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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

出了小巷,秋风席卷而来,这个天还穿着短袖在街上溜达的人,屈指可数,而黎璨臣就是其中一个。

黎璨臣的手臂在单薄的T恤下轻轻摆动着,任狄都不禁怀疑这个人是感知不到冷吗。

“你怎么会惹到那些人?”任狄边走边问。

“倒不是我惹他们,那些人就像疯狗似的,逮谁都咬,不管你惹没惹到他们。”黎璨臣说。

“那他们还会再来寻找你的麻烦,是吧?”任狄侧过头看着光阴交错中的黎璨臣问。

“嗯,不仅仅是我。”黎璨臣沉吟了一会又说,“还有你。”

任狄倒没觉得有多惊讶,她知道,那些人就像是毒品,碰过后要想和他们完完全全的摘除关系,很难,但也不是说做不到。

任狄挑了挑眉,她承认自己是有些担心,但是还不至于被吓得屁滚尿流,她不是怕被打的那种人。

“以后放学跟我一起走。”黎璨臣用余光瞥了一眼任狄说,“他们应该会堵你。”

“刚好他们就能把咱们俩一捆,俩人一起被打得七荤八素的。”任狄调侃的说。

“我说你能盼点儿好吗!”黎璨臣啧了一声,满脸不爽的停下步子看着任狄说。

“这些人一天打不着咱们,就一天不会放手。”任狄抬头看着黎璨臣,一脸认真的说,“这点,你应该比我懂。”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救我。”黎璨臣一脸肃清的盯着任狄。

任狄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她所有的前因后果,利弊权衡都能够清晰的分析出来。

那一瞬间,她变得咽口无言,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救了你,你怎么还这么磨叽。”

“我只是不明白而已。”黎璨臣叹了口气说,“算了,走吧。”

走到水电厂宿舍时时六点半,经过刚刚的体力斗争,任狄已经饿得不行了,“你饿了没?”

“还行”黎璨臣一脸笑的看着任狄说,“你不是喝仙气儿就行了吗?”

“我可没说过自己喝仙气,这话一直都是你在说。”任狄看了他一眼,“去吃面不?”

“吃,还要加牛肉!”黎璨臣说,“刚刚被打了几拳在肚子上,肚子还真有点疼。”

任狄已经很久没到这家面馆吃过面了,刚坐下时,老板就热络的说,“哎,有些日子没看到你来啦。”

“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任狄笑了笑,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对老板说,“一两牛肉面,不要香菜,不要大蒜。”

“我要三两牛肉面,多加香菜,不要大蒜。”黎璨臣坐到了任狄的对面。

“你很久没来这家面馆了?”黎璨臣看着任狄问,“是不是因为上次许昊的事?”

“嗯”任狄拿了一双筷子,用桌上的茶水冲了冲,完了又用纸干净,递给了黎璨臣。

“其实没必要。”黎璨臣接过筷子说,“他那人就是嘴贱,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不会再乱说了。”

任狄一边用纸擦着筷子,一边抬起头看了黎璨臣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是孤儿。”

黎璨臣愣了愣,发出一丝轻浅的笑说,“我知道。”

任狄有些惊诧的抬头看着黎璨臣,“嗯?你怎么知道?”

黎璨臣逃离任狄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画室的门不隔音,你当时说话的嗓门还挺大。”

任狄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问,“许昊是你朋友?”

黎璨臣吃了一口端上来的牛肉面,有些含糊不清的说,“这重要吗?”

“挺重要”任狄说。

黎璨臣看了她一眼,埋头说,“不是,只是同学。”

任狄点了点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面。许久没有吃,这里的面还是那么香。

吃完饭后从面馆走了出来,没走两步就到小院门口了。

“我先走了”任狄说。

“嗯”黎璨臣冲她挥了挥手,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后,才慢慢的转身往九号公馆走去。

到了402门前,任狄敲了敲门,任华芳把打开了看了她一眼,表情很平静。

“姑母”任狄轻轻的喊了一声。

“嗯”任华芳应了一声后朝主卧走去,看样子她的心情是随着回到台云而变得低沉起来了。

任狄轻轻的走到久别重逢的小屋,把桌上的钥匙小心翼翼的放到了书包的小拉链包里。她拉开窗,那盆玉树还静静的站在窗台,依旧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这植物的生命还真是有够坚强的。

任狄躺在床上快要睡着时,手机却叮的一声响了,任狄迷迷糊糊的翻过身,把一旁的手机拿了过来,是黎璨臣发的信息,“今天的事,谢了。顺便问一下,你早上几点出门?”

