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牙人做了快两年庄宅牙人了吧,据说你是张家三娘一手带出来的,在庄牙行当也是小有名气。”卫源开口说道。
“嗯”陆云雀点了点头,“一点小名而已,算不得什么。”
“陆牙人真谦虚。”卫源喝了口茶,“不知陆牙人听张家三娘说过我之前和她谈的事情没有?”
陆云雀闻言看了一眼卫源,脸上笑意不减,“张家三婶儿顺嘴说过一次,算知道一些,不过也不是很了解。”
“那我给陆牙人说说吧,这桩事儿要是成了......”
还未等卫源说完,陆云雀便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我知道卫掌柜想和我说什么,但以我资历,说白了还算是个牙人新人,别说做担保,就是手上的宅子也是不够的,这事我可以帮卫掌柜再和三婶儿说说,但接过我却不敢保证,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说罢低头拘了个歉礼。
卫源听罢知道陆云雀说的也是事实,便也没继续说这些事情,打着哈哈和陆云雀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
祥源钱庄离万泰钱庄颇远,再加上已经到了下午开市的时间,钱庄往来客人也多了起来,卫源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告辞,要去前院处理事务,陆云雀也没说什么,两人说了句客套话后卫源便走了,只留陆云雀一个人坐在堂前。
陆云雀喝着茶水,又拈了两块刚刚送上来的糕点,慢慢的吃着,脑子里想着卫源刚刚说的那事儿。
其实自己最开始听张家三婶儿说这事儿的时候,心里也觉得没什么搞头,但经过这一番事情,陆云雀突然觉得这事儿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永修县的商业贸易大多是与外域商人交易,但外域商人很多不会停留很久,但因为货物过多又不得不寻个地方搁置,这购置房宅的银两让很多人头疼,手上有货无银,变现又慢,但买房又耽搁不得,这时候要是有个可以以货抵银买房的法子,应该是会很受胡商欢迎。这件事最难的地方就是害怕胡商跑路,或者中间没和上家沟通好,一旦一方出了问题,这生意都进行不下去,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方法……
陆云雀撑着头,正细细的想着,突然听见了脚步声,侧头一看,卫源带着先前出去的那个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陆牙人,银子已经取回来了,让你久等了。”卫源开口说道。
“不妨事,不妨事。”陆云雀把手收下来,站起了身。
“这是先前签的契书,陆牙人收好。”卫源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几张契书交给了陆云雀。
陆云雀笑着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便把契书收进了怀里,“劳烦卫掌柜了。”
“小事儿小事儿,陆牙人是个有本事的人,和你合作是我的荣幸,先前说的那事儿还望陆牙人再和张家娘子多说说。”卫源一脸笑意。
陆云雀点了点头,和卫源客套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了,卫源下午事情多,也没留她,叫了个小厮把陆云雀送了出去。
祥源钱庄离西市近,陆云雀看了看天色,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忙了一上午,还没正经吃午食呢,净喝水去了,先去西市寻个吃食铺子吃点东西好了,这番想罢,陆云雀便起身往西市走去。
永修县的西市占地约三个坊,里面的商户有几百家,衣食住行无一不包含在其中,一天往往来来的人近千数,陆云雀随便找了个小食铺子,叫了碗羊肉汤,和几块西北馍馍,坐在大堂里慢慢的吃着。
“诶,你听说没,西南云州那边好像闹天灾了也。”
陆云雀正喝着汤,旁边桌上的两个男子突然开口说道。
“那不能啊,云州不是西南最为富饶的地区之一吗,据说一年的粮食可以供养四个州的人吃上一年,这几年更是年年丰收,让周围几个州县眼红着呢。”一个男子说道。
“哪里,据说两年前云州粮食产量就大不如以前了,当地州县长官硬压了下来,拿仓里的旧粮凑数,本想着今年收粮后再慢慢填亏空,但没想到一场春雨下了半月之久,土里的东西全沤烂了,什么都长不出来。”
“这真的吗?要是真的,云州今年怕是要大损,春种一坏,这后面青黄不接的,白白瞎了一个季度呀。”
“真的,我一个客人从云州来,亲眼见那地里沤死一片春麦,你不知道,那雨可大了.......”
