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潇潇的心脏随着画面的破碎,骤然绷紧,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变了……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周围的场景再次转变,这次是身临其境的感觉。
铺天盖地的纯白帷幕将漆黑的世界染上一层雪白,白色帷幕一层接着一层,层层掩映其中的悲伤,沉闷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压得许潇潇喘不过气来。
她轻轻掀起帷幕,看见了不远处跪在牌位前的少年,形单影只,孤独落寞。
硕大的礼堂中唯有一个穿着孝服沉默跪着的少年,没有了往日的活泼开朗,变得冰冷无情。
许潇潇看着这样的少年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刚向前走一步,另一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女孩,也是和少年穿着同样的孝服,抱着少年嚎啕大哭。
少年无动于衷,静静地听她哭,等她声音小了才说:“清儿,那群长老怎么说?”
“哥,放弃吧,他们不会妥协的。”
听着女孩的声音,许潇潇的心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名字——落天清,落天涯的妹妹,那个生生从法修转为魔休的人。
看着女孩的面孔,许潇潇无奈摇了摇头,却没有半点同情。因为她了解过太多这个世界的规则,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呵。”少年轻蔑一笑,喜怒无常地说,“他们妥不妥协已经无所谓了,我应有的东西,谁都抢不走。”
少年的声音冷淡深沉不易琢磨,掺杂着说不明的深沉意味。
许潇潇曾听清秋说过,落天涯十八岁继任家主,之后性情大变,变得城府深沉,深不可测,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可爱,以一己之力和其他四大家族平分秋色,甚至一度成为五大家族之首,成为整个中域的传奇,但是最后,二十一岁那年,传奇陨落。
不像他……
许潇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柳天涯玩世不恭的笑容,带着点孩子气,以及若有若无的宠溺,和面前的这个人一点都不像,倒像是之前那个抱着她哀嚎的男孩。
她一步步走进少年,跪在他身后抱住了他,但是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许潇潇根本抱不住。
她就像轻轻握住了即将消散在虚空中的幻影,无法挽留,只能看着他一点点坠入深渊。
少年在她怀中低声呢喃:“潇潇,对不起……”
“什么?”许潇潇疑惑问道,然而随着她的这一声询问,怀中的少年消失了,随着混乱的画面全部烟消云散。
自此,那个抱着女孩撒娇,求她向哥哥求情的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个个片段不停闪烁,许潇潇看着他以血腥手段镇压所有人,将那些嘲讽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执剑离情站在滔天血波之中如修罗再世。
女孩在许家主门口跪了三天三夜,求许家主帮落天涯,终于在许若风的一声诉求下倒在了院中。
女孩帮他成为了家主,成为整个中域的神话,却也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许潇潇站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四周法力与魔力波动轰然相撞。
纤细手指逐渐泛白,指尖插入骨肉中带来的锥心刺骨的疼痛。
魔族,七千年前第一次大规模入侵落族。
她站在不远处,看着少年一身纯白孝服沾染上了大片血迹,眼神冰冷得好像刚从冰雪中爬出来一般,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抽痛起来。
许潇潇缓缓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个在鲜血中狼狈不堪,一撕就碎的少年。当她的指尖刚触碰到他的发丝时,少年猛然回头和她来了个照面。
第一次……第一次见到这张脸露出这般淡漠的表情,俊美的脸庞被溅上几滴鲜血,混合着苍白无力的一声冷笑。
许潇潇不由自主后腿一步,却听少年问道:“是你干的吗?”
没有痛斥,没有咆哮,甚至没有声嘶力竭的怒骂,仅仅只是简单得如同聊家常的一句话,却让许潇潇的心瞬间凉了一半:“不……”
“不是我!”少女的哭喊如落入水中的巨石,在死寂的黑暗中砸出一片涟漪。
所有的画面随着这一声哭喊,彻底消散,又恢复了最初的黑暗。
“咚!”重物坠地的声音响起,在许潇潇心中狠狠扎下一针。
“落天涯!你为什么不信我?!不是我干的!”女孩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在空荡的空间中飘荡,带着濒临毁灭的崩溃和绝望,“清儿她已经这样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们是一起被抓走的,为什么她变成了那样,你却完好无损?”少年的声音淡情凉薄,带着陌生的疏离气息,“许潇潇,和魔族勾结不会有好下场,回头是岸。”
“呵。”女孩轻笑一声,突然自嘲地说,“是不是在你看来,非要见到我的尸体才能信我?才能再看我一眼?落天涯,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再看她一眼?
落天涯一直背对着她的吗?
许潇潇忍着心中的剧痛,在黑暗中徘徊,却怎么也找不到先前的那扇门了。
落天涯,柳天涯,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他从来就不是“他”。
“你不是想要我的命吗?好啊,反正是给你,我无所谓,下辈子别让我再见到你。”随着这一声,许潇潇心随之狠狠一跳,她猛然转身,发现身后又出现了那扇门。
她立马冲过去,想象着拉开门的那一刻,女孩倒在自己面前的场景。
然而,响起的却是金属刀具坠地的声音,一身青衫的男子瞬闪而过,抬手将女孩批晕,半跪在地抱住了女孩倒下的柔弱身体。
许潇潇这时才发现,女孩身上大大小小的全是伤痕,血已经干涸了,将淡紫色的衣衫晕染得狼狈不堪,膝盖也已经破了。
完好无损?
许潇潇嘲讽一笑,因为你觉得她还能跑了和你说话,还能跪在你面前放下所有的自尊来求你,所以你就觉得她完好无损,你就没有想过回头看她一眼?
接住女孩的青衫男子将她缓缓抱起,散落的长发盖住了他的半张脸看不出是何表情。
“落天涯……”声音中带着强压下来的怒火,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许潇潇听到这个声音一愣,哥哥,许若风!
“这是你自找的。”话落,青衫男子转身离开,在她他身后狂风瞬起,带动地上散落的树叶旋转如刀般划过落天涯的衣角,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
飓风缠绕掀起少年散落的长发,所有风刃如刀般在她他身边穿行而过,不过片刻功夫,身上就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划痕。
落天涯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轻挥袖袍,周边的绿叶瞬间被点燃,只留下随风散落的灰烬,然后少年抬脚离开。
自始至终,他从未回头看过那个逐渐离开的女孩。
这一场错落,用了七千年光阴偿还,结下生生世世的缘结。
那年,满树樱花落败,满地落叶成霜。
那年,落族长子落天涯继位,开创了落族的空前盛世。
那年,女孩浴血铸清秋,全族血脉尽废。
那年,他在纷飞的落叶中落寞离开,与那个他曾经许诺过守护终生的女孩,错落荏苒。
一错,便是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