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邺城回来后,赵合欢准备回宫却发现独活住进了沈府,出于私心,再加上丽妃也没有强制要求赵合欢回宫,她索性继续呆在沈府。
得知赵合欢不回宫后,沈清泉每天是变着法子哄赵合欢开心。
赵合欢搬离沈清泉的房间时,沈清泉是一万个不情愿,大吵大嚷,气的赵合欢恨不得给他一拳。
独活现在上朝,若是他下朝发现自己和他睡在一个屋子里,她纵然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好不容易安稳住了,沈清泉记着独活在牢里面揍他的事情,一个劲儿的找麻烦,不过面对独活的一张冰块脸,沈清泉每天都碰到一嘴冰渣子。
在府里呆了这么久,独活每天都是很忙碌的样子,见到她的时候眉间也是难掩的疲色。
看着沈清泉四仰八叉的样子,赵合欢唇边泛起一抹笑意,一转身便看到了雪地里站着的独活。
寒风吹得他的脸颊有些红,墨绿色的官服显得鹤势螳型,目光冷峻看向赵合欢的时候带着些亮色。
见到独活,赵合欢脸上的笑意更浓,欢笑着跑过去,“少爷。”
独活看了一眼倒在雪地里的沈清泉,对赵合欢说道:“天冷,给我沏杯热茶吧。”
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沈清泉将拳头恨恨的锤在地上。
“你这些日子总是早出晚归,朝堂之上是不是多有不顺。”赵合欢有些心疼的看着独活。
独活从金吾卫的兵长身为朝中少傅,跨越太大有不少人眼红,也有不少人攻击。
皇帝这么多疑,不可能对独活放松警惕,沈太傅和丽妃也不是软柿子。独活现在的状况等于是腹背受敌。
独活喝了一口茶,让身体逐渐暖和起来,“没事。”
现在最重要的是取得皇帝和柳归晚的信任,枕边风的力量不容小觑。
看见独活埋首处理公文,赵合欢也不好在说什么,她其实是想让独活帮助调查一下父亲的事,看着独活微皱的眉头,将所有的话咽在口中,卷起袖子开研磨墨。
雪色下,赵合欢的神情专注,面如水映韶光。
“笑一笑。”独活忽然出声。
“嗯?”赵合欢微微诧异,嘴边却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赵合欢生的是一副喜像,笑起来眉眼弯弯,却整日绷着一张脸,偶尔露出的笑容似一朵明花绽放,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好看。”
淡淡两个字让赵合欢脸上飞出两朵红云。
“她是姐姐派过来伺候我的,你换个人使唤。”房门推开,一阵风雪吹了进来。
不等两人说话,沈清泉拉着赵合欢就走。
看见赵合欢的表情有些羞涩,沈清泉在心里骂了独活一百遍,之后将赵合欢带到书房,让她站在自己的身边。
赵合欢看着他问道:“你要干什么?”
沈清泉铺开一张宣纸,取出一只毛笔,“这笔是不是少点儿什么?”
赵合欢微不可查的动了一下嘴角,规规矩矩的研磨。
只见沈清泉蘸饱了墨汁,屏息凝神,唰唰几下,笔走龙蛇,书了几个狂草大字,“清心寡欲,远离独活。”
赵合欢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清泉,目光发青。
沈清泉咽了一口唾沫,“你给我好好记着这句话,以后只能给本少爷磨墨!”沈清泉放大了声音,想给自己加一加底气。
赵合欢睨了他一眼,“你整日待在府里打闹,什么时候去任职?”
独活每日忙公务,赵合欢只能从沈清泉下手,她原本的意图就是利用沈清泉到按察司查看卷宗,但是独活说要和她一起调查,拖来拖去独活越来越忙。
赵合欢不愿意增加独活的负担,又打起了沈清泉的主意。
“明天。”沈清泉随口说道。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赵合欢吐出四个字,“言而无信。”转身就走。
沈清泉撩了笔,跑到赵合欢面前,“咱们接着打雪仗。”
赵合欢绕开他,“回少爷,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属下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今日就走。”
一听赵合欢要走,沈清泉连忙拉住她,“好好的走什么?你想干什么我都答应。”
赵合欢抽出手问道:“当真?”
