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瘪瘪嘴,拿上端茶过来的木盘退了下去。
陆云雀前两日接的房宅有一座在云贵坊的一条窄巷中,今日下午要再去查看一番,且正好要路过之前李家郎君买下的那座房宅,陆云雀打算过去顺便过去看看。
只是刚刚走到那房宅所在的街口,便看见几辆运货的马车停在门前,车上插了四面黑底红边的小旗,写了个李字,一群大汉正从车上卸下一箱箱货物,小心的抬进宅子里。
陆云雀踮脚仔细看了看,料想应该是李家郎君所说的皮货到了,看这样子估计还得忙一会儿,自己也不好去打扰,看了两眼便走开了。
李洵正在门口看着伙计们卸货,突然发现街口一个身量娇小的小娘子抬头往这里看着,仔细一看这不是刚刚遇到的那小娘子吗,莫不是来寻什么人,只是还没等李洵开口询问,那人便走开了。
估计是顺道路过的吧,李洵也没多想,继续指挥卸货,一只狸花猫从门后窜出来在李洵脚边停下,喵喵的叫了两声。
李洵蹲下身摸了摸它的头,不知为何,这宅子里养着好几只大猫,阿兄走前也没跟自己说过,这皮货放进去后可不能再留着这些小东西了。
等到陆云雀办完事回来的时候那宅子的门已经关上了,几辆马车也都不见了踪影,陆云雀敲门也没有回应,应该是没人在里面吧,看这天色也不早了,陆云雀又等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林尧下午在院子里看书的时候收到了一封谭文储的收书,询问林尧是否愿意来县衙做个闲散县丞,如果愿意来的话明日一早来县衙登个记就行了。
林尧把手书收好,又看了一会儿书后便回屋了。
第二日林尧起了个大早,穿了一件黛蓝便衣,头发用了深色木簪束着,用过早食后便去了县衙,春月想要跟着一起去,林尧说她还是在宅子里等路谨言起来,不然等会他起来了见两人都不见了,少不得要闹。
春月想想好像也对,便没闹着要跟过去了。
县衙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先前见过的李家婆子拿了个笤帚在前院打扫,因谭文储事先叮嘱过,李家婆子见林尧来了便径直把他带到了谭文储日常办公的地方,沏了壶热茶便退了下去。
谭文储平日一般巳时前三刻才会来县衙,林尧一个人坐着闲得无聊,便想在后院溜达溜达,这县衙背后也什么人家居住,是一片荒原,清净的很,附近山林里的鸟雀飞来飞去捡草籽吃,偶尔停落在围墙之上,吱吱呀呀的叫着。
大概过了两刻钟谭文储便赶来了,与林尧正好在院子里的回廊上遇见,谭文储说了两句抱歉的话后带着林尧进了屋。
“林家郎君真的要来我这县衙任职?”谭文储坐到林尧身旁,开口问道。
林尧点点头,“那日听完谭县令的话晚辈觉得十分有道理,所谓入世从微,这地方县衙小吏虽不比不得朝廷要职,但却是最接近民情民意的地方,日后若要入仕,这些都是要考虑的。”
谭文储笑笑,“林家郎君心系民意,将来必成大器,若是郎君不嫌弃,便在我这里做个县丞如何?”
林尧对谭文储拱了拱手,“那便劳烦谭县令了。”
“小事小事”,谭文储说罢起身走到案桌前,抽出一张写好的委任书,递给了林尧,“这县丞也算是半个朝廷官职,这是我写的委任书,还请林家郎君收好,稍后等录书来了后再去登记一番,官服我稍后遣人送到府上,郎君只管明日来点卯就好了。”
林尧开口道了谢,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浅蓝布袋,看着沉甸甸的,递给了谭文储,“这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多谢谭县令前两日提点。”
谭文储把布袋接过来揣进怀里,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跟着把林尧亲自送了出去。
林尧走出县衙并不急着回家,慢慢的这街上闲逛着,街上行人不多,河里只有几艘空船飘荡,永修县内又一条河道横穿,虽有许多船在上面行进,河水却不浑浊,沿岸又种了杨柳护堤,春风拂柳,绿叶簌簌,倒有些雅致了起来。
林尧租了艘干净的小船,小船慢悠悠的划着,小船简陋,船家用土碗给林尧倒了碗自家熬的糊米茶,林尧笑着接过,微微抿了口,入口有些苦,但不一会便有一股焦香浮了上来。
陆云雀今日没安排多少事情,但早起惯了,便一路溜达着去街上,准备在早食铺子买些早食。
永修县被河道分为东西两岸,那早食铺子在河对面,陆云雀出门时想起之前张家三婶儿向自己讨过一个香囊,今日没多说事儿,等会儿顺道给她送过去吧。
香囊是用月白的布料制成,绣了嫩绿的枝叶,看着精巧可爱,里面装了些干花香草,香味稍浓但又不熏人。
陆云雀因为怕把干花压坏,便没把香囊揣进怀里,拿在手上往前走着。
早春时节河里的河草也长了起来,随着水流轻轻摇摆,陆云雀见那模样可爱,,便趴在桥上的石栏上细细的看着,冷不防从石桥下划出了一艘小船,坐在船上的不正是林家二郎吗!
