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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chapter19

烤盘上的五花肉被烤得滋滋作响,下肚的五花肉和酸奶让任狄体会到了难得的满足感。

“多吃点儿,这儿是自助餐。”周毅然一边给任狄夹了一块烤好的肉,一边说,“吃那么点儿,以后长不高。”

任狄点了点头,埋头吃起来,饿了一天,处于生长发育期的她,进食的战斗力还是可见一斑。

坐在对面的方檬笑了笑,拿起面前的酸奶举了起来,对周毅然说,“哥哥,初次见面,你好啊!我叫方檬,是任狄的朋友,我以酸奶代酒,和你喝一个!”

周毅然显然没想到方檬这么小的青瓜蛋子儿会做出这么成人的酒桌举动,愣了一下后才把提起酒瓶和她碰了一下,自顾自的喝了一口。

“哥哥,你读的哪个大学啊?什么专业啊?”方檬放下酸奶瓶,非常熟稔的和周毅然攀谈起来。

“安大,麻醉学。”周毅然又往任狄碗里夹了一块刚烤好的五花肉。

“安大是重本啊!”方檬惊呼着,“哥哥好厉害啊!”

这一声声的‘哥哥’,听的任狄全身翻腾而起的鸡皮疙瘩,咬在嘴里的五花肉都变得过分油腻起来了。

“但是哥哥学麻醉?这还有专门的学科吗?”方檬问。

“嗯。”周毅然应了一声,“做手术什么的,麻醉师必不可少。”

“哥哥真厉害啊。”方檬说,“任狄,真羡慕你有这么厉害的哥哥。”

看着方檬一脸期待的眼神,任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知识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沉默的黎璨臣看着任狄,突然开口问,“你脸怎么了?”

任狄刚刚吃饭的时候把口罩兜到了下巴上,左脸的红肿暴露出来。

刚开始黎璨臣还以为她是感冒了,也就没问,刚刚任狄抬起头转过那张脸时,黎璨臣才看到的左脸红肿得过于明显。

任狄不是很想回答这个让自己难以启齿的问题,莫名的烦躁起来。

“我下午打球,不小心手拍她脸上了。”一旁的周毅然说,“都说了让她站远点,她不听。”

这周毅然就是一个小天使吧,今天这就算是救自己两次了,未来一定是一个心慈仁善的好医生!

任狄附和着点了点头,“嗯。”

“你们和任狄是同班?”周毅然用手指了指黎璨臣和方檬问。

“哦,不是,我是一班的,他俩是一个班的。”方檬说,“而且他俩还是同桌。”

“哦。你说你叫黎璨臣?”周毅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问。

“对。”黎璨臣说,“怎么了?”

周毅然扬了扬嘴角,看了一任狄一眼,若有似无的笑,看得任狄一阵莫名其妙。

“没什么。”周毅然笑了笑,把筷子架在碗边上,“嗯。我吃得差不多了,我先去结账,你们慢慢吃。”

站在店外,几个青瓜蛋子儿和一个老黄瓜站在一起,周毅然嘴里叼着烟,任狄戴着一面黑口罩站在他身边。

那场面看着,莫名有点像周毅然新招了小弟,刚刚带小弟酒足饭饱,接下来就准备要去打家劫舍了。

“你俩怎么走?”周毅然抖了抖手里的烟灰问黎璨臣他们。

“我就住在九号公馆,和你们很近。”黎璨臣侧过头问方檬,“你住哪儿?”

“我住在城东的溪墅。”方檬说,“待会我爸爸开车来接我,你们要一起坐车回去吗?”

周毅然吐一口烟,眯了眯眼说,“不用,我待会儿和任狄散步回去。”

“我也不用,我家离这儿不远。”黎璨臣说。

一只等到方檬的爸爸来接她走后,几个人才不紧不慢的回家。

走到水电厂宿舍后,周毅然对任狄说,“你先进去,我有点事和小黎说。”

“你俩认识?”任狄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不认识?”周毅然说,“小屁孩!叫你进去就进去,哪儿那么多废话,你作业做完了吗?”

任狄懒得搭理他俩,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转身往小院走去。

黎璨臣一脸茫然的和周毅然并肩坐在花坛边,他都有点自我怀疑了,自己今天明明是第一次和周毅然见面,这周毅然到底有什么要和他单独说的?

