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说对不起。”余深脸上那两行晶莹的泪水慢慢地停住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神氤氲着雾气，复杂地望着顾铭昊。
他回来没有指责她在顾家掀风作浪，没有因为爷爷的事情对她大呼小叫，而他发泄自己苦闷的做法，只是自我惩罚。
一个人躲在浴室里一根又一根地抽烟着。
“没事了。”顾铭昊轻描淡写地回答着。
这个男人把一切地担起来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算是他再怪，也不能挽救什么，那何必再多一个人为这种事情自责。
“我明天能去看爷爷吗？”余深试探性地问着。
如果顾铭昊拒绝让她看，她其实不会怪他的，毕竟病人需要静养，万一余深一出现，把爷爷再气出个好歹来，那真得算是故意的了。
“可以。”顾铭昊低声回答着，“爸现在在医院照顾爷爷，明天你去看后就回来，月子期间，还是别乱跑，到时真会落下病根。”
余深重重地点了点头，回答道：“知道了。”
顾铭昊双眸沉重地看着余深，心里却担心着爷爷的身体。
此时顾延宗一个人在医院内，福城虽然已经开始转暖，但到深夜时，温度仍然比白天降了很多。
爷爷目前戴着氧气罩，正深度昏迷着，其实这种状态下也不用顾延宗的特地照顾，所以他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偶尔闭闭眼还能休息一下。
忽然有人敲了敲门，惊醒了正在小憩的顾延宗，他怔了一下，应道：“谁呀？”
“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门便被开了进来。
冷静凡就这样出现在病房内，顾延宗震惊地望着她，质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那个余深把爷爷气到住院了。”冷静凡故装心疼地上前，望着昏迷的爷爷，伤心地蹙眉着，“那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坏，爷爷年纪这么大，她怎么一点都不体谅？”
顾延宗沉脸望着冷静凡，此刻他心中的疑虑就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静凡，我有件事想问你？”顾延宗沉声询问着。
冷静凡抽回那伤心的目光，不解地看着顾延宗，问道：“什么事？”
“那份ＤＮＡ报告，可信度有多少？”顾延宗一问，冷静凡显然震了一下，明显的双眸闪烁着。
她是个精明的女孩，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浅笑道：“顾伯伯，那是权威机构检测出来的，可信度是百分百的。”
“我知道可信度百分百，可是有没有可能他们弄错了样本，如果那个孩子是铭昊的，然后被我们亲手给处理了，那是会遭天打雷劈的。”顾延宗在家时被余深质问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惶恐的，深怕自己弄错，把亲孙女给送走了。
“顾伯伯，人家权威机构的检测是严谨的，怎么可能会出错。”冷静凡淡淡地笑着，安慰道：“别想太多了。”
顾延宗当然知道检测中心是严谨的，他怕就怕冷静凡从中搞鬼。
当时他真是昏头了，再怎么样，应该等铭昊回来，然后带着孩子去检查，为什么当时会一时脑热，信了冷静凡的话。
“静凡，现在孩子呢？”顾延宗想把孩子重新带回来，再去验一次。
“孩子，夭折了。”冷静凡一脸认真地看着顾延宗，“不足月，身体器官衰竭，你又没让我送到好的医院，只说赶紧送走，所以就没了。”
“什么？”顾延宗震惊地看着冷静凡，他不知道她刚刚说的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很显然，冷静凡根本不愿意说出孩子的下落。
“顾伯伯是在怀疑我说的话吗？”冷静凡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顾延宗的怀疑，她也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女人。
“静凡，孩子是无辜的，余深失去孩子后，承受了太多的痛苦，如果……”顾延宗试图套冷静凡的话，可还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孩子真得没了。我要孩子也没用呀。”冷静凡沉声回答着，“顾伯伯，我只是来看爷爷的，如果你怀疑我，你可以去报警的，反正当初把孩子抱给我，让我处理的是你们。”
顾延宗一听这话，眉头立即一蹙，冷声质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伯伯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我的话？”冷静凡讽刺地笑了笑，“我们是同一条船的，船没靠岸，谁都不能提前下船。”
“冷静凡，你别太过份了，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想要耍手段嫁进顾家，你还得巴结我。”顾延宗心中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
