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儿,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辜负你。”
梁友斌将引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深情款款。
沈清泉头疼的看着这一对苦命鸳鸯,这次又不知道梁敬晗在心里该怎么骂他这个登徒浪子了。
对外说是沈清泉给他物色的,实际上这女的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他那日只是闲来无事,叫着梁友斌去花楼里听听曲放松放松,谁知迎面就走来了一个粉娇娘,吸魂收神的将梁友斌握在了手心里,他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这姑娘的身价,就成了他介绍的了,他沈清泉都能唱一出窦娥冤了,现在这对冤家黏到自己身上,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沈兄啊,你要是不帮我,我真的就死路一条了。”梁友斌另一只手拉着他,眼中哀婉。
沈清泉嫌弃的抽出手,“你先在这里住着,你爹我可没法子,他要是见了我一定给我生吞活剥了,我还要命呢。”
梁友斌哭丧着脸,“那怎么办,老头子不会真不要我吧。”
沈清泉让掌柜带引穗到一旁去挑簪子,自己拽过梁友斌小声说道:“你们才认识几天,就这么着急的把她娶回家?”
梁友斌眼里盛了一汪柔情,“沈兄你知道什么是一见钟情吗?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此生非她莫属了。”
沈清泉斜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见色起意。”
梁友斌连忙揽住他的肩膀,“小点声,皮相好当然是加成啊,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这事儿得靠你自己,你爹不就是想让你考个秀才吗,你考上他还能说什么?再说他就你一个儿子,还真能跟你断绝关系不成?”
梁友斌撇了撇嘴,“那····我尽力。”
沈清泉郁闷的晃着扇子,在街上闲逛。
这几日听沈西游讲,皇帝的动作最近有些频繁,看样子是对他义弟有想法了。
其实除了在赵合欢身边的时候,他对独活有些微词,其余的时间,两个人并没有过多地交集,平日在府里他早出晚归,两个人也不经常打照面,且因为他在朝中父亲受益颇多,对于这个义弟的身世,他还是有些同情的。
乌飞兔走,一眨眼,就立夏了,天边云浪翻涌,空光澄澈,花开富贵,如锦绮铺陈,好一派姣美明光。
赵合欢已经走了三个月了。
她的样子在沈清泉的脑海里在逐渐变淡,可能过一段时间连她的五官都记不清楚了。
他真的尽力了,可却连一块尸骨都没找到。
沈清泉总觉得赵合欢脸上戴着一张不合适的面具,他想掀开它,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可到最后,赵合欢也没有给他这样一个机会。
他是纨绔,他是风流,可一个人活在世上,心里总有块地方是纤尘不染的。
那地方留下了赵合欢执剑而来的身影,在血流成河的夜晚,她的眉目锋利的像是一把刀,在他心里狠狠的留下了一道刻痕。
从此她就定格在自己这一个登徒子的心里了。
事情总会过去的吧,沈清泉迈开步子向前走去,背影无端的一丝落寞。
一朵用金线勾绣成的合欢花在沈清泉的袖边迎风摇摆。
朝堂上,无声的硝烟弥漫,大臣们自动分为两派,一个个剑拔弩张。
“流民四窜,极大地破坏的京城的治安稳定,应该依法严惩。”
“人命关天,天子脚下更应该先安抚流民,把他们送回故乡。”
“振东发了打水,十万两赈灾白银不翼而飞,当下之急是要先追回银子。”
“银子固然重要,可京都的安稳更为重要。”
大臣们众说纷纭,枪药味十足。
宋原溢半垂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扫视着下面的臣子,目光突然锁定一个人,开口问道:“独活爱卿,你可有什么见解?”
蓦的被点到名字,独活面不改色的出列,“回皇上,微臣认为应该把那些触犯法规的流民依法处置,已经在京的找地方集中安置,在城内设置进出令不再放其余流民进来。”
宋原溢满意的点点头,“那支援的白银该怎么办?”
独活立在原地没有说话。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强制臣子募捐,这些年,无论京都还是外地官员的腰包里都是肥的流油,若是在当下哭穷那就是藐视龙威,把皇帝当做傻子,可若讲这些话讲出来,得罪的就是满朝文武,独活将成为众矢之的。
大殿之内,一时之间默然无声,静静地等待着独活的回答。
“臣不知。”
龙椅上的人冷笑一声,“你若不知还有谁知?”如刀子般的声音砍进独活的耳中,他眸色幽暗,察觉到危险。
兵戈相击,景明带着一群禁卫军冲进大殿,将独活包围。重达十斤的巨刀架在了独活的脖子上,独活一言不发的看着景明。
景明径直走到宋原溢跟前跪下,“已经将罪犯捉拿。”
语意不清,众大臣都不知道独活犯了什么罪,一个个面面相觑。
梁敬晗眼里冒出巨大的担心和疑惑,而沈西游则盯着独活的后背,目光在宋原溢和独活之间来回游移。
大殿后,鱼贯而来的一群侍卫抬着两个沉重的红木箱子放在殿内中央,红木掀开,烂银银的锭子规规矩矩的排放在一起。
宋原溢慢步踱过来,眼里带着戏谑,像一只玩弄老鼠的猫。
他拍了拍一旁沈西游的肩膀,道:“太傅,这箱子可是从沈府抬出来的,你知道吗?”
沈西游神魂俱颤的跪在地上,连声告饶,“皇上明察秋毫,臣绝对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啊,这是百姓的救命钱,臣万万不敢啊!”
