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牙人入庄宅牙人行当多久了,与我先前见过的那些牙人有几分不同。”妇人坐在陆云雀对面,笑着开口说道。
“大概快两年了吧,沈夫人哪里看出来有什么不同的?”陆云雀说道。
沈家娘子掩嘴一笑,“别的庄宅牙人大多是吹嘘经手的宅院有多好,对于那些不好的,基本上是一言带过,陆牙人不一样,不仅把好处说完,连那些缺憾之处都一一详叙,对于庄宅的各处细节也都说了出来,甚至造屋式样构造都很精确,比起其他牙人的确是有很大不同的。”
陆云雀听罢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家阿爷在世时就时常对我说,做人做事都要尽心尽力,万不能迷迷糊糊的,况且房宅是供人栖身之所,若是不详细一点的话,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再来补救就怕是晚了。”
“令尊真是个会教养孩子的人,陆牙人也是个负责的好牙人,能由陆牙人帮我相看房宅,真是我的幸事。”
“不敢当不敢当”,陆云雀摆手,“沈家娘子气度不凡,能为您做事才是我的福分。”
沈家娘子听罢心里也开心了起来,后面商谈买房宅的事情的时候,对陆云雀的意见也更为重视了。
两人又谈了许久,最后约定明日巳时再一起去相看一遍那座宅子,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下午就可以一起去衙门办交接手续了。
陆云雀将沈家娘子送走后,没急着回家做午食,先去西市的粮食铺子转了一圈,不知怎么的,陆云雀这两天老想起昨日那两个客商所说的云州生乱的事情,想来西市确认一下,云州是产粮大州,尤其是那里的麦子一类,在永修县也是很受欢迎,走货的客商大多油嘴滑舌,嘴里说的话信一半就好了,若真像他们说的那样,那这云州的粮食供应必定已经出问题了,在粮食铺子里就能发现。
上午的西市与下午比起来还是算比较冷清的,粮食铺子的木门半掩,只有一个做账的人在柜台用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什么。
陆云雀推开门走了进去,算账的人抬头看了一眼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生了笑意,“客人里面请,本店各色粮食皆有供应,需要小的帮你找吗?”
“不用了,我自己先选着吧,若有需要我再叫你。”陆云雀开口说道。
“好嘞,客人您慢慢看,有事叫我就行。”
“嗯”,陆云雀点点头,在粮食铺子里来回转着。
门面上都摆了好几排个半大的陶缸子,缸口有宽有窄,每行都留了供人行走的空地方,圆圆的缸肚上贴了张红纸,上面用笔写着每个缸里装着的东西,米,面等等,每行的左边都立了个小木牌,上面写着这些粮食来自于那个州县。
陆云雀环看了一圈,终于在最角落里看到了云州的那块牌子,不过那一行只有两三个坛子摆着,比起其他七八个坛子一行的,显得有些不太又排面的样子。
陆云雀看了一眼便觉得那两个客商说的话大概是真的了,要知道,以往云州的坛子可是要摆两行之多,比较那是个产粮大地,且土地肥沃,作物众多。
“咦,云州的仙杨县白面没有了吗?”陆云雀对着算账的人开口问道。
算账的人抬头顺着陆云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的呢”,那人点点头,“这几日都没什么云州的货运过来,掌柜的也没细说,云州的东西抢手,现下本店也就剩这么点了,小娘子要不看看其他地方的?沧州万水县那边的白面也还不错。”
“算了吧,我还是等云州的货运来了再买吧,打扰了。”陆云雀说罢便转身离去了,又去了两个米面店铺看了一番,发现情况基本上是一样的,一边细细的思索着什么,一边往家里走去了。
第二日陆云雀早早的就把今日可能要用的东西收拾好了,因为对沈家娘子那一桩买卖很是看重,怕其他事情万一不小心给耽搁了,便在上午只安排这一件事儿。
陆云雀提前去了宅院里等着沈家娘子,两人又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陆云雀更为详细的给沈家娘子介绍了一遍,原本害怕她会听得枯燥,没想到沈家娘子反而听得津津有味,有时候还会反问几句陆云雀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两人差不多相看了半个多时辰,总的来说沈家娘子对这宅子还是比较满意的,两人又去茶楼谈了会儿价格上的问题,最终沈家娘子是决定今天下午就去县衙签约,两人约了申时签约。
陆云雀一路欢快的回了家,简单的做了顿午饭吃了,可能是因为天气热了起来的缘故,吃了午食就觉得有些乏了,想着时辰还早,清理好碗筷后便去里屋躺着睡了会儿,睡到未时才起来。