“八点”任狄回。

“明早八点我在小院门口等你”黎璨臣又回了一条。

“随你”任狄回了信息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早上七点的时候,门外任华芳的细尖声又把她吵醒了,任狄都不知道自己手机里设置的七点半的闹钟还有什么意义了。

任狄坐在餐桌前,强忍着那股恶心的感觉,把牛奶喝了。拎着书包给任华芳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去学校了。任华芳只是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任狄刚走出小院就听到身后有车在对她按喇叭,任狄转过身,看着黎璨臣穿着一身干净的校服,骑了个电驴,一只脚跨在地上,大剌剌的冲她挥了挥手,又骑着车到她跟前。

“喂,上车。”黎璨臣把车骑到她的身边,把那只黑头盔递给了她。

任狄看着他,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只是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黎璨臣,也不伸手去接头盔。

黎璨臣看她半天没动,扬了扬下巴说,“我是怕他们在上学路上堵你,上来吧。”

任狄这才接过头盔,跨到后座上,卡好头盔后,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了。”

骑了一段距离,任狄突然觉得胃里的牛奶翻江倒海的,腥味儿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任狄赶紧用手拍了拍前面的黎璨臣,大吼了一声,“停!快停!”

当黎璨臣一脸疑惑的把车停下后,任狄猛的从电驴上跳了下来,跑到旁边的花坛里,扶着一棵树就吐了起来。

黎璨臣整个人都惊了,他还真没见过有人连坐电瓶车都吐的。

“哎,你没事吧。”黎璨臣把车停好后,走到任狄身边,拿了一包纸给她,那包纸还是昨天任狄给她的。

任狄接过纸后,给身后的黎璨臣摆了摆手。

过了一会儿任狄才擦了擦嘴说,“我没事,就是喝了纯牛奶,胃里不舒服。”

“你不会喝纯牛奶?”黎璨臣说

“嗯,总觉得有股腥味儿。”任狄从包里拿出水杯,含了一口水,在嘴里翻腾半天又给吐出来。

“不会喝,那你还喝?”黎璨臣一脸审视奇葩般的眼神看着任狄。

“姑母让我喝的”任狄说。

“原来你这么听别人的话。”黎璨臣皱了皱眉说,“看你昨天晚上挺勇敢的,让你拒绝喝个牛奶都这么费劲。”

“寄人篱下,你这家大业大的人,懂个屁。”任狄说。

“行行行,是我不懂。”黎璨臣摆了摆手,又坐到了电驴上,“吐爽了没,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吐爽了,走吧”任狄走到电驴旁,一脚跨了上去。

上课的时候前面的人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时不时还传来一阵香味,任狄抬头朝许昊望了过去,原来那小贼竟然在课堂上偷偷摸摸的吃零食。

本来任狄还不饿的,被这零食传出来的香味一阵吸引,自己的肚子也开始唱空城计了。

任狄忍到了下课,跟着学生大潮流往小卖部走去。到了小卖部,任狄相当快速的就拿了一瓶果汁,一个面包,刚把东西放到收银台,一只大手把东西和任狄的东西推到了一起。

“一起结”黎璨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旁边,边说边拿出钱包。

黎璨臣给了钱后,任狄拿起果汁和面包便慢悠悠的往教室走去。

“都不说个谢的?”黎璨臣追了上来,挑眉问任狄。

“谢谢”任狄一边拆开面包啃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了个谢。

“下节课是体育,不用回教室。”黎璨臣看着任狄往教学楼走去说。

“嗯,我知道。”任狄喝了一口果汁,把面包咽了下去,“我去天台。”

“我们学校还有天台?”黎璨臣一脸惊讶的往顶楼望了望,“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嗯,有,景色还挺漂亮。”任狄一路往天台走去,嘴里又啃了一大口面包说,“一起去看看吗?”

黎璨臣点了点头,好奇的跟着任狄往天台走去。

走到天台后,任狄一把推开天台的铁门,不远处站了两个人,两人正抱在一起,任狄停下脚步,有些尴尬的和那个女生对视了一眼,女生看到任狄不但没有慌乱,反而更加投入的抱紧了身前的人。

“怎么不走了?”黎璨臣站在任狄身后,只见任狄就像被定了身似得站在门前,动也不动。

任狄清了清嗓子,侧过头对黎璨臣说,“有一对情侣正在亲热。”

“我操...”黎璨臣低咒了一声,一脚越过任狄,朝天台走了去。

“我去,你上去干嘛!”任狄声音有些失控的喊了出来。

拥抱着的两个人猛的分开了,男生懒洋洋的转过身朝门口看了一眼,当他看到任狄和黎璨臣一齐出现在天台时,脸色暗沉了下去。

任狄看着不远处的林声,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那个女生,一脸得意的对着她笑,笑的让她莫名其妙。

“仙女来啦?”林声一副吊儿郎当的口气对任狄说。

任狄一边往天台边走去,一边说,“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一旁的黎璨臣,一脸平静的说。

任狄总觉得此时的这个场面有些诡异,两对男女,一对男女刚刚还抱在一起,现在她和黎璨臣又相继出现在天台,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俩也是来天台幽会的。

“你们俩...”那个女生走到黎璨臣和任狄面前,一脸笑的打量着他们俩,“是在谈恋爱?”

“没有。”黎璨臣有些烦躁。

任狄往林声走去,“声哥,你每次约会都不换地方的吗?”