宋原溢脸上带着笑意,洞知一切的眼睛锁着独活,“朕记得没错的话,这赈灾的事情可是全权交给少傅大人了。”
独活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说道:“臣冤枉。”
梁敬晗跪在皇帝面前为独活求情,“皇上,老臣素来知道少傅的为人,这事情一定有蹊跷,这沈家不止少傅一人。”
沈西游当即目瞪如铃,“小儿什么都不知道,老臣也什么都不知道。”
梁敬晗没想到他会如此落井下石,平日里独活没少帮他,梁敬晗有些心疼的的看着独活,可他除了脸色有些不好,竟没有一丝怨恨。
沈清泉心急如焚的在家中团团转,看到沈西游平安走进门的那一刻,才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爹,你没事吧。”
沈西游的脸乌云密布,额头上的沟壑重重的叠在一起,“你派人把独活的房间全部搜一遍,咱们要弃卒保车。”
沈清泉看了一眼旁边的管家,管家会意,带人离开。
他们没想到皇帝的动作这么快,不声不响的就把独活拿下了。自从丽妃在皇帝面前揭了柳归晚的老底之后,沈家就时时刻刻的处在危险的边缘,丽妃这一次是引火上身。
可女儿遭了这么大的罪,行事偏颇也是情有可原,但却苦了沈氏父子。
外人或许会认为独活贪污了这十万两白银,可他们父子俩却心知肚明,这是皇帝一手策划的,他怕是在赵合欢出事的时候,就知道了独活的身份,宋原溢如此猜忌多疑,眼里怎么可能容得下沙子。
今天这一招可真是出其不意,打的所有人猝不及防。
可独活在朝中潜伏这么久,沈西游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不妥之处,平静的像是一汪静湖,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天牢里,独活一身素白的囚服端坐在里侧的石床上,正襟危坐,没有半分的狼狈和慌张。
宋原溢穿着绣着龙纹的黄褐色长袍走进来,左手旋弄这拇指上的玉扳指,眼中带笑。
太监在石凳上面铺下冰丝蚕垫后离开。
宋原溢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笑道:“阿严,还记得叔父吗?”
独活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嘴角,“记得。”
见他没有半分惧怕的样子,宋原溢充满了兴趣,在他眼里独活就像一条被关在笼子里的龇牙咧嘴的野狗,纵使有再大的能耐也翻不过他的手掌心。
宋落微这个小贱人,背着他还真的翻出点花样。
不过他们在宋原溢眼里都不过是些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足为惧。
若真被这么一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
“你知道你爹为什么要死吗?”
独活看着他,眼底浮现了一层暗火。
宋原溢很满意他的反应,“你跟你爹一点都不像,他当年可是名冠京城的才子,一举一动都是风流天成,你瞧瞧你,整天拉着个脸,没有半分少年人的意气。”
独活的腮帮隐隐颤动,牙齿摩擦。
“这些年在外面过得很苦吧?你说说你当年跑什么,早早的跟着你父亲去了,就不用了受这么多苦了。到头来不还是回到这儿?”
宋原溢笑的轻蔑肆意,“没有人能够忤逆我!”
他从柳归晚入手,将她身边曾经接触过得人查了个明明白白,这些狼崽子们原来在自己身边围成了一团。
人多,就一定势众吗?
赵合欢死了,下面就轮到独活了。
看着独活的脸,宋原溢不由得感叹他哥哥的优良血脉,老皇帝在时,就说过他二哥是生的最好的那个,独活得了他父母所有的长处,眉眼深邃,下颌线分明硬朗,生的一双丹凤眼却是不怒自威,唯一的缺点就是眼白过多,看人看的久了给人一种凉薄的感觉。
“皇叔父。”
独活忽然跪下,在地上重重的叩首。
“侄儿想活着!”
在宋原溢吃惊的目光下,独活的额头通红,在地上擦出血丝,他像一只令人恶心的泥鳅爬到宋原溢脚下,眼里透着恐惧和害怕,声音有些颤抖的再次重复道:
“侄儿想活着。”
家仆将一把擦拭极为干净的匕首交给沈西游,沈西游拿着虺燃匕直奔皇宫,半道却被梁敬晗拦截。
“你又想干什么?”沈西游火急火燎。
梁敬晗派人挡在马车前,“你这是去火上浇油?”
沈西游道:“事到如今,自然保命要紧。”
梁敬晗掀开他的车帘坐了进去。
“你要干什么!”沈西游挤着他不让他进。
“独活是你沈府的人,拖延一刻,你就多一分的危险,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沈西游暗骂了一声“老匹夫!”气的拂开袖子,给他让了一个座位。
“你早就知道独活是安亲王的遗子?”梁敬晗开门见山。
“不知!”沈西游没好气。
“那好,到时候我就说太傅昏庸,把这么一个逆臣之子包庇在家中,不安好心。到时候我看你有几张嘴可以讲的清楚。”
“你!”
宋原溢多疑,万事只要有一点苗头,他都不毫不犹豫的斩草除根,要是梁敬晗颠倒黑白,沈西游今天就不可能从宫里活着出来。
梁敬晗见他说不出话,问道:“你当真要让独活那孩子搭上一条命?这些日子里你可没少沾他的光。”
沈西游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他可是安亲王的儿子,是皇帝最大的忌讳,你救他不怕掉脑袋?”
梁敬晗看不惯他那副贪生怕死的样子,“人活着,求得就是一个无愧于心!他在朝中兢兢业业,百姓爱戴。你以为皇帝为什么要找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他头上,而不直接戳穿他的身份?”
经过梁敬晗的提醒,沈西游恍然大悟,“皇上也顾忌民意,这段日子流言四起,若戳破他的身份就坐实了谣言,皇上不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敬晗白了他一眼,“然也,朽木可雕。”
沈西游靠过去问道:“你打算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