沈清泉立刻点头。
“任职。”赵合欢的目光清澈透亮,闪着一丝狡黠。
沈清泉将一张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的说道:“不想去。”
“公子保重。”
“我明天就去。”沈清泉当机立断。
柳归晚挑着云纹符鎏金熏炉里的香灰,头脑中思绪纷飞。
赵合欢是赵孟辅的女儿,赵孟辅在当年的夺位之变中是宋原溢的左膀右臂,连老皇帝都是他逼死的。自己今日的处境有一大半归功于这位威方将军。
事隔经年,她竟然和仇人的女儿做起朋友来了。柳归晚自嘲般的冷笑一声,善心是不能随便给的。
她没记错的话,安亲王当年是被派到赵孟辅那里支援战争的,没多久就被扣上了一顶谋逆的帽子,获罪问斩。
现在赵合欢和独活居然是两情相悦,如果独活知道自己爱上的是仇人的女儿,场面会不会很精彩。
柳归晚的笑声回荡在宫殿里,让人透骨生寒。柳归晚就像一条毒蛇,外表光鲜亮丽,喷出的毒液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独活近日在朝廷上如何?”柳归晚问道。
“少傅大人夹在沈太傅和宰相之间,情况不太乐观。皇上似乎有意观察他,并没有说什么。”田海道。
“这些日子他还是挺安分的,咱们也不能太过了,毕竟我们还是同一条船上的。”柳归晚笑道,。
沈西游是皇帝一手培养起来的势力,用来和宰相,元老两派抗衡,丽妃又在宫中承欢多年,皇帝自然是多一份信任。
若一味的纵容沈家,无异于养虎为患,所以皇帝对于其他两派也不过多干涉。
独活被赵合欢安排的朝廷中,夹在宰相和沈西游中间腹背受敌,这是柳归晚故意试探他的法子。
他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要让柳归晚彻底信任他。
当晚柳归晚飞鸽传书,告诉独活要开始和宰相拉拢关系。打蛇要拿七寸,他们要先摁住最有威胁的一条蛇。
宰相一派拿沈西游管辖地方的民税论事打击,沈西游反唇相讥宰相一派的行事作风,告诉他们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两方争执不下,独活最后站出来,将过失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下朝后,宰相离开时深深的看了独活一眼。
沈西游和独活并肩走着,“你倒是机灵,新官上任放低姿态,转移炮火,让那老匹夫高看你一眼。”沈西游的话里带着些讽刺。
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独活,义子的身份不过是公主硬塞过来的,拿着他们的把柄,住进沈府,光明正大的监视着他们。他忠心耿耿的效忠着皇帝,宋原溢此举不免让他有些寒心。
“放着你们在皇上面前争吵,只会加剧皇帝对你们的厌恶。”
独活也不掩饰,直接亮明了自己的态度。
沈西游冷笑,“你就算再向老匹夫示好,顶着沈家义子的头衔你永远都是他的敌人。”
“我求的只不过是个飞黄腾达,太傅若给一条活路自可相安无事,若太傅一味刁难,我也不怕两败俱伤。”
独活说完丢下了沈西游大步离开。留在沈西游一个人在原地干瞪眼。
这小子原本就是宫里出来的,皇帝又多疑猜忌,把他放进府里无异于就是个定时炸弹,见独活一心功名权势,沈西游思虑想不要将独活拉入麾下,收为己用。
独活和沈西游乘坐的是同一辆马车,为的就是不让别人说闲话,彰显父子和睦。
这下独活径直略过马车,一个人绕了小道离开,用此举来告诉沈西游自己的决心。
走到半中央时,却被一人拦截,“独活大人,宰相有请。”
宰相本名梁敬晗,不同于沈西游和皇帝的渊源,他是半道杀出的程咬金,通过科举上来的。
短短几年,趁着天时地利人和,就升到了宰相的位置,凭着铁手腕击垮了一群敌人。
独活行礼,梁敬晗的眼光露出些欣赏的意味,“你把过失兜揽到自己身上不怕你义父责罚?”
独活道:“宰相何必明知故问,表面父子您又不是不知。”
梁敬晗捋了捋胡须笑道:“少傅大人可愿上车一叙?”
独活直接上了宰相的马车,为了避免有心人做文章,宰相的马车围着街道绕了几圈,并没有驶回府中。
风雪渐大,银装素裹,光秃的树干上堆满了白雪。
“老夫在城外有一处梅林,闲时请少傅一道赏梅。”梁敬晗看着车下的独活,身材修长,神情冷冽,细看之下倒是和当今圣上有两分相似。
独活点头,“甚好。”
看着独活冒雪远去的身影,凉风冬雪少年意,涂白檐下青石乱。
一列脚印稍顷之间又被覆上了一层白雪。
梁敬晗突然生出一股青春不在的感慨。
独活顶着一身的风雪归来,却没看到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赵合欢。
另一个丫鬟来服侍他,帮他换了被雪水打湿的衣服后,又上了一杯姜茶,“这是老爷特意吩咐给少爷煮的,天寒地冻,少爷要多注意身子。”
独活很给面子的将茶水一饮而尽,丫鬟施施然行了一个礼,来到独活身后抬起一双柔荑轻轻地按在独活的双肩,力道适中,舒服至极。
丫鬟俯下身在独活耳边呵气如兰,“奴婢容秋是老爷特意派过来伺候大少爷的。”
独活坐直了身体,不为所动。
容秋见他没有拒绝,于是大胆起来,手指滑上他的脖子,“老爷说了自家的马车还是比别人的舒服,父子二人最重要的是一心。”
素手向衣领探去的时候被独活丢开,独活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义父的意思我明白,至于其他没用的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头顶袭来,容秋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