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你真的想多了....”陆云雀把梨子放到桌上,准备好好和谢阿婆说说。
“行了行了,是我想多了,你不快些把东西给人家送过去吗,趁着这梨子才摘下来,够新鲜,万一闭坊了就得明天送过去了。”
“不急,现在还未到酉时,我等会儿回去差不多。”陆云雀把袋子系好,“阿婆,我先用这袋子装回去,明天再给你送过来吧。”
“没事,你什么时候有空再送回来就好了。”
“我尽快吧”
“嗯”
谢阿婆早年也是庄宅牙人,但那时候永修县可没现在这么太平,因为临近域外,位置又重要,时常有与本朝交恶的外族打这里的主意,故此经常会有战乱波及,谢阿婆的儿子郎君都在战乱里丧生,陆云雀阿爷在世时常会帮她做些活计,故此两家交情颇好。
陆云雀也没待太久,看着天色差不多了,就开始往明月坊走去,永安坊离明月坊有三坊距离,陆云雀大概算了算,把梨子送到后再回家时辰也差不多。
夏初天色暗得稍稍迟些,陆云雀走到林尧家门口的时候太阳还在天上,但周围邻居大都回来了。
陆云雀抬手敲了敲林府的门,还未等里面的人来开门,斜对面的一户人家倒先探出了个头望向这边。
陆云雀认得那人是本县的一位老生秀才,姓万,名永年,十几岁的时候就中了秀才,那时候永修县总共也就三个秀才,另外两个都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这万永年自然是被众人吹捧到了天上。
只是后来应试接连失败,今年都快四十岁了还在考举人,其文章也是写得是一年不如一年,但他自持清高,不愿从事除科举以外的事业,认定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家里的二老也没办法,就这么一个独子,只得供养着这人,让他继续考罢了。这些事情都是坊间传的,是真是假陆云雀也分辨不出来,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万家秀才对贩夫走卒是真的瞧不上,尤其陆云雀这种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在他看来简直是丢脸至极。
“呵,身为妇人,整日四处露面,简直是不知羞耻,现在居然还赶着去敲俊俏郎君的家门,真是道德败坏。”万永年对着陆云雀嘀嘀咕咕的说着,见陆云雀向他这边望了过来,脸上的神情更是高傲了起来。
“陆家小娘子来啦。”
“吱呀”一声,林府的门被打开,春月站在门口看着陆云雀开口说道。
陆云雀感觉有人开门了,连忙把头转了过来,见是春月,心里一喜,“我正是来找你的呢。”
“啊,是吗,那还请陆家小娘子进来说话吧。”春月也留意到斜对面的万永年正摆着一张臭脸打量着两人,心下不喜,但又不能把他骂回去,只能让陆云雀进来说话,免得看见那幅臭样子。
“我去弄了些新鲜梨子,你拿去给你家二郎熬水喝吧。”陆云雀一边走进来一边把装梨子的袋子递给了春月。
春月有些惊讶,接过袋子打开一看,慢慢一袋梨子,梨柄处还冒着汁液呢,一看就是刚刚摘下来的。
“多谢啦,真是麻烦陆家小娘子了啊,其实小娘子不必这么劳烦的,我可以叫家里小厮去买的。”
“没事,不麻烦,这是我一个亲戚自家种的梨子,化痰止咳特别有效,我小时候有这些毛病都拿它来熬水喝的见效很快。”陆云雀认真的说道。
“既然已经把东西交给你了,我就不多留了,免得等会赶不上闭坊了。”陆云雀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春月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所以也没拦他,把梨子放下后将陆云雀送出了巷口才又回来,回来时万永年仍然在门口向这边张望,春月忍不住捡起门前的一个小石子往那边扔了过去,貌似不经意的说到:“哪来的垃圾玩意儿,真是碍眼。”说罢便转身把门关了。
万永年知道春月是在说他,但也没法去和她辩驳,只得又骂骂咧咧的往屋里走去了。
之后的几日陆云雀都会去谢阿婆哪里摘了新鲜的梨子给林尧送去,春月开始的时候也是觉得陆云雀送来的梨子有些不好看,但之后发现这梨子熬水给林尧喝了后效果很好,顿时就觉得这些丑梨子好看得很了,第二日正准备去问陆云雀这梨子还能不能卖些给她时,便看见这陆家小娘子正提着一袋梨子又来了,如此送了差不多四天。
林尧的风寒其实是因为之前身体一直不舒服,再加上经常操劳,这一受凉自然来势汹汹,这在府里养了四天后,林尧见自己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准备明日就去县衙坐班了,毕竟也不能老是告假不是。
