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神师，你能带我走么？”女孩说，“带我去哪里都可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陪你睡觉，给你生孩子，给你烧柴做饭，做这些那些...都可以。”
“只要你答应我，”她一字一句地说，“在你死去之后，把我该有的自由还给我。”
“你让我做什么都没问题。”她对着远方袭来的海风，轻声地说。
大海愣愣地看着她，一直保持着沉默，似乎是无言以对。
“既然要走，要不，把我也带走吧，”石头忽然说，“我去打仗...没想过要为了什么而战，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想着，反正继续这样呆下去，也没什么好活的，迟早都会死，既然要死，当个饱死鬼总比当个饿死鬼好。”
咸冷的海风中，吹起了一阵淡白的沉默，月亮下，风卷着风，浪夹着浪，一切都倍为平常，安静得有些让人出奇。
“知道么？”有人说，“潮汐的形成，其实靠的是月亮的魔法。”
“借助它的魔法，那些沉沦在海底的亡魂们才能领会到指引，追随月光前往云层后面的天国。”
“也就是说，”那个人继续说，“石头，你现在不饿，就从这里跳下去，应该是可以去到天国的。”
“那样，你的梦想就实现了。”
说话的是阿阳，他已经从酒馆里走出来了，正好路过这里吹风。
“多简单的事嘛，”他笑，“不是么？”
“诶，我说，我知道哪里有一艘小艇，”石头没有理会阿阳，扭头看向女孩，“我们可以搭那艘小艇走。”
“这样你就不用去结婚，”他说，“那我也不去打仗了，我们去心安的地方生活，让这家伙保护我们，不再被其他人侵扰。”
“你凭什么差使神师？”女孩问。
“我把他从海里捞上来，还把他的戒指还给他，”石头一本正经地说，“他帮我一点忙，不是很应该么？”
说完，他把视线转向站在一旁看着远方发呆的大海。
大海旋即又愣了一下，不知所以地点了点头，就当作是了回应。
自从在发现自己丢掉了记忆以后，他就没怎么再去多想了，思绪全然放空，注意力随着呼啸而来的大风刮入远处的海平面。
他总这样出神地凝望着眼前的海洋，仿佛在浪潮翻起又落下的节拍里，在大风呼啸的韵律中，正藏着什么不可追溯的秘密。
到处都塞满了让人心烦的秘密。
“那成，”女孩说，“什么时候出发？”
“你也要去么？”石头没有即刻回答她，反而看向那个喊他去跳海的阿阳。
“随意，”阿阳耸耸肩，“去哪里都一样，是死是活，不要紧，有酒喝就好了。”
“那就现在出发？”石头环顾一遍身边的站在廊道上的三人。
“同意。”女孩第一个说。
大海点点头，还是在那里发呆。
阿阳继续耸耸肩，没说赞成，也没说不同意，就那样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却像是水手站在甲板上等待轮船的起航。
但他们搭乘的不是轮船，只是一艘勉强能够塞进四个人的小木船。
小木船原本藏在一个不怎么起眼的船舱内，应该是为紧急求生所准备的。
如今被石头搬了出来，当作是逃离这艘大船的小船。
就这样，载着这四个莫名其妙凑在一起的男女，匆匆忙忙地出发了。
海浪拍打在木船的两侧，船体随之摇摇晃晃，女孩站在木船的中央，拉起了一张白色的帆布。
海风猎猎作响，将帆布吹得鼓鼓的，就像一条大鱼的白肚皮。
三个不大不小的男人卖力地划着桨，航行的轨迹，既小心，又张扬，女孩的身姿笔挺，仿佛矗立在船体上第二杆船桅。
她始终沉默着，此时此刻，却张开肺腑，迈力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很亮，显然是因为过于兴奋，庆幸能够逃离那个绑架自己人生的监狱，就差没有迎风高歌一曲，向全世界述说这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今晚的风真大，”她忍不住地说，“它吹走了我的人生。”
“好像...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似乎是感到女孩的呼唤，咸腥的海风轻轻地吹过，撩起了她的短发。
远处大船的涡轮声在风中渐行渐远，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离去。
就像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搭乘这艘小船开始航行的，载着漫天灿烂的星空。
悠游漫游的旅程没有持续多久，在夜更深入几分的时候，他们的小船遇到了另一艘大船。
就像是从一个孤岛漂流到另一个孤岛。
那艘大船上的人们并不怎么友好，在银闪闪的星光中拿起火枪和炮筒，将黑洞洞的发射口遥遥地指向她们。
其中一个看似头领的男人英武雄壮地站在破败的围栏上，头戴着一定破破烂烂的海盗帽，帽檐上缝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骷髅头。
男人隔着不远的距离，扯着嗓门儿大吼，喝令小船上的人们靠过来，登上他们的大船，不肯乖乖听话，他们就拿大炮把这艘小破船轰烂。
石头看向阿阳，阿阳没什么表情，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女孩的面容依旧淡定，仿佛塞在喷射口里的不是致命的火药，而是乌贼嘴里的一泼浓稠墨汁。
大海还在自顾自地划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
“过去看看呗，”阿阳舔舔嘴唇，“海贼船，肯定不愁酒喝。”
“要过去么？”石头转而又看向女孩和大海，征求这些临时组成的伙伴们的意见。
“他们的人很多，要跑的话，应该还来得及，目前还没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
“诶，那就是海盗么，”女孩说，“为什么要跑呢，海盗多好玩。”
“不好玩，海盗不是好人，”石头说，“他们会抢走我们的钱，然后杀掉我们，再将你的衣服撕掉，抢着要轮番和你睡觉。”
“你是怂了么？”阿阳戏谑地笑，“我们不是有神师么？”
“没怂，只是不想惹事，”石头说，“神师每一次出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才不要欠这家伙的帐。”
他说，“谁的帐，我都不想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