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陆家小娘子来了。”
林尧的声音有些沙哑,脸上也没有表情波动,仿佛陆云雀二人在这房间里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样。
“林叔叔”
路谨言跑到林尧身边,“是我们吵到你了吗?你头还疼不疼?”
“好多了”,林尧摸了摸路谨言的头。
其实今日林尧原本应该和县衙的张衙役一起去郊外一户农户家中走访,但应该是昨天晚上受了凉,一早上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头疼得厉害,便叫仆从去县衙告了假,一直在房间里休息,直到吃过午食后喝了一碗药才感觉好些了,想起书房里还有些没看完的案牍,便过来看了一会儿,路谨言在一边练字。
林尧看完一半后觉得乏了,便去了内室休息去了,因为害怕把风寒传给路谨言,就让他一个人在小塌上睡了,路谨言刚刚看见陆云雀和戚宝珠开心得很,忘记了林尧还睡在内室里。
“林家郎君今日没去县衙啊?”陆云雀开口问道。
“受了寒,告假在家中休息。”林尧给自己倒了杯茶壶里的水,刚刚喝了一口便皱了皱眉头,太甜了,林尧把杯子放下,他不爱太甜的东西。
因为生病的缘故,林尧看着有些高冷,连戚宝珠都没先前活泼了,只是端着小杯子慢慢的喝着蜜茶。
林尧感觉到房间里的气氛冷了下来,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要是往日的话他少不得要说几句暖场的话,但今日实在是没心力了。
“你们不用管我,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叫春月来招呼你们吧,我出去看东西,不然把风寒传染给你们就不不好了。”林尧说罢便随手拿起两本案牍在手里,抬脚往外面走去。
陆云雀见林尧脸色有些苍白,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把他手上的案牍接了过来。
“我来帮你拿吧。”
林尧张嘴想说拒绝的话,但在嘴边转了两个圈,还是换成了“那就麻烦陆家小娘子了。”
陆云雀粲然一笑,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偶有风起,林尧的头发有几根便会和轻薄的发带一起飘动起来,看得让人想伸手去抓住,陆云雀突然记起先前自己去拉林尧手上线头的事情,一瞬间觉得脸有些发烫。
汤婆子刚刚从厨房那边端了糕点过来,突然见林尧一身便服从屋里走了出来,想起郎君是受了寒的,连忙走过去开口说道:“郎君怎么来书房了,风寒可曾好些了,快进屋坐下吧,免得又在屋外受了凉,春月小娘子正在后院看着熬药的火呢,想必等会儿就把药端过来了。”
“没事儿”,林尧摆摆手,示意汤婆子不要担心,“我这就回屋了,陆家小娘子帮我拿些东西过去,你稍后叫春月把药送到我房间,你去招呼客人吧。”
汤婆子点头应下,端着糕点进了书房。
两人继续顺着回廊往前走,太阳照在身上有点暖暖的。
书房的回廊正对假山池塘,塘心的小亭子还是先前的模样,四周的轻纱在风里微飘,池塘里已经有很多荷叶了,密密麻麻,大的都有都有木盆大小了,阳光落照在上面,看着有种柔软的感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清香,闻着很是舒心,永修县地处内陆靠西地区,气候并不算湿润,荷花从南边传来,在此地向来长不了多大,陆云雀还是第一次见长得这般茂盛的荷叶。
两人一起穿过回廊,到了林尧的房间,陆云雀走进去把书放到靠窗的桌子上,微微扫了一眼四周,房间不算太大,里面的东西都有序的搁置着,床铺也都收拾得干净整洁,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松木清香。
“你自己能走回去吗?”林尧回头看着陆云雀开口问道。
陆云雀笑笑,眼睛被外面投射进来的阳光照着,像是闪着亮光,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当然能了。”
林尧眯了眯眼,突然觉得此刻的陆云雀很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儿,名叫澜沧,别人听见这名字都以为他是心怀大志,只有他自己知道,叫这个名字不过是顺口而已。
澜沧名字起得大气,但猫性着实配不上这两个字,胆小怕事,经常跟在林尧身边,每次犯了错都是一幅无辜的样子,让人不忍心责罚,爱躺在他的书案上歪头看着林尧,明明是只猫,但总让林尧觉得,只是后来的事情让他再也不想养猫了。
“是我烧糊涂了”,林尧对着陆云雀笑道:“这宅子是经过陆牙人手出售的,只怕没人比陆牙人更了解了。”
“这宅子比先前好看很多了。”
“可能吧,我没太留意这些,都是春月安排的。”
“春月小娘子真是个巧人,之前绣的香囊也好看,院子打理得也整洁有序。”