“林家二郎”,陆云雀对着桥下唤了一声。
林尧抬头一看,陆家小娘子正一脸笑意的在桥上看着自己。
“林家郎君怎么一大早在船上啊?”陆云雀见林尧见着自己了,抬手跟他挥了挥手。
“去办事回来,见这河上风景正好,便想坐船游览一番。”林尧一边回答一边叫船家停了下来。
“这河上风景的确不错,我就不打扰郎君看风景了,先行告辞。”陆云雀说罢朝林尧拘了个礼,只是手抬得高了些,手里的香囊一不小心就掉了下去。
“啊”,陆云雀惊呼,想抓住香囊却已经晚了,眼睁睁看着香囊掉了下去。
林尧先前和陆云雀谈话的时候便站了起来,见陆云雀说了辞别的话,正准备坐下来,却看见一个白色的物件掉了下来,也没来得及细想,一把伸手把那物件接住了,只是刚刚捏到手里,便感觉到里面的东西一阵碎裂之声,林尧顿时僵住了。
陆云雀从桥上探出头来,见香囊被林尧接住,顿时松了口气,“林家二郎好反应。”
林尧抬头看着陆云雀,把手掌摊开,月白的香囊完整的躺在林尧手上,只是林尧的表情却有些为难。
“这里面的东西好像碎了?可能是我力气用大了。”林尧有几分抱歉的开口说道。
“啊”,陆云雀有些呆愣,反应过来后笑了起来,“没事没事,只是一些晒干的花而已,不妨事。”
林尧点点头,叫船家把船停靠在岸边,陆云雀从桥上跑下来,接过林尧递过来的香囊。
“多谢林家二郎了。”陆云雀笑着开口。
林尧也笑着回应了两句。
两人又聊了两句后陆云雀便告辞了,林尧也又坐回了船上,再捧起土碗喝水时,一阵香气传来,林尧放下碗,嗅了嗅刚刚接住香囊的手,正是这股味道。
因为也没拿多久香囊,林尧手上只有些淡淡的香气,那里面还装了些薄荷叶,问着便有一股清新的味道,林尧低头笑了笑,斜靠到桌边,看着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林尧第二日去县衙的时候天下起了雨,虽不算大但也得撑着雨伞才行,春月本想雇辆马车送林尧过来,但被他拒绝了,毕竟自己过去是坐班的,打把伞就行了,这么点雨就雇马车,别人看见还以为你是存心摆谱呢。
昨日谭文储便差人把官服送了过来,县丞算不得正规几品,官服都是用的褐色,但制式还是仿的下八品制式,林尧平日里也多穿这种暗色宽袖衣衫,故此也没觉得有多不合适。
林尧到的时候是一个值班衙役把他带到了他的办公房间里的,里面的用具都是新制的,谭文储料想林尧这种官家子弟大约都喜欢有些景色的地方,便把靠近后院海棠花树的一个房间给他腾了出来,往外一望便可以看见海棠,不远处便是签房宅买卖文书的地方。
今日下雨了,海棠花被淋得有些低垂,看着有些可怜的模样。
其实谭文储也没打算真的让林尧来处理县衙杂事,在林尧之前是有一位在职县丞的,谭文储的意思是让林尧来玩玩就得了,真要有什么事儿交给那一位县丞便好了,因为林尧屋子里也没放什么文书案牍,花花草草倒是放了一堆,甚至在里屋还放了一套烹茶的器具,这里不像是办公,倒像是个休闲玩乐的地方。
林尧看见屋里的配置便明白了谭文储的意思,但他可没打算来县衙玩乐,只是谭文储还没来县衙,林尧只得坐在屋子里等着,偶尔看两眼外面的海棠树。
“咦”,丁卯匆匆忙忙的从门口走过,余光扫到林尧,发出疑惑的声音,“这不是前些日子在陆家丫头手上买房的那位林姓郎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