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合欢望向天空,背靠着剑,眼皮沉重。
那天她们接到任务的通知,去绞杀当朝士大夫陈丰。只是因为他在朝中提出和皇帝相反的政见,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陈丰一派有很多同党,金吾卫和暗影从内外夹击,一个都不会放过。
陈丰带着一队人马逃到了城外。马蹄声纷乱而至,锤击着车内陈丰慌乱的内心。
突然门帘上喷溅出一道血印,车夫应声而倒。紧接着“轰”的一声,车壁被一剑展开,荒山野地里,疾驰的马车上,孤零零的坐着他一个人。
独活拎着剑,冷冷的站在车头,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陈丰从车上跳下来,翻滚几圈,向后跑去。独活飞跃,再一次挡在他的前面。后面紧接着围上层层金吾卫。
陈丰见退无可退,嘲讽道:“你们以为杀了我就够了?我告诉你们,这个天迟早会变,皇帝来的名不正,言不顺,老天会惩罚你们的!”
但无论他说的如何激昂,面前的人都像一座冰山,没有丝毫反应。
一剑封喉。
陈丰死白的眼珠瞪着天空,浑身僵硬的倒在地上。
赵合欢和邱霁雨以及其他的暗影被分在一组,来到城外的一座农舍中。夏天的黑夜里传来几声蝉鸣,屋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童谣声,窗外的烛影上显露出一个母亲怀抱孩子的身影。
这是陈丰的妻儿,还有他的父母被藏在这座农舍里。陈丰死了,她们是来善后的。
邱霁雨看了看四周和其余的同伴,心里不愿意上前,故意发出了一声动静,引出了保护他们的人,给了这些人一些逃跑的时间。
两个老人,一个女人再加一个孩子,能跑到那里去?
邱霁雨可以拉住赵合欢却拉不住别的人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吧。”女人跪地求饶,哭着说道:“他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求你们了。”
另外两个暗影去追两个老人,其余的去别处搜寻。女人跪在赵合欢和邱霁雨面前连声求饶。
赵合欢一把拽起来女人,狠声道:“想活命就闭嘴!”
赵合欢拿出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塞给她,让她往东边逃去。
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黑夜里,赵合欢放松了一口气,转身却发现邱霁雨正抱剑看着她。
“你到没想象中的那么冷血,我还以为你谁都杀。”
赵合欢没有说话,示意邱霁雨快步离开。
两人没走几步,突然听到一声响亮的婴啼,赵合欢顿住脚步,黑夜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婴儿的哭声也消失在黑暗里。
赵合欢脑子里的弦“绷”的一声,断了个彻底,她和邱霁雨两个人怔怔的看着对方。
身后传来蟋簇的声响,一位女子的右手滴着鲜血,面带不善的从黑暗里现身。
暗影影长编号一,风澜。
风澜的身形高挑,在暗影里面很少露面,只在她们进宫的时候见过一面,双眸狭长,五官单薄,整张脸似乎只有一双吃人的眼睛,眸色里看不出喜怒。她没有武器,杀人只靠自己的双手,血手穿心,闻风丧胆。
“孤儿寡母,朝廷要犯,你觉得凭这点东西够他们活多久?”风澜将血淋淋的玉佩扔到赵合欢脚下。
行走如风,擦身而过,片刻停留。
日光透过窗户,照在赵合欢的脸上,又一个晚上过去了。
赵合欢迈着沉重的步伐,换上了宫女的衣服,走向绮恩殿。
“你跑哪儿了,丽妃娘娘找了你好久,快过去。”掌事女官催促道。
赵合欢和邱霁雨自从上次救人未果,被风澜发现后,被罚了一个月的禁闭。丽妃期间多次来找她,说到底就是想找一个能保护啊她安危的人。赵合欢拒绝,丽妃竟然直接找到了风澜,风澜让她白日里在丽妃宫中当值,晚上继续执行暗影的职责,一旦暗影有任务,任务为先。
这样一来,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赵合欢都没有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丽妃自从得到赵合欢后,就前后让她跟着,时刻保护自己的安危。
“参见娘娘。”赵合欢行礼。
丽妃禀退众人,凑过去低声问道:“这几日,你又出去干什么了,老看不见你,本宫心里发慌。”
赵合欢低头不语。
“本宫听闻宫外又死了几个官员,可是你做的?”丽妃好奇的问道。
赵合欢跪下,“娘娘还是少听一些宫外的流言蜚语,有些事情泄露出去了,不只是奴婢,娘娘也活不了。”
丽妃一听,立刻噤了声,“好啦,好啦,本宫不问就是了,你别搞得那么吓人。快起来。”
丽妃不过二十五六的光景,保养得当,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心无城府,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在宫里面是出了名的好脾气。
赵合欢知道宫里面人人都戴着一副面具。
“合欢,你快帮我看看,我这屋里的香,还有蜡烛有什么不对劲儿吗?我最近总感觉身上恹恹的,会不会有人给我下毒。”丽妃拉着赵合欢小心翼翼的观察。
“娘娘大约是最近吃多了,让太医开几幅润肠的方子便好。”赵合欢巡视了一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丽妃顺了顺胸口,“还是你在我身边比较安心。”接着向外吩咐道“听到没有,快去请太医。”赵合欢无言的站在一旁,丽妃拉过她的手,一边抚摸,一边惋惜道:“你看看这手又粗糙了不少,怎么又多了几道疤。”说着将一旁的花露拿过来,轻轻地帮她涂在手上。
赵合欢觉得不妥,想抽出手来,却被丽妃按着。
“合欢啊,你跟别人可不一样,在外面凡事别老往上冲,给自己留条后路。你好好的,以后也能多照顾照顾本宫。”
赵合欢道:“保护娘娘是奴婢分内之事。”
丽妃笑道:“分不分内,到时候就知道了。”
宫人将几块上好的宝石交给合欢,嘱咐道:“送去流云殿,交给公主殿下,这是咱们娘娘的一点心意。”
赵合欢是习武之人,脚程比一般的宫女都要快上几倍。到地方的时候,听见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就说了根本弹不了的的,你非要让我试。”邱霁雨羞红了脸抱怨道。
柳归晚笑得花枝乱颤,“谁想得到师姐武艺超群,竟被几根琴弦难住了。”
邱霁雨看到赵合欢,惊讶的站起身来。
邱霁雨跑到她身边,惊喜道:“合欢!”