难不成是看上自己风流倜傥的鲜嫩模样了?想到这里,黎璨臣猛的后背紧张了一背的冷汗出来,坐得也有如针毡一般了。

等了一会儿,周毅然终于开口,“你们班没有和你同名同姓的人吧?或者说是谐音的也行。”

黎璨臣彻底懵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啊......据我所知,好像......没有吧。”

“校服是你借给任狄的?”周毅然又问。

“校服?什么校服?”黎璨臣说。

“嘿,小小年纪就给我装傻了,是吧!”周毅然说完伸手拍了一下黎璨臣的后脑勺。

黎璨臣被这么一拍才拍通了思绪似的,这才想起那天给任狄借的校服还没拿回来,这么一想,黎璨臣又想起自己的外套,裤子,T恤都还在任狄那里。

这任狄也是够自觉的,自己不提,这人也就不还,当时说的是不要裤子了,结果一样都没还。

“啊,我记起来了,那是应该是我的校服。”黎璨臣后知后觉的说,“是我借给她的。”

“你在追我妹?”周毅然问。

要是刚刚黎璨臣不着调的怀疑了周毅然的性取向,那么周毅然说出口的真实想法更让他觉得无厘头的彻头彻尾。

“咳,你误会了。”黎璨臣猛的一口气没缓过来,“她的校服坏了,我怕她姑父母......”

这周毅然的爸妈是任狄的姑父姑母,哪儿能当子‘骂’别人父母的道理,黎璨臣赶紧悬崖勒马,把自己快要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我怕你们担心她,所以才把自己校服借给她了。”黎璨臣说。

周毅然又摸了一根烟叼在嘴上,说话也变得不那么清晰,“那你讨厌任狄吗?”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黎璨臣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啧,你急什么。”周毅然说,“我得先问清楚,要不然后边的话,没法说。”

“不讨厌。”在周毅然面前,黎璨臣小霸王的气息偃旗息鼓了一半。

“也不是喜欢。”黎璨臣又赶紧补了一句,“总之,我俩是哥们,起码我当她是哥们,我不知道她怎么看我的。”

“你们小朋友是不是遍地皆哥们啊?”周毅然嗤笑了一下。

“第一,我承认我现在还没成年,年龄上来说,我的确算是小朋友,但我思想不比你们成年人差多少,第二,我对任狄,了解不多,但她是我黎璨臣的铁哥们,虽然这是我单方宣布的关系。”黎璨臣伸着手指说,“第三,你能不能挑重点说啊。”

周毅然把手里的烟摁灭在花坛边,拍了拍手上的灰说,“行,我说重点。”

“帮我照顾一下任狄,”周毅然说,“我在外地念书,这姑娘看着挺让人心疼的。”

“我有个问题。”黎璨臣说,“任狄脸上的巴掌,谁打的?你吗?”

黎璨臣又不是没打过篮球,这任狄又没进场打篮球,怎么会被打到巴掌,再就是,打篮球放手的时候虽然要张开手臂,但是也不至于直接拍脸上去。

“我都不知道是该夸你聪明还是有心眼了。”周毅然叹了口气说,“是她爸打的,下手是挺狠的。”

“他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黎璨臣一想到任狄那随风飘扬的马尾,和清瘦的背影,就难以相信周毅然说的这些话。

“因为她是女孩。”周毅然说,“那一大家子都重男轻女,就只是因为她的性别,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似的。”

黎璨臣长着嘴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回想着任狄,她就像是在悬崖石缝中好不容易破土而出的绿芽一样。

“那她妈呢?”黎璨臣说,“她妈也是女的啊,总不能也嫌弃吧。”

“舅妈倒是不嫌弃,”周毅然不打算再继续说下去了,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黎璨臣说,“总之,劳烦帮我照看一下她。”

黎璨臣楞楞地坐在花坛上没动,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周毅然。

任狄隔着防盗门就已经听到了房子里的欢声笑语,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哟,狄狄回来啦!”任华芳给她打了个招呼,“然哥哥呢?没一起回来吗?”

