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天涯听到这问话，从善如流地回答一句：“凡人。”
冰秋雪：“……”骗鬼呢？
迎着冰秋雪不信任的眼神，柳天涯也没说什么，依旧保持着微笑，笑容灿烂得让人眼疼。
其实连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人，落族吗？他又不打算认，转世这种东西每个人都会有，但是他从未想过前世的事情能扯到这一世。
他向来十分看得开，从来不去纠结以前的事，但是那些东西却不停得跑来找他，生怕他不知道。
柳天涯把头靠在树干上，抬头望向天空，点点繁星，照彻长夜。
刚知道落族身份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想想，那时竟然没有半分感情，仿佛听到的是别人的故事，他不过拉过在听讲的。
还没出师前，他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见证那些梦寐以求的热血，只是他看到的全是些家族恩怨，结果最后连自己都扯了进来，而且越陷越深。
冰秋雪并不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也跟着他抬头仰望星空。
绚烂星河流连婉转，汇聚成一条看不清的线，将夜空点缀得越发璀璨。
真漂亮啊！
冰秋雪一下被这美丽的景色吸引了，不由地在心中感叹道。
柳天涯歪头看着她，见她这般神情微微一笑，然而脑海中跳出来的却是许潇潇的笑容。女孩在灭门之后一直很淡然，说话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有时候他很想知道那种笑容下到底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感情。
不过，和许潇潇生活久了，才发现这个女孩也有真正笑起来的时候，简直笑得人心软。
两人都愣在原地片刻，还是柳天涯打了个响指将寂静的气氛拉了回来。
他点了个火苗，又怕火烧到周围的草再引起火灾，对冰秋雪说：“用你的寒气围个圈，让我放火。”
冰秋雪奇怪道：“火遇冰得炸吧。”
柳天涯丝毫不在意，随意挥手道：“放心，没事。”我一个火属性的，背着个大冰块也没炸啊。
冰秋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轻挥衣袖，在地上围了个冰圈。
柳天涯看着很是满意，将手中的火团放了进去。臆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火苗安安稳稳地燃烧着，可见其控火能力极强。
冰秋雪还是觉得这人可疑，那么小的年纪，为什么能这么强，且能瞬间想到这些事之间的联系，一般人也不可能想到会是家族恩怨纠缠吧，凡人……他还真能编。
“你不会是哪个大家族的人吧。”冰秋雪低头望着火星四溢的篝火，小小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倒映成双。
柳天涯撇头望向无尽的密林，不知道司徒锦发现他走了会是什么反应，他微笑着回道：“不是，我不过就是个普通人，怎么厉害的人非得是大家族的？”
冰秋雪：“……”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义正言辞地夸自己厉害，也是厉害了。
冰秋雪又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怎么称呼？”
“柳……”刚说一个姓柳天涯就停顿了一下，不过也只停顿了半息，又若无其事地补了回来，“晚亭。”这个停顿很微妙，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来中间停顿过。
“柳晚亭？”冰秋雪呢喃一句，并没有从记忆中找到谁的名字是这个，难道真是普通人？
柳天涯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它在想什么，微皱眉头的样子倒也挺可爱，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依旧专心看他的天空。
冰秋雪随便找个地方靠着就睡着了，神经放松得太快。
柳天涯借着火光看向女孩的侧脸，银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闪着别样的光泽，有几缕银发十分调皮地垂了下来，遮住她的眉眼，只能看懂隐没在长发下的睫毛，轻轻扇动，在脸上投下美丽的暗影。
他轻提嘴角，然而瞳孔却没有聚交，显然正在出神，不过这种状态只是一瞬，柳天涯立马回神。
他蹲在冰秋雪身边，从储物器里拿出一件蓝袍披在她身上。
柳天涯隔着火光靠在另一个树旁坐下来，抬头望向那轮明月，月光在他墨色瞳孔中镀上一层柔光，让人显得越发柔和。