“博士,结账。”陆云雀起身,唤了个博士过来,结清银两后便走了出去,外面阳光正好,吃饱后的陆云雀懒懒的舒展了下身子,看了眼店里的刻漏,已经到申时前三刻了,慢慢走了出去,又去隔壁酒肆买了一壶酒,提着往里正家里走去。
陆云雀到里正家的时候还有半刻才到申时,门大开着,陆云雀熟门熟路的踏进屋里,张嘴喊了一嗓子,“崔家阿伯在不在,我来看你啦。”
“陆家丫头来啦,快进来快进来,我这里正忙着,你先过来坐着。”一个老者的声音从屋里穿了出来。
陆云雀走进屋里,发现林尧正坐在堂前,崔里正正伏在桌上,拿着笔写着什么。
“我的保人来了,崔里正可要询问一下。”林尧看着陆云雀,开口笑着说道。
崔泊抬头看了一眼陆云雀,“你的保人是陆家丫头?行了行了,我把这录书写好后,你直接去找谭县令好了,把刚刚把东西给他看看,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说罢便又低头写录书了。
陆云雀一脸懵,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林尧,“你只有我一个保人吗,不是要五个吗,难不成其他人已经走了?不对呀,这还没到申时吧?”
林尧看着陆云雀一脸懵逼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没,没其他人,就你一个。”
陆云雀闻言更疑惑了,“一个这么能写录书呢?”
“我这里,一个人就能写录书。”林尧开口说道,一脸认真的看着陆云雀。
“他不要保人也能写录书,你这丫头别多问了。”崔泊抬头对着陆云雀挤了挤眉。
......
陆云雀张了张嘴,还是没再开口,走了过去,把手上的酒放在了桌上,坐在一旁无聊的喝着桌上的茶水。
“好了,你收好。”崔泊把笔放下,对着纸吹了吹,递给了林尧。
林尧接过录书,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便收进了怀里,“多谢崔里正,我就不打扰您了,先告辞了。”说罢又指了指陆云雀,“这陆家小娘子还得和我去一趟县衙,做个保人,便也先告辞了。”
陆云雀一脸问号,转头看了看崔泊。
“行吧行吧,你们走吧,我也不留你们了。”崔泊一边说着一边把桌上的酒捞了过来。
“我还要和你去县衙吗?”陆云雀见崔家叔叔也不留自己,抬头看着林尧问道。
“嗯”
“你不是不用保人吗?”
“崔里正这里不用,但县衙那里不知用不用。”
“保人不是要五个吗?”
“县衙那里可能少些。”
“这还能少吗?”
“不知道”
陆云雀就是再蠢钝,此刻也看得出来林尧这是故意的,心里突然有些冒火,这林家二郎是这戏耍自己吗?
“我等会儿还有事情,便不和林家二郎去县衙了,还请林家二郎另寻一个保人吧。”陆云雀语气有些冷的开口说道。
“陆牙人不是说下午没什么事情吗?”林尧偏了偏头问道。
“现在有了。”
“陆牙人说过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你的。”
“但也不能无故浪费别人的时间。”
“陆牙人是觉得我在戏耍你吗?”林尧突然开口问道。
陆云雀没想到林尧会直接说出来,一时无语,也没接话。
“我是真的请陆牙人来做保人,不是故意戏耍你。”
“陆家丫头,这郎君确实没骗你,之前他来便问我是否需要五个保人,是我说不用的,你别怪别人了。”一旁的崔泊突然开口。
陆云雀闻言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崔泊,“写录书不是必须要五个保人吗?崔家阿伯今日为何破例?”
崔泊咳了两声,看了一眼林尧,“这凡事总有破例,林家郎君都是按规矩办事,你就不要多问了。”
陆云雀见崔家阿伯那个样子,便知道他不会再给自己说了,又抬头看了一眼林尧,这人一脸平淡,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林家二郎对不住,刚刚是我的问题,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去给你做保人。”说罢便向门外走去,林尧也跟了出去。
崔泊抱着陆云雀送来的酒,看着两人结伴往外走的身影,突然笑了笑,“小年轻的事情看不透哦看不透。”
“陆家小娘子还在生气?”林尧跟在陆云雀身后突然开口问道。
“没有”
“我觉得有”
“我说了没有”陆云雀转过身看着林尧,“什么事情解释清楚便好了,我答应了帮林家二郎做保人就不会失约,只是希望林家二郎能对我坦诚些,免得我看起来十分愚笨。”
“嗯,知道了。”林尧一脸认真的说到。
陆云雀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走着。
“我知道林家二郎应该是有来头的人,崔家阿伯不是不按规矩办事的人,既然他这么做了,那就有他的理由,林家二郎不愿透露我也不会多问。”陆云雀平淡的开口,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觉得有些难过,是啊,这林家二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哪是自己这种平头百姓可以妄猜的呢。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好奇”,陆云雀停下脚步,“不该知道的事情就不应该有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