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顿一行三人返回圣光城的路上。
离开巨龙的魔法阵，黑暗很快吞噬了他们的马车。
为了让马能看清前方的道路，蜥蜴人取出油灯挂在马儿的头顶。
听着马铁蹄落在地面上发出的有规律的“哒、哒”声，经历了漫长一天的莫顿有点昏昏欲睡。
车厢中低声讨论的狗头人库兹和圣女阿尔菲更是加剧了他的困意。
但和主人闲聊过后留在身上的感觉让他根本睡不着。
这种感觉不是疼痛，龙威压迫全身留下的痛苦已经被治疗法术抹平。
它是一种很难形容的酥酥的感觉。
其实莫顿对它很熟悉，因为每次巨龙为他疗伤后，他都能感受到它。
这个感觉的来源也很简单，巨龙留在他身上的治疗法术正在滋养他的伤口。
蜥蜴人以前很享受这种感觉，因为它真的很舒服。
但我们都知道，这一次不一样。
这些伤口既是巨龙留下的，也是巨龙治好的。
所以这种感觉变成了一个不停在莫顿心中重复这个事实的魔鬼。
说真的，莫顿并不怨恨巨龙，这些痛苦都是他应得的。
布鲁是一个很仁慈的主人，莫顿提出的要求他都会尽全力满足，哪怕那些要求可能会有一点过分。
莫顿不喜欢种田，于是布鲁开发了一套种田的魔法傀儡替代他；
莫顿喜欢历史书，于是巨龙让他随意翻阅龙巢中的收藏；
莫顿想要了解议会是怎么运作的，于是布鲁让他做议会的特别代表；
还有龙巢中精心设计的眷属区，每周供应的高级魔兽肉，偶尔的谈心……
这些都让蜥蜴人明白，巨龙是真的很关心他的眷属，并不是只把眷属当做自己的工具。
想想追随布鲁之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模样吧！
一个可有可无的低级战士，整天装出一副很豪爽的样子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孤独，把一群不知所谓的年轻人当做自己的家人……
刚刚离开大沼泽的他一无是处。
再看看现在的自己：
不仅是一个强大的高级战士，还是数千士兵的统帅。
更重要的是，在巨龙的帮助下，别人要穷其一生追求的传奇力量也唾爪可得。
他有什么好怨恨的？
莫顿无以为报，唯有全心全意完成主人交给他的差事……
但他还是让布鲁失望了。
是因为觉得这只是件小事，巨龙不会责怪他？
是他对圣光教会的恨超过了对巨龙的尊重？
老实说，莫顿自己也不知道。
他当然可以说这只是一时冲动，但这个说法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萦绕在蜥蜴人心头。
到最后，他甚至回想起初次见到布鲁的那个夜晚。
他那天也是驾着马车行驶在黑暗之中……
“莫顿勇士，你还好吗？”突然，圣女阿尔菲的声音闯入了莫顿的回忆之中。
这吓了蜥蜴人一跳，他条件反射地坐稳了身子，大声回答，“莫顿在！”
“哈哈。”看到莫顿不知所措的反应，圣女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蜥蜴人尴尬得脸都红了，他强装镇定地回答，“你有什么事吗？”
圣女笑了两声后也意识到这样不太好，所以她轻咳一声止住了笑，开始讲述她的来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缠着你，但你还好吗？我看到你和巨龙大人的谈话了，你出了那么多血，真的没关系吗？”
“我没事。”蜥蜴人头也不回，很冷淡地回答，“主人已经治好了那些伤口。”
阿尔菲也习惯了莫顿对她的态度，“那就好。”
说完，圣女准备拉回帘子，回到车厢里面去。
但莫顿叫住了她，“不介意的话，能和我聊聊吗？”
阿尔菲莞尔一笑，“当然不。”
蜥蜴人往右挪了挪屁股，让圣女也能坐在车辕上。
圣女用一种很正式的坐姿坐在了蜥蜴人的左边，“那莫顿勇士，你想聊什么呢？”
莫顿不知道圣女为什么要在一片漆黑中坐的这么正式，但他也没有心思问这些。他看门见山地问道：“今天是谁通知你来这边的？”
“维奇啊。”阿尔菲的眼中满是疑惑，“难道不是他通知的莫顿勇士吗？”
“他去一号小镇通知的你吗？”莫顿没有回答阿尔菲的问题，继续按自己的节奏提问。
“不是，他来通知库兹的时候，我正好在和库兹谈论事情，所以我是跟他一起来的。”阿尔菲也在思考莫顿这么问的原因，但她似乎想错了一些东西，“对了，维奇通知我们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你是不是想调查他？”
“不是。”蜥蜴人很干脆地否定了这个问题，他不想讨论那个喜欢瞎想的地精，“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现在想聊点别的。”
莫顿马不停蹄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对你而言，圣光教会意味着什么？”
蜥蜴人跳跃似的发问让阿尔菲一头雾水，刚刚还在想是不是在调查地精，怎么又扯到圣光教会了？难道他在调查圣光教会？可调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吧……
圣女越想越乱，迟迟没有正面回答莫顿。
漫长的等待耗尽了莫顿的耐心，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怎么了？这不是什么困难的问题吧？”
“啊，我，不……”圣女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语言，最后决定用一种比较隐晦的说法，“圣光教会就是我的家，毕竟我从小到大都生活在那里面。嗯……每一个教徒都是我的叔叔阿姨兄弟姐妹。”
“家吗？”这个词触动了莫顿心中的那根弦，他回头看了一眼魔法阵的方向，还能远远地看到红光。
然后蜥蜴人摇了摇头，对阿尔菲说道：“如果让你放弃圣光教会的工作，来屯田军做我的助手，你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吧？”
“如果只有几个月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不知道莫顿意图的圣女只能尽可能模糊地回答他。
突然，蜥蜴人转头看向圣女。
蜥蜴人狰狞的面庞和诡异的竖瞳让阿尔菲更加慌乱了，她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吗？但我真的……不能离开圣光教会。”
看着圣女慌乱的眼神，莫顿心中肯定了一件事。
“我问完了，你先回车厢吧。外面冷，别感冒了。”
蜥蜴人沉重的语气明显缓和了一些，这也让阿尔菲放松了一点，“哦……好的，我知道了。”
急于离开的圣女飞也似的钻进车厢，但莫顿又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
阿尔菲僵硬地回过头，“什么？”
“如果有不能解决的事，可以随时来找我。”蜥蜴人咧着嘴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