不过这事儿春月却不同意,死活不让林尧去县衙,理由是怕林尧再那么辛劳做事,若是又不慎受寒,到时候又得麻烦她照料,这几日她天天熬药,一身药味儿洗都洗不干净,林尧告诉她熬药这件事儿可以让另外的丫鬟婆子代劳,但春月认死理,就是不让林尧走。
林尧被逼无奈,只能和春月约好,每日只去半日,下午未时之前回来,直到病完全好完为止,春月这才让他去县衙去了。
或许是在家里闷久了,第二日林尧去县衙的时候,觉得这条路风景颇好,心情甚是畅快。
进了县衙,每个人也都对他很热情,询问了一番他的身体状况,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
林尧去给谭县令说只坐半天班的时候,谭县令还没听完他说话就直接批准了。
别说只来上半天,就是一天不来谭县令都没什么意见,月末政绩审核的时候还能给他个勤勉嘉奖。
林尧办公房的桌子上只有几本案牍摆在上面,他知道这是谭县令体恤他,不让他操劳,故此也没多问,熟练的坐在案桌前仔细的看了起来。
陆云雀正和两个胡商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县衙,直奔后院丁卯的签约处走去。
院子里的海棠花期已经完全过了,树上再没一点粉红的颜色,只有一串串青绿的小果子挂在上面,个个有一节小指般大小,油亮亮的,太阳一照,还闪着亮光。
陆云雀和胡商路过林尧办公处,几个人影在林尧办公房门上闪过。
因为既要开窗透风保持房间空气流通,又不能让林尧受凉,故此靠进回廊那边的窗户都是半掩着的,坐在里面的人可以大概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若是不刻意低头时不能看见里面的,林尧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外面,一瞬间就看见了陆云雀的脸在窗边一闪而过。
陆云雀和这两个胡商是来签约房宅的,细节之处已经商量好了,东西也准备得齐全,没一会儿就把契书签好了。
等两人走了以后,陆云雀又坐在丁卯的办公房里休息,丁卯抬头看了一眼陆云雀。
“怎么的,我见你这几日都很累的样子,有那么忙吗?”
“忙,忙得很呢。陆云雀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要挣钱嘛,总要忙一些呀。”
“是吗?”丁卯抬头,用手撑脸看着陆云雀,“昨天姜许告诉我,这几日都看见你提了一个大袋子往明月坊的方向走去,回来的时候手上便没有什么了,你说说,你干什么去了?”
“咳”,陆云雀一口水呛住,“姜....姜许在哪里看到我的。”
“你别管在哪里看到的,你就说是不是吧。”
陆云雀看一眼丁卯,把茶杯放了下来。
“是啊。”
“那袋子里是什么?”
“梨子”
“梨子?”
“嗯”
“送给谁了?”
“林县丞”
“为什么要送梨子给他?”
“因为他染了风寒,喉咙不舒服,梨子熬水,化痰止咳。”
“他家有人照料,你赶着去送梨子干嘛?”
“嘿”,陆云雀嘟嘴站起身来,“什么叫上赶着?丁家叔叔有你这么说的吗?”
“在别人眼里可不是上赶着吗。”丁卯喝了一口茶,“所以才惹些莫名的闲话出来。”
“闲话?”
“是啊,就是闲话啊,你出去找个婆子们扎堆的地方听听,不出三个话题,必然聊到你陆牙人天天眼巴巴的往林府跑的事情,都在猜测你到底在图啥呢,图财?图权?还是图色?”
“我...那些婆子乱讲。”陆云雀听到图色那脸颊突然变得通红,像烧了一团火一样。
“你对我说也没用啊,现在这话传的人多了去了,谁让你一天天的不知道避讳。”
“我.....我做什么要得着他们管吗,一天天的吃饱了没事干,净爱嚼人舌根子,我就爱往林府跑怎么的,就是图了他林家二郎的财和色又怎么的,管得着吗他们。”陆云雀一脸愤怒,对着丁卯就是噼里啪啦一顿发泄,见丁卯愣住不动了,还以为是自己刚刚说话太凶,把他吓着了,连忙走到他身前,把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丁家叔叔?”
丁卯见陆云雀在他面前晃着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示意陆云雀往身后瞧瞧,陆云雀不明所以,转身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陆云雀只听见自己的脑袋一声轰响,好像要炸开了一样,因为背光的缘故,陆云雀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她知道,一定不好看就是了。
“林...林家郎君,你...你这么...来了?”陆云雀有些牵强的笑着,正准备说些打圆场的话来缓和一下气氛,却没想到林尧先她一步开了口。
“陆牙人真是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