心人的么？我俩除了睡觉什么也没干。”“是，除了睡觉，你别的也没工夫干。”“睡觉，分床，睡觉，就是睡觉。你脑洞太大了。”贺凯臣觉得解释也是徒劳，索性不搭理男人，自顾自打扫盘子里冷掉的食物。
“卧槽你不早说！劳子以为你真把四宝给睡了。”霍汶熙抱着头一脸沮丧。“我就是再想要也不可能跟自己秘书乱搞。我就是想睡也不会睡赵黛墨。”“说的也是，孟芳那么聪明的女人，你骗不了她。”“怎么又扯上她了...再说我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就问你，到底对四宝是喜欢还是很喜欢？”“有什么区别么？”“喜欢是单纯的喜欢，很喜欢是认真的喜欢。”“反正看着不讨厌。”贺凯臣顾左右而言他。霍汶熙稍稍放了心，用筷子扎了一颗撒尿牛丸塞进嘴里。“这么说，有人追她也没关系了？”“那是她的自由。”贺凯臣将虾球赶进锅里。一滴热油溅到他脸上，男人立即抽了张纸怼在脸上。“吃个火锅也能破相，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
“我看你是口是心非。昨晚你替四宝接电话时候那个表情眼神还有语气，说没一点喜欢，你当我瞎么？”“喜欢谁跟谁复合，那是她的事。不归我管。”“行吧，我不问了。再问你怕是要咬我了。”“知道就好，吃你的肉。一会儿还得给她带pizza。我秘书要是饿死了我拉你陪葬。”“哎，你个重色轻我的男人。”霍汶熙抬腕看了眼手表。chanel陶瓷表的指针指向晚上6点，是该回去了。
结了账，两人在附近找了家domino pizza，买了Hawaii pizza、pasta还有honey chicken wings拎回酒店。路过街边橱窗时，贺凯臣停下，对着玻璃照了照自己的脸。刚才被热水溅到的位置留下一个淡淡的红点。他的目光又落在自己贴着ok绷的下颌上，想起女人划过自己唇边的小舌头，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玻璃橱窗映出男人那张帅气的脸，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