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丁叔叔的意思就是我接下这差事儿是对的啦。”陆云雀听罢,笑嘻嘻的开口说道。
“对不对就看你自己的造化,有些人给她天大的机遇都抓不到,有些人有点机遇的味道就凑了上去,所以啊,小云雀,你还得多琢磨琢磨这些事儿啊,虽然有很多有作为的人都是男子,但自古以来被人推崇的女子也不是没有,我一向不觉得女子就应该一生都把全身心系在丈夫身上,比起那些贤妻良母,我更尊重有所作为的女子。”
“啊”,陆云雀被丁卯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可是丁叔叔,我看的那些圣贤书上都说,女子该以夫为天,三从四德.....”
“得了吧”,丁卯摇摇头,“有些书看看就行了,唉,要是你阿爷还在就好了,他在这方面的见解颇为独到,可能会说得更清楚明白。”
“阿爷,阿爷早年好像也给我说过的。”陆云雀听到丁卯提到自家阿爷,眼神也微微暗了暗,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幼年的事情。
“阿爷告诉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是文人儒生最大的谎言,放眼那些富贵人家,哪家的小姐目不识丁?才学可能不会在短期内给你带来什么钱财,但一个有才和无才的女子遇事的处理方式是完全不一样的,阿爷告诉我,读书并不是无用功,我身为女子虽不能参加科考,但以后是一定会有用的。”
“这确实是你家阿爷会说出来的话”,丁卯哈哈一笑,认真的看着陆云雀,开口说道,“所以呢,有些事儿我不跟你多言,想怎么做也是你的事儿,小云雀,你要知道,只有你自身有可以依靠的资本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去追求你想要的东西,这人啊,不能决定出身,但却可以决定未来自己要走的路途,高门与寒门只间的确横着一条鸿沟,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跨过去。”
“丁叔叔,你....”陆云雀听着丁卯的话,突然觉得他的话里好像有一些另外的意思,自己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你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该说的都说了啊,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啊。”丁卯接到陆云雀迷惑的眼神,移开视线,端起桌上的茶杯,开口说道。
陆云雀觉得脑子里有点乱哄哄的,她总觉得丁叔叔这话说得有些对,但又有些不对,有些观点能被她所接受,但有些又与她的认知有冲突。心跳得有些厉害,好像要鼓励她去做什么一样。
“丁叔叔”,陆云雀抬头看着丁卯。“丁叔叔为什么要来做牙官呢?”
“啊?”丁卯有些吃惊,不知道陆云雀怎么会突然问这件事情。
“因为要吃饭啊,身无所长,恰逢县衙缺个识文断字的牙官,就来了。”丁卯漫不经心的说道。
“那丁叔叔为什么一直孤身一人啊?”
丁卯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眼睑微微下落了些,“没遇到合适的呗。”
“丁叔叔不是永修县本地人氏吧”,陆云雀开口问道。
“不是啊,怎么了,小云雀突然问这些事情,查户籍吗?”丁卯把茶杯放下,瞟了一眼陆云雀,然后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书册。
“不敢不敢”,陆云雀连连摆手,“不过是突然想起这些事情了,想问问而已。”
“都是些没意思的事情,也没什么好问的,你与其好奇我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把你手上的事情处理了,既然要接衙门的差事,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卷进纠纷里面,不然怎么服人,你手上怕也有一两座有问题的宅子,别怪我没提醒你。”丁卯一边翻着书页,一边开口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丁叔叔。”陆云雀往后退了两步,躬身对着丁卯拘了个礼。
“嗯”,丁卯连头都没抬,只嗯了一声。
陆云雀知道丁卯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看天色也不早了,丁家叔叔刚刚说的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且陆云雀手上的确是有两座有问题的宅子,既然丁家叔叔都提醒了,陆云雀也觉得确实该去处理一下,免得日后再惹出什么麻烦,这处理庄宅买卖纠纷的人自己卷入了纠纷之中,这怎么说都是个笑话。
开口和丁家叔叔告了声别,陆云雀起身往门外走去,丁卯没留她,等陆云雀走远了,才把视线从书册上移开,看了看门外,嘴角微微抬了抬。
陆云雀这边正往县衙外走,脑子里还在想着刚刚丁家叔叔说的那些话,一个不小心,就在回廊的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上了,两人都被撞得往后退了退,那人身形单薄,比陆云雀高不了多少,眼见那人就要撞上回廊的柱子了,陆云雀一把拉住她的手,好歹稳住了两人的身形。
“哎呦”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陆云雀定睛一看,原来与她相撞的人是谭县令独女谭双双。
“双双小娘子,你怎么在这儿?”陆云雀把手松开,看着谭双双开口问道,“可曾有什么损伤?”