“圣器榜第四是什么？”柳天涯突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离情回答道：“清秋琴，落尘箫，两种乐器并列第四。”
又是并列？
柳天涯随手拔了根草咬在嘴里无神地想，两把剑并列第三，两种乐器并列第四，这分配还真是讲究。他又问：“这两种乐器有什么区别吗？”
“没区别，除了类型不一样外都能化形，且是双生武器，性格都差不多。”离情平淡说道，“因为铸造他们的主人就是对兄妹，兄长铸落尘，妹妹铸清秋。”
柳天涯：“你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不是说关了几千年快失忆了吗？”
离情：“因为清秋琴的主人是许潇潇，落尘箫的主人是她兄长。”
“咳！”柳天涯一个没稳住，将嘴里的草直接咬断了，涩涩的苦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却也压不住他的震惊，“你刚刚说啥？”
“嗯？”离情很难理解他的惊讶，明明在听到自己的身份时都能保持平静，现在为什么这么惊讶？
柳天涯一时没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问：“你刚刚说铸造他们的主人，又说了那时的主人，所以说清秋琴是前世的许潇潇自己造的？”
离情：“是。”
柳天涯：“……”
你妹的，这许家的血脉得强到什么地步？随便造把琴就是圣器，第四！！！
他对许潇潇的认识又上升了一大步，这不是人能比的，如果柳老知道自己随便抱来的徒弟有这天赋，那不得疯？！哦，想想自己也是很厉害的，不慌。
于是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次自我安慰，随后又想起了哪位落尘箫的主人，不确定地问了一句：“那兄长叫什么？许若风？”
离情沉吟片刻，似乎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最后才肯定道：“是。”
柳天涯：“……”
啊！今晚月色真美啊！
柳天涯：“算了，不纠结这个了，反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爱谁谁吧，和现世没有一点关系。那你知道清秋琴后来怎么样了吗？”
离情独自一人游荡在黑暗的识海中，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件事我觉得必须告诉你，七千年前其实有五大家族，许家是其中之一，许潇潇是许家的掌上明珠，性子活泼，她造的清秋琴随了她的性子。但是，后来因为你前世的不信任和背叛，导致她性情大变。那天魔族入侵，她和你的妹妹别一同抓走，后来许小姐是一个人爬回来的，她求你信她。三年后，事情暴露，结果你又误会了她，认为事情是她干的。族内打乱，战争四起。”
柳天涯握紧拳头，血色逐渐褪去，苍白无色的手指显示他此时的心情，他恨不能回到前世，抓着那个人狠狠揍一顿！
离情依旧在说：“那日族内大乱，可以算是落族受伤最严重的一次。魔族大肆入侵，族内人心惶惶，就连族长都包庇魔族，所以说可以说是心里崩溃，能力不及。那天离情剑、清秋琴、落尘箫齐聚，明明可以胜，但是三个主人间的关系乱七八糟，加上所有误会全混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就是落天清死亡，许潇潇被逼自杀，落天涯殉情，许少爷留到了最后，却也没活过一天，结果当晚也死了。”
一天之内，那个时代的天才全部自杀身亡！这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柳天涯紧抿薄唇，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吓人。
他想不管转多少世，那些人那些事终究还是会存在，成为渺渺红尘的一把盐，撒在愈合的伤口上，依旧能感到刺骨的疼痛。
离情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把所有的话全说了出来。
“许小姐当年自杀用的是清秋的琴弦，她死后，清秋化形抱着女孩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或许像我一样，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至于落尘箫，依他的性子，主人死后很可能把自己和尸体一块埋了，当然也可能躲起来了。反正，当年的三把圣器，随着主人一起销声匿迹了。清秋要是再见到你，可能要直接动手了。”
信息量太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就是他的前世？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要自杀了，被人心背叛，崩溃疯狂，终究没有熬过去。
潇潇……
师妹……
我好想你……你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