“她自小跟着她阿爷学算账,是个做事细致的人。”
“林家二郎在县衙很忙吧,听张家叔叔说,你每日都要处理很多事情。”
“在其位做其事而已,谭县令请我来做这县丞,总不能辜负他是赏识。”
林尧一边说着一边在书案上的一摞书里翻找了一番,抽出一本名叫《木法齐经》的书。
“这是在严老那里新来的书,之前和严家郎君闲谈时,他说你一直爱看这些建筑类书,这本里面记录的建筑样式和规格颇多,你可以看看。”林尧说罢便把书递了过去。
陆云雀闻言有些惊喜,连忙笑着把书接过来,翻开仔细的看了两页,果然有很多样式规格的介绍,有些还配了细致的插图,让人感兴趣的很。
“多谢林家二郎了。”陆云雀把书合上,脸上的笑容藏不住,有些俏皮的给林尧拘了个谢礼。
林尧见她那般高兴,自己心里也觉得高兴了起来。
“二郎”
门口响起敲门声,春月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郎,药已经熬好了,你快些喝下吧”春月用木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见陆云雀拿着一本书站在屋里,顿时愣了下,但转眼间就笑着给陆云雀问了安“陆牙人安好。”
“春月小娘子安好。”陆云雀笑着回应。
春月越过陆云雀,把药放到桌上。
“先放着吧,我等会儿喝。”林尧看了眼药碗,开口说道。
“那可不行”,春月把脸板了起来,有些较真的说道:“大夫说了,这药得趁热喝,凉了效用就不好了。”
林尧拗不过她,又看了一眼旁边正看着别处的陆云雀,端起药碗一口气把药喝光了。
春月见早上喝药磨磨唧唧的林尧现在居然这么好说话,顿时有些玩味的看了眼陆云雀和林尧两人,好像猜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看林尧的眼神都有些调侃的意思了。
林尧没留意到春月的心思变化,把药碗搁下,又吩咐了几句就让她退下了,陆云雀也不便多留,随着春月一起走了出来。
“陆牙人是永修县本地人士吗?”春月突然开口问道。
“嗯”,陆云雀点头,“我家祖上三辈都是永修县本地人。”
“那敢问令尊在哪里高就?”
陆云雀闻言顿了一下,春月比陆云雀先走半步,没留意到这个。
“高就谈不上”,陆云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个普通的教书先生而已。”
“教书先生?”春月有些惊讶,不自觉的回头看了眼陆云雀。
“嗯”,陆云雀接到春月的眼神,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那...那也挺好的啊。”春月有些尴尬,她一直以为陆云雀家多半是个农门小户一类,没想到居然还算是个书香人家。
其实也不怪春月有这般想法,毕竟我朝民风虽然开放,但稍稍讲究些的人家都不会让自家闺女经常抛头露面,毕竟女儿家还是要讲究些清誉的,这庄宅牙人需要经常和别人打交道,三教九流之辈都有,陆云雀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若不是没有不得已的缘故,想必也不会为几两银钱来做这个行当了,一般来说农门小户这种情况还是要多些,读书人比平常人更为讲究,这陆牙人的阿爷怎么会让她出来做庄宅牙人呢?
陆云雀大概猜到了春月的想法,见她一幅好奇但又不好问的样子,便开口说道:“我阿爷在我九岁时便离世了,阿娘改嫁,如今我是一个人居住。”
春月闻言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原本只是想打探打探这陆牙人的虚实,却没想到戳到了别人的痛处,她虽然是奴才出生,但因为是大家的家养奴才,且爷娘都在林府里任有职位,故此,虽比不上那些大家郎君小姐,但也比一般人家养得好的多。
春月本想拍拍陆云雀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两只手端着木盘,抽不出手来,只得有些抱歉的对着陆云雀笑了笑。
陆云雀知道春月也没什么坏心,也没把这事儿往心里去,回了一个笑容,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分开了,春月去厨房搁盘子和碗,陆云雀回到书房,路谨言和宝珠都在里面,两人拿着一本小儿书册,头靠在一起,认真的看着书,汤婆子站在一边,照看着她们。
“陆家小娘子回来了,快坐下吧,尝尝老婆子刚刚端来的糕点。”,汤婆婆对着陆云雀笑着说道。。
“嗯”陆云雀点头,走到椅子边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将手上的书放到桌上打开,看了起来。
陆云雀看了一会儿书后,抬起了头,见戚宝珠仍入神的和路谨言看着书,汤婆子没在房间里,兴许有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