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差不多也已经到了用晚食的时辰,因为原本用来吃饭的地方已经被冲毁了,负责这批人饭食的婆子干脆就搬了几张大桌子到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的院子里,把饭食传上来,一群人坐在一起吃饭,像是开宴一般。
年轻的学徒叽叽喳喳吵闹得很,高师傅不爱热闹,吃完饭就回了房间,陆云雀几口把碗里的饭扒拉完,顺手拿了两块烤饼,又进自己的房间捣鼓了一会儿,慢慢悠悠的晃到了高师傅的住处。
和高师傅一个房间的学徒们都还在外面饭桌上聊着天,现在房间里就只有高师傅一个人而已。
“高师傅在吗?”陆云雀站在门口往里张望,开口问道。
“你来这儿干嘛?”高师傅一脸冷漠的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着一脸鬼鬼祟祟的陆云雀开口问道。
“我给高师傅拿了点东西过来。”陆云雀说罢便把手上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献宝似的递到了高师傅的面前。
“我看高师傅刚刚吃饭好似没什么胃口,便去弄了点这些东西,我先前在永修县的时候也见您这么吃过的,就是不知道这边的烤饼和我们那边的味道有没有什么不同。”陆云雀抬头笑着说道。
高师傅没说话,不过还是把东西从陆云雀手上接了过来,还没打开就闻到了一股子辛辣味道,一打开来更是味道浓郁,只见烤的金灿灿的烤饼上均匀的撒满了辣椒粉末,一股香辣味道在屋子里弥漫开来,让人忍不住想尝一口试试。
陆云雀不太爱吃辣,一闻到辣椒味道就容易打喷嚏,所以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高师傅看了她一眼,开口说道,“看着还行,好了,你也别待在这儿了,先回房休息吧,明天就要准备去干活儿了。”高师傅说罢也不等陆云雀回答,转身就进了屋子,陆云雀早就习惯他了,他这番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也没做过多的纠结,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日辰时三刻衙门的人就来喊人用早食了,用完早食后就开始安排各自的活计了。
其实这主要是安排那些自己报名来这边的零散工匠,至于像仇师傅那种自己带一批学徒的这种,是不用做过多的安排的,只需要告诉他们负责哪些区域就好了,剩下的仇师傅自然会安排。
陆云雀和高师傅也算是自己带徒弟的那一类,但奈何高师傅这只带了陆云雀一个人,要单独负责一片自然是不够的,但作为一个老师傅,高师傅又肯定要单独负责一片的,所以衙门安排的人就分了一部分零散工匠到高师傅的手下,或许是对昨天高师傅的坏脾气还记忆犹新,负责的人害怕高师傅和这批零散工匠沟通不来,便主动把人都安排好了。
高师傅对此倒没什么意见,他脾气虽然暴躁,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衙门这么安排的原由他也知道,所以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没过一会儿众人就被负责的人划分好了各自负责的区域,陆云雀他们这批人一共被分成了四个小队,每队一个主要负责人,高师傅和仇师傅自然是其中的两位,另外两位负责人虽然不是什么老师傅,但多多少少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匠人了。
陆云雀自然是跟着高师傅一队的,他们负责的是城内南边的那片地区,那个地方原本的两个坊间,主要是用来居住的,也是城内建筑受损程度比较高的区域之一,衙门考虑到两个老师傅算是整支队伍里的顶梁柱,特意把受灾最重的两个地方分给了二人。
陆云雀一队听衙役讲完那片区域的大概情况后,一众匠人都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跟着带队衙役往那边走去。
陆云雀不是木工,自然不能带着那些锤子木锯,高师傅也没带这些,只让陆云雀抱着一大堆宽纸,还有一大把炭笔,软尺刻线什么的也让她一起带着。
等他们到了地方后,陆云雀原本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瞧着这实际情况,也不禁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高师傅一眼,只见他的眉头也微微皱了皱。
石镇县地处云州地势偏低的区域,而县内的地势大致是北高南低,整体有一股斜坡之势,原本居住区不该建在这边的,但南边有一条大河,石镇县最早也是在这附近发展起来的,后来县城占地面积越来越大,这边还是作为了主要的居住区,而且人口越发密集了起来。