柳归晚吩咐宫人将东西接过来,“你们快来坐。”
“原来你让我见的人就是合欢!”邱霁雨欣喜的看着柳归晚,“你不知道我们两个还是第一次在宫里面见面呢。”。
赵合欢规规矩矩行礼,“参见公主,这是丽妃娘娘给公主送来的宝石,让公主打做首饰。”
柳归晚示意众人退下,“在丽妃那里当值可还顺利?”
赵合欢点头,邱霁雨拉着她左看右看,皱了皱黛眉,“黑眼圈这么重,没休息好?”
赵合欢道:“你连着几天晚上不睡觉试试?”
柳归晚到了一杯茶水递过去,“这是新出的顶香,尝一尝。”
赵合欢喝完这杯茶觉得浑身舒透,连日的疲惫一扫而光。
“公主,不如你把我们俩都调到你这里,咱们三个又能聚在一起了。”邱霁雨说道。
柳归晚吐了吐舌头,托着脑袋,“师姐这就为难我了,你们都是暗影,是皇上直接管的,我说了不算。”
“那你就去求求你父皇。”邱霁雨又道。
柳归晚的神色一滞,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邱霁雨又想说些什么,却被赵合欢拉住,“你要求怎么这么多,咱们能见一面都不知道公主费了多少功夫。”
柳归晚抱歉的笑了笑,邱霁雨也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以茶代酒,多谢师妹。”
邱霁雨提前被人传唤,只剩下了赵合欢和柳归晚两个人。
赵合欢突然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多谢公主救命之恩。”她们犯得等同于欺君之罪,而风澜却只是罚了她们一个月的禁闭,紧接着她就被调进了丽妃宫中,邱霁雨成了流云殿的常客,无形中给了两个人一把保护伞,背后的人不得而知。
柳归晚笑了笑,“合欢见外了,只是我虽为公主,很多事也是力不从心,你在丽妃那儿好好当值,只是辛苦你了。”
赵合欢道:“多谢公主。”
柳归晚叹了口气,“合欢,好人未必有好报。”
赵合欢默然,她有些迷茫,离开了独活,她连最基本的为人处世都不会了,她好想见独活,想到发疯。
“你能帮我找一个人吗?”赵合欢突然问道。
“何人?”
“独活。”
柳归晚斟了杯茶水,眸光闪了闪,“他是你什么人?”
赵合欢的思绪一下子阻塞,他是我什么人?我又是他什么人?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明说过。以独活的能力,若是他相见自己,不可能不来找她,这么久没见的原因就在于他根本不想见自己。他想甩掉她,一直都想甩掉她?
赵合欢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寒意,不行,不可能,她不是累赘,独活没有道理甩掉她,也不会甩掉她。
“你找我何事?”邱霁雨不悦的看着风澜。在她眼里,风澜的样貌几乎可以用丑来形容,眼睛与整张脸格格不入,仿佛是从别人的脸上抢过来的一般,脸部的棱角过于突出,几乎不像个女人,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也是喑哑晦涩,难听至极。
“十受伤了,这个月后半夜的值你来当。”风澜道。
“后半夜?那不就要和你一起了?”邱霁雨话刚说完,就对上风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着自己的全身,让她浑身不适。
“如果你看我不顺眼的话,可以来挑战我,赢了你就是暗影的影长。”风澜说道。
“那输了呢?”邱霁雨问道,风澜冷冷的剜了她一眼,“这句话就代表你不堪一击。”
“你!”邱霁雨对着风澜的背影张牙舞爪,“不就是个一吗!不一定谁比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