等到洗漱完后时辰也还早,陆云雀今日也不想去县衙丁家叔叔那里坐着等,便寻了个沿河的卖茶摊子,点了壶茶水,再叫了盘花生米,坐下来悠闲的看着河里的商船运着一堆堆货物来来往往,有时候还有一两只小巧讲究的花船划过去,船帘紧闭,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坐在里面。
现下已经是夏末了,过不了半个月天气就要完全热起来了,街上行人都穿上了较为轻薄的衣衫,河边卸货的汉子们都已经穿着露胳膊的麻衣了,河堤上的柳树已经长出了一树叶子,沿岸的日光被遮挡了大半。
陆云雀抬起一只手支棱着自己的脸,茶摊的篷布挡住了日光,但还是有一些照到了她的腿上,感觉暖烘烘的。
陆云雀坐了一会儿后就又起身慢悠悠的往县衙走去。
县衙的衙役们大多出去巡逻去了,陆云雀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去,院里的海棠树上面挂满了半大的果子,树顶上那些晒太阳比较多的都有些红了。
树下的一截枝丫上挂了一个红色的璎珞穗子,上面吊了个小木牌,陆云雀站在回廊上看了两眼,发现那地方正对着林尧办公的房间,如果要想过去仔细看的话,肯定会被房间里的人看到。
陆云雀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看了,转身准备轻手轻脚的从回廊上走过去。
“哎呀,陆家丫头来啦。”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在陆云雀身后响起,陆云雀脸上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眼林尧的办公房,没听见什么动静,这才一脸笑意的慢慢转过身去。
“李家阿婆安好”
“安好安好,今日又来办事儿啊,有些日子不见你来了,看着好像又长了些啊。”李家阿婆拿了个笤帚,上下打量了一番陆云雀,“啧啧啧,这越来越有你阿娘的样子了,好看得很,一转眼都长成大丫头了哦。”
“阿婆说笑了”陆云雀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哪有,就是好看,哎呦,我先去打扫了,不打扰你了。”李家阿婆转身往前院走去,陆云雀看着她走远了,呼了一口气,转身正准备往丁家叔叔那里走,却突然看见林尧从房间里走到了回廊上,正转头看着她。
“林县丞安好”,陆云雀对着林尧拘了一个礼,一双眼避开了林尧的目光。
“陆牙人安好”,林尧开口,接着就不再说话了。
陆云雀只觉得又尴尬了起来,也猜不透林尧是什么个意思,抬头一看,林尧他压根就没看自己,一双眼正看着院子里的海棠树呢!
“嗯...林县丞,若没其他的事情,在下就先走了,不打扰林县丞看风景了。”陆云雀有些支吾的说着,往丁家叔叔那边走去。
陆云雀走得急,也没往身后看,故此也不知道她从林尧身边走过后,林尧便把看海棠的目光收了回来,侧头看着她的背影,夏末的光影投在林尧脸上,回廊上已经开始装竹帘了,一卷轻巧的竹帘卷好挂在廊柱上方,一只小巧的鸟雀停在帘子边上,歪头看着里面的两人,嘴里叽叽喳喳的叫唤着。
丁家叔叔正坐在桌案前拿笔练字,见陆云雀进来了,只说了一句茶桌上便不再开口了。
陆云雀见惯了他这个样子,自觉的坐在椅子上,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先前在茶摊喝了一肚子的茶,现在也不太想喝,就让它摆着,自己则抬头往外面望了望。
丁家叔叔的办公房就在林尧隔壁,也能把海棠树看个大概,但因为那个璎珞穗子是挂在靠近林尧那侧的树枝上,故此要想在丁家叔叔这边看见,只能使劲往前倾。
“你干嘛呢,怪里怪气的,腰疼吗。”丁卯刚刚写完一篇字,抬头就看见陆云雀可劲儿的弯腰往外看着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陆云雀见丁卯看着自己,连忙直起了身来,端起桌上的茶,假模假样的喝了起来。
“别装啦,那茶你搁半天都没喝一口,我一看你你就喝了,怎么这么假呢你。”丁卯有些嫌弃的说道,“说吧,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卖力。”
陆云雀不好意思的笑笑,把茶放下来,“只是看外面海棠树上挂着的璎珞穗子好看,多看了两眼而已。”
“哦,你说那东西啊,能不好看吗,那可是谭县令家双双亲手做的呢,看见那木牌没,那可是去庙里求的,昨天那丫头一早就来挂在树上,说是用来保平安,求个吉利的,但谁都看得出来她的用意啊,看破不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