这次发水城南几乎被完全淹没,尽管现在水已经完全退尽,但还是有许多泥沙沉在了此处,衙门其实已经派人来清理了几天了,但因为人手不太够,直到陆云雀他们到了这边还是有一大片地方没有清理出来。
跟在高师傅身后的匠人们看到这景象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他们原本以为自己过来就是像以前一样,开工建房子就是了,可看现在这样子,别说就地建房子了,连能下脚都地方都没多少,好几个打着赤膊的汉子正在埋头清理,见陆云雀一行人走了过来也没停下手中的活儿。
带路的衙役有些尴尬的看了高师傅一眼,刚想说些什么,高师傅先开口了。
“看什么看”,高师傅转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匠人们,“走吧,不把地方清理干净怎么开工?”说罢矮身随手捡了个簸箕,带头往干活的汉子那边走去。
陆云雀见状也知道今天是开不了工的,连忙跑到带队衙役身边,说了句,“请您帮我把这东西拿一下,麻烦了。”说罢便把自己手上的东西交给他,又捡起旁边的一个小铲子跟在了高师傅的后面。
其他的匠人见状,相互看了一眼,然后都往带路衙役的身边走去,把自己带的东西一一交给他后,各自去寻了工具,然后就加入了清理大队中,有几个个没有捡到工具的匠人,看了看一直在干活的汉子,主动走过去帮忙把他们身旁已经装好的泥沙碎屑运到了远处,一时间,原本冷冷清清的废墟场出现了许多劳动的身影,各自都奋力清理着这片地方。
带路衙役原本还在想要怎么和这群人解释,顺便让他们搭把手的,可还没等他开口,他们倒是先主动做了起来,一时间带路衙役的心里一阵热流涌起,连忙矮身把匠人们的东西仔细收了起来。
陆云雀力气小,那些被水冲倒的木柱她也没办法搬动,只能快速的挥动小铲子,把地上的泥沙铲进簸箕里,然后搬到一边倒掉。
高师傅生得高大,力气也足,虽然还是一脸冷漠的样子,但却主动去和那些壮汉清理比较大的杂物,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他下意识的想把自己上身的衣物解开凉快一下,可一转眼瞧见了蹲在不远处勤快的铲着沙子的陆云雀后,原本扯着衣领的手停了下来,把袖子往上撸了撸,转头又干起了活儿来。
这一清理就清理了整整一天,等众人收工回到衙门的时候,每个人都累得只想倒头休息,陆云雀原本是穿了一身浅灰色便服,现在衣服上左一块泥土又一块泥土,加上下摆又浸了水,整件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后来回来的几支队伍也都是一脸疲态,只是程度没有陆云雀他们这支严重而已。
带路衙役早就去把今天匠人们主动帮忙清理的事情告诉祁县令了,他原本是准备亲自来慰问慰问陆云雀他们的,但好像是粮仓那边出了点事儿,在那边抽不出身,便没回来了,只是还是特意吩咐了厨房给陆云雀他们准备一顿好些的饭食,好好招待他们,绝不能怠慢了他们。
陆云雀先是回屋把衣裳换了下来,负责伺候他们的婆子知道陆云雀是个小丫头,特意给她打了一大盆温水送到房间了里,陆云雀用帕子把手臂脖子上面的仔细擦了一遍,然后又换上了新的衣裳后才出门用晚食去了。
今天晚上用晚食的时候,很明显的就发现每个人坐的地方和昨天不太一样了,仔细一看,基本上是分在同组的人坐在一起,例如今天跟着高师傅的那批零散匠人就和高师傅坐了一桌,虽然高师傅还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
“哎哎哎,小丫头过来啦,快来快来,这给你留着位置呢。”一个有些小胖小胖的中年男子见陆云雀过来了,连忙对着她招手说道。
这人是他们这组里面的人,脾气和善,爱和人叨叨,今天做事儿的时候就算累得汗水直流,他都不忘和别人搭两句嘴,陆云雀簸箕里装太多提不动的时候也是他主动过来帮忙的。
“来了来了”,陆云雀笑着应了声,快步走了过去。
陆云雀走过去坐下,那个胖叔叔给她递了碗筷,陆云雀看着他道了声谢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说实话这些匠人其实最开始是不太看好陆云雀的,毕竟她是只个小丫头,跟着过来也不能干什么重活儿,但奈何她是高师傅带的徒弟,其他人也不会当着面多说什么,最多是背后嘴碎一下而已。
不过今日做事儿的时候,众人都瞧着呢,这小丫头个子是小,但干起活儿来勤快得很,不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而且陆云雀待人也礼貌,总是笑脸迎人的,也让这些人对她有了些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