原本以为余深因为合同而跟顾铭昊签定结婚契约是最可恶的，现在想想，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冷静凡，竟然变得这样的陌生而可怕，这才是最悲哀的。
当初她的逃婚就应该让他明白这个女人是可怕的，可他竟然相信了她那张哄骗的嘴。
“我干嘛要巴结你？”冷静凡不以为意地瞟了一下顾延宗，“一个在顾家吃闲饭的人，天天说一些破相声，如果不是铭昊养着你，你跟废物也差不多了。”
“你……”顾延宗气得狂咳了几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冷凡，心酸地说道：“我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一步步成功，却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怎样的人？”冷静凡故意糊涂着，“顾伯伯，你要搞清楚自己是什么人，然后再去评价别人，那边有卫生间，里面有镜子，赶紧先照照自己。”
顾延宗已经气到血液沸腾了，他现在完全相信自己信错了人，而也可以笃定那份ＤＮＡ报告就是冷静凡做了假。
一想到自己亲自把亲孙女交给这个一个可怕的人手里，顾延宗心一凉，悔恨地重重捶打自己的胸口，嘶声痛哭道：“我真是瞎了眼，把我的亲孙女交给你这样的人，你把我的孙女还回来。”
“亲孙女？”冷静凡挖苦着，“顾伯伯，那个口口声声说孩子是野种的人好像是你吧？你不是一口咬定了孩子不是铭昊的？”
顾延宗被冷静凡质问得一愣一愣的。
只见眼前这个妖艳的女人轻扬嘴那鲜红的嘴角，轻抿了一下双唇，说道：“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顾铭昊的吗？”
“肯定是。”顾延宗坚定地回答着。
冷静凡笑了，笑得更加大声，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那个孩子就是铭昊的亲生女儿，你的亲孙女，你们顾家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现在在哪儿，你把她还给我们。”顾延宗已经失控了，在听到冷静凡肯定的答案之后，他已经彻底地疯了。
他是有多么愚蠢，才会去怀疑余深，想想这些日子以来，余深的百般讨好，为什么当时就看不见了呢？
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孩子？
他可怜的孙女，没有足月就出生，还被他这个狠心的爷爷设计，交给一个可怕的女人处理。难怪爷爷会突然晕倒，那是因为爷爷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而他，百死不能赎其罪。
冷静凡冷漠地看着顾延宗，说道：“想知道孩子在哪儿吗？去天堂找孩子吧！不过，像你这种爷爷，应该上不了天堂吧？”
冷静凡冷笑过后，转身便离开了病房，当她把病房的门重重甩上的时候，顾延宗退后两步，双腿重重地撞击到病病的栏杆处。
那钻心一般的疼痛现在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真是老糊涂了，怎么会因为余深当时的一时气话而拿来当真。
顾延宗老泪纵横着，自责地一次又一次地捶着胸口。
他喘不过气来，他也想像爷爷一样，就这样倒下去，不用再去想太多。顾家一直人丁单薄，当初他跟爷爷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生，现在想想，多么讽刺。
顾延宗走出病房，让护士照看病房的爷爷后，他打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顾家。
他不顾一切地上了楼，敲开了顾铭昊跟余深的房门。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余深正沉沉地睡着，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刚开始还以为是幻听，后来仔细一听才知道真得有人在敲。
她缓缓地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动作非常轻缓，就是怕惊醒正在睡梦中的顾铭昊。
当她开了门，看到顾延宗的时候，错愕地望着他，不解地问道：“爸，你怎么了？”
“余深，如果爸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你会原谅我吗？”顾延宗痛苦地望着余深，沉声问着。
余深不解，再加上刚睡醒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顾延宗这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让她反应不过来了。
“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晚了，赶紧回房睡吧！”余深淡淡地嘱咐着。
顾延宗很想全盘托出，可是有些话，作为长辈，明明很简单的一句话愣在卡在喉咙半天就是说不出来。
“睡，我恐怕这辈子都会活在恶梦当中了。”顾延宗苦笑着。
他这么费心思地回到顾家，不就是想向余深忏悔的吗？
可是当余深将房门一开，那一声“爸”叫出来之后，更是让他惭愧，如果他道出真相，余深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