“你是没想过那个事,还是没想过是我?”林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着任狄,又侧过头看了黎璨臣一眼。

任狄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林声说的是那天‘没想过莺莺燕燕’的事件。

过了许久任狄才说,“都没想过。”

另外两个人看着他俩就像在打哑谜一样,黎璨臣倒是没在理他们,独自趴到天台边上,而那个女生一脸不爽的看着任狄。

“她不是我女朋友。”林声看了一眼趴在天台围栏上的黎璨臣一眼,跨着大步往楼梯口走去,“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叫唐和蓝,我现在的确不是林声的女朋友,但是我将来一定会是。”唐和蓝看着任狄,一脸得意的笑着,“还有,我知道你叫任狄。”

“喂,你说那些关我们屁事啊。你再在我们面前秀恩爱,信不信我让你上主席台上去秀。”黎璨臣转过身,把手插在兜里,一脸不爽的对唐和蓝说。

唐和蓝转过头看了一眼黎璨臣,又看了一眼任狄,笑了笑,走向楼梯口去,“这里留给你们,我先走了。”

“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天台爱情故事?”黎璨臣扬了扬下巴看着任狄。

任狄走到围栏边,坐了下来,继续吃着手里的面包,喝了一口饮料,“平时这儿不秀恩爱的时候,还是很安静,挺舒服的。”

黎璨臣看着远处的操场,走到任狄身边,坐了下来,轻轻的闭着眼,把头靠在身后的围栏上。

“你原来的地方安静,还是这里安静?”黎璨臣依旧闭着眼睛,又些沙哑的说。

“樟县吧。”任狄喝了一口果汁,靠在围栏上,望着阴暗的天空说,“樟县的天比这里蓝,人也少得多,车也少,那里到处都种着香樟树。”

“国庆我可以和你一起过去吗?”黎璨臣闭着眼问。

任狄愣了一下,完全没料到黎璨臣会提出这个要求,哂笑了一下说,“没必要,好多人都像逃命似的从那里逃走了。”

任狄叹了一口又说,“比如我。”

黎璨臣眯了眯眼,侧过头看着任狄说,“你有没有想过,有些人,想逃都没法逃。”

黎璨臣也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任狄说,“比如我。”

“哈,你为什么想逃?”任狄对着黎璨臣哂笑了一下,侧过头和他对视了一下,又倏的转过头,继续看着天,“是觉得画廊不够大,还是公寓不够高?”

黎璨臣听到任狄的话,没忍住乐了,“公寓倒是挺高的,这画廊确实还不够大。”

“班上关于你的传闻也挺多的,你该不会是因为你爸吧?”任狄说。

“差不多吧。”黎璨臣又把眼闭上,哂笑了一下,“班上都怎么传的我?你说说。”

“他们说你爸是瘸子。”任狄调整了一下坐姿,支吾了一下说,“但是我觉得带点伤痕的男人才算做真正的男人。”

“他们说的不太准确,我爸不是瘸子。”黎璨臣犹豫了一会儿说,“他是左腿,膝盖以下都没了,比瘸子严重得多。”

任狄在一旁突然哑言,截肢的严重程度比脚跛多得多,这种情况是她万万没想到过的。

“他开车出了车祸。”黎璨臣一副在讲别人的故事似的,“他以前是建筑工程师,因为落下残疾,被单位辞退,那以后他就也没去上过班了。”

黎璨臣,神色很平静,说话的时候还带了一丝苦涩的笑。

“你说的车祸赔偿金,就是你父亲的车祸?”任狄说。

“嗯,他腿脚不方便,老房子的楼梯房不方便他行动。”黎璨臣说完后又嗤笑了一下,“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换了房子没什么意义。他自己根本就不愿意出门,就连建筑单位的那套老房子他也要卖掉,说是不想再见到以前的同事了。是我一直坚持不卖,才没卖的。”

黎璨臣过了一会又说,“从那以后,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听。而他说什么,我也不会听。”

“这事儿有多久了?”任狄问。

“两年了”黎璨臣抬起头望着天空,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说,“竟然都两年了。”

任狄愣了一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个沉重的氛围,伸手把还剩的几个小面包递到黎璨臣面前说,“都过去了,吃点儿东西吧。”

“我不吃面包”黎璨臣说,“你为什么逃走了?”

任狄看着黎璨臣真挚的眼神,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垂着头,盯着手里的果汁瓶。

“不想说?”黎璨臣问。

任狄叹了一口气说,“我当初逃离那个地方,就是因为不想再回顾过去的事了。”

“你不说,我不勉强。”黎璨臣说。

任狄把玩着手里的那瓶果汁,把脸埋在膝盖里瓮声瓮气的说,“璨哥,你真坦诚。”

“我这个人不装,也不会强人所难。”黎璨臣笑了笑,似乎刚刚的事,从未发生在他身上似的。

黎璨臣的笑,就像照亮整个阴暗天的太阳,坦坦荡荡,磊磊落落。

任狄始终没办法像黎璨臣那样风轻云淡的讲出自己的过去,身上所经历的那些过往,她只希望在时间的长河里,希望不破灭,追随光的勇气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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