远看任振东和刘丽玲,似乎都在等着她的主动问安,而下午自己挨巴掌的肇事者--小奶娃,却笑盈盈的看着她。

每当任狄想到这小孩的来历,就觉得憎恶之极,他就是他们家四分五裂的见证者,是他们关系的催化剂。

“姑母,姑父好,然哥哥还在下面,待会上来。”任狄说,“我先进房间了。”

任狄对任振东连做个样子都做不到,也不想为难自己去做样子,穿过客厅,朝自己房间走去,把身后的那些嘈杂都抛在了脑后。

任狄有些乏力的坐在椅子上,痴痴的望着窗外的黑夜,一片黑色笼罩着自己。

‘喀嚓’一声房门被任振东打开,伸手一把将门口的灯打开来,随后扯着嗓门儿冲她吼着,“任狄,你对老子有什么不满的?啊?老子供你吃穿住用的,你他妈现在还开始给我甩脸子了是吧!”

任狄有些无奈,以前李秀月进门前总是会敲敲门,即使在门没有锁的情况下也要敲。

“没有。”任狄戴着口罩,叹了口气,翁着声儿说。

“没有?你少给老子装城里人那有钱逼的样子!你都是用的老子的!你身上流着老子一半儿的血,还不想认祖了?”任振东骂骂咧咧的说。

听到任振东的话,任狄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血一股脑的往头上窜,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着,紧抿着嘴。

任振东看着沉默不语的任狄,彻底急了,一脚踢到任狄坐的椅子上,“我是你爸!”

任狄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板上,后背的伤口扯得她一阵疼,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当她起来后,房间里又多了几个人,恍惚间任狄以为自己穿越了,这和下午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相似啊。

“所以,你现在要我怎样?”任狄揉了揉自己被撞到的肩膀,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口罩。

“老子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孽种啊!造孽啊!”任振东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那矫揉造作的劲儿让任狄想把他从窗户口扔下去。

“够了!”任狄嘶着声儿大吼着,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全身在发着抖,“是我错了,好不好!”

“老子不跟你计较!”任振东气喘吁吁的被周正德拉了出去,最后还恶狠狠的瞪了任狄一眼。

“你发起火的样子,和你妈还真是像。”刘丽玲就像妖精似的在任狄旁边酸不拉唧的说着,“你继续这样,你爸保不齐就不把你养到十八岁了,你就成可怜的弃儿了。”

“你想死不用绕这么大的圈子,我可以马上成全你。”任狄猩红着眼看着刘丽玲说。

任狄的眼神让刘丽玲后背升起一股恶寒,过了一会便讪讪的走了出去,末了还小声的说,“一家子的杀人犯!”

有的人杀人是残害他人肉体,而有的人杀人是直诛人心,很显然刘丽玲就是后者,不知道她这种能力是天赋异禀,还是后天而成的。

孩童的哭闹声直到后半夜才消停下来,任狄窝在沙发上蜷着腿,望着自己被任振东一家子侵占的房间,无奈的叹了口气,任振东来的这么几个小时,她叹的气都能吹起一个热气球了。

坐了一天的车,又和任振东争吵了大半天,任狄早就累得不行了。

沙发很小,任狄想顺顺经络,把脚往前一伸就吊在扶手外边了,也不知道沙发有多久没清理过了,沙发上还散布着盛夏的酸臭味,闻到这味儿,任狄差点就吐了。

这同样是沙发,怎么酒店的就是比这里的要舒服得多,干净得多。

任狄干脆从沙发上窜起来,一把抱起沙发上的被子,站起来左顾右盼了好半天也没寻思明白,今晚该把自己和被子安顿在哪儿。

最后任狄揽过被子坐到了饭厅,她想着这木制板凳怎么着也比沙发干净得多吧,反正让任狄去沙发上闻那些莫名其妙的体味,她宁愿选择悬梁刺股。

任狄轻手轻脚的把饭厅里的几个木凳子摆成了一排,把被子半叠铺在上面,一半儿垫在下面,另一半盖在身上。

椅子很窄,被子也比较薄,躺上去硌得背不大舒服,但也只能将就着了,夜色吞噬了任狄最后的清醒。

任狄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背都快要断了,任狄撒气似的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半边被子,等她上半身完全坐起来后,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酸爽。

她没尝试过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晚的经历,但是睡了一晚上的硬板凳给她的感觉,让她似乎有点能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全身被人拆散了,完了又重新组装起来,组装完后还感觉自己身上还少了俩零件。

任狄把东西都归于原处后,静静地坐在一旁开始玩手机上的数独。

之前看了几次黎璨臣玩儿数独,她最开始也就是有点好奇,什么能让人上课下课都迷着玩儿,然后她自己就去下了一个数独的应用来玩儿,最开始她还能比较轻松的玩儿过关,可越到后面难度就越来越高了,常常一个关卡都能卡她个十天半个月。

周毅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睡眼惺忪的往卫生间走去,一边问,“小屁孩,起这么早啊?”