“没有没有,幸好你拉得及时,不然我肯定得撞到这柱子上去。”谭双双有些后怕的说道,“不过你也是的,怎么走路也似我一样横冲直撞的,远远的也听不见脚步声。”
陆云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刚刚有些走神了。”
“这可不像你,莫不是心里揣了什么心事儿?”谭双双开口问道。
永修县说大不大,谭县令是六年前来的永修县任职,谭双双比陆云雀还要小一岁,年幼时经常跟着谭县令在县衙玩耍,陆云雀十二三岁就跟着张家三婶儿出入县衙,张家三婶儿在丁卯那里和人签转让约书的时候,陆云雀就自己在外面等着,有时候就会与谭双双遇到,两人年纪相仿,谭双双又是个活泼的,很快就熟识,不过也没什么过硬的交情,再长大一点后就生疏了。
“没什么事儿,就是在想才接手的那几座宅子而已....”
“行吧行吧”,还没等陆云雀说完,谭双双就摆手了,“我就知道你没什么有趣的事儿,一天天脑子里都是那些宅子,我还有其他的事儿,先走了啊。”谭双双说完就往县衙的前堂走去,脚步颇快。
陆云雀有些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下意识的往谭双双来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县衙后院分了东西两边,东边占地不大,只有林尧和丁卯办事儿的地方,西边是另一位县丞和谭县令,还有其他一些文职吏员办公的地方,种了很多花草树木,格局也颇为讲究,院子入口是一道宽阔的四方石门,边缘处被镂空了一部分,雕着细致的花纹。
陆云雀感觉石门后好像有一个人闪了过去,今日天气颇好,那人身上似乎穿着什么披甲一类的东西,微微的反了些光出来。
先前那个衙役来找林尧的时候就说了,谭县令外出了,现在并不在县衙内,那这双双小娘子今日是来找谁的呢?谭双双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坏心眼,但也是有几分小脾气的,若是平时,自己撞了她,少不得得被她数落几句,但刚刚她的那副样子,倒更像是有些惊慌的表现。
陆云雀心里大概有了几分猜想,但此刻并不想去弄明白这件事儿,毕竟既然谭双双是瞒着谭县令,那自己何必去戳破呢,又与她陆云雀没什么关系。
这么一想,陆云雀也不再往西院那边看了,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转身往县衙外走去。
林尧这边正和冼海清点着仓库里的粮草,一个衙役轻手轻脚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无声无息的站在了衙役堆里。
“嘿,文松澜,你方便的时间够长啊,老子还以为你去睡了一觉呢。”一个矮壮的衙役戳了戳那个名叫文松澜的衙役,压低生音调侃的说道。
文松澜回撞一下那个衙役,“你管那么多干嘛,这粮草怎么还没清点完,再不搞快点,怕是要耽搁时辰了吧。”
“谁知道呢,大人们的事情,我们这些小衙役别说那么多,照着办就是了。”另一个衙役开口说道。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林尧才下令让身后的衙役把粮仓里的粮食搬到后门处的马车上,他留在粮仓里记录搬出去多少,冼海则去后门看着粮食搬上车。
其实原本是不用清点这么久的,但林尧发现调令上的数目看起好像有些不对,一般来说,地方粮草调用都不会超过仓库存粮半数,毕竟还是要给当地留下后手,但这份调令确是直接调走了三分之二,若不是出了什么重大的的事情,一般是不会作出这种决策的,难不成云州那边的局势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了吗?但先前路秦和自己说的好像也没这么严重,这调令是程进的手书,难道地方上对云州的受灾程度还有隐瞒?
林尧不便仔细的询问,但也对冼海旁敲侧击了一番,但冼海的口很严,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林尧见天色也不早了,便也没再多问,吩咐衙役开始把粮草搬出去,心里盘算着今日回家得写封信给路秦,告诉他这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