当任狄听到‘小屁孩’这个称呼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周毅然是在叫自己,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应了一声,“嗯。”

就小屁孩这个称呼来说,任狄没什么意见,但当用这个称呼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任狄心里别提有多不爽了。

叫被小孩儿的时候,还觉得这称呼挺爱幼的,但当被叫做小屁孩的时候,总让任狄觉得这个称呼带了那么点儿看不起自己的意思,至于到底是具体看不起什么,任狄也不能想到。

“你作业做完了没啊?早上起来就玩儿手机,我花了那么多学费就是送你去玩儿手机的吗?”任振东站着房间门口,身后还伴随着小孩儿的哭闹声,这似乎是他的全新出场方式。

“没做完。”任狄把手机屏幕直接熄灭,实在不想再给任振东在自己身上找更多的话题了。

“年纪不大,我看你这翅膀现在就硬得很!考不上高中我看你怎么硬着翅膀和我拽!”任振东一大早还没刷牙就开始对任狄说教起来,这没刷牙说出来的话没一句能入耳的。

这么多年,抛开不记事儿的那几年孩童时期,在任狄存量不多的记忆里,任狄和任振东面对面的交谈,屈指可数,每每都是以不欢而散,又或者是沉默不语来收场,两个人陌生的只剩下一点血液关系了。

还记得初一老师让写作文‘我的父亲’,这才勾起仅存无几的一点关于任振东的记忆,任狄绞尽脑汁也不知道怎么写,到最后干脆去网上东拼西凑了一篇交了上去。

要是来说任振东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呢?好像是从任狄七岁那年开始的,刚开始任振东逢年过节会回来,越到后面,一年一次,再进而之就是一年到头也不再着家了,而李秀月却能痴痴的等着,不离婚,不妥协。

“可别说啊,狄狄开学可是做了保证的,期中考必须进班级前十,要不然老师让转学的。”周正德叉着腰站在任狄面前,“当时入学测验英语不好,老师让做保障来着,哎,振东,做好心理准备啊,这马上就期中考试了啊,好像就十一月吧,是吧?狄狄。”

任狄觉得周正德这人应该挺招人烦的吧,这模样,活脱脱就是那种班里最爱打小报告的人!要是在打仗的时候,这人妥妥就是一汉奸!

任狄心里已经默念了一万遍烦躁了,平时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都没有,怎么教训起人的时候就这么一套一套的呢,真他妈的虚伪!

“是。”任狄无奈的回答了周正德的‘明知故问’,这周正德就像是在做现场互动似的,要是观众没个反应,估计只会让他越来劲儿的吆喝,到时候估计任狄就直接接不住场了。

任振东和周正德就像是用这种教训任狄的方式,来彼此打招呼,本来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规劝,就像是买菜的大妈问菜价,问了后再抱怨一句‘东西又差又贵啊!’,再讪讪的离开摊位。

吃过午饭后,任振东和刘丽玲才恢复了一点脑力了,这才想起这不是自己家,已经在别人家混吃混喝了好几天了,这才大包小包的要走了。

“给姐姐说拜拜。”刘丽玲似乎心情很好,怀里抱着小奶娃,让她喊人狄姐姐。

要不是看着他们要走了,任狄感觉自己能一巴掌把那张和任振东有几分神似的小奶娃打成肉饼。

最后关上防盗门时,任狄还隐隐约约的听到刘丽玲说的,‘你那什么女儿啊!’‘没人教,真没教养。’.......

“我他妈再没教养也不回去当人小三,傻逼......”任狄回到房间低咒着,把床上的东西一股脑的都给换了个遍才舒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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