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便相互起身告辞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陆云雀每日按时到县衙点卯,说来也怪,往常三天两头都会有房宅买卖纠纷找到县衙里来,陆云雀这一上任倒是没多少人找来了。
陆云雀每日都是最先到衙门的那一批人,有时候会遇到林尧,便会相互打个招呼,聊两句闲话。
薛澜那边的马帮也按时开张了,薛澜还专门来给陆云雀递了个信,邀她参加他的开张庆礼,陆云雀如约而至,还准备了礼物,原本以为薛澜在永修县人生地不熟的,参加庆礼的人也不多,但没想到的是,陆云雀还刚刚走过居安坊的坊门,便看见了一群人往薛澜马帮所在的巷子里走,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用红绸打包好的礼盒,一看就是去祝贺送礼的,陆云雀当即就惊讶了一番,随着人流往里面走去。
巷子里一家大门宽阔的宅子门口站着三个身形高壮的小厮,还有两个模样乖巧的丫鬟,小厮负责把来客手上的礼品接过去,丫鬟负责记录来客所赠的礼的信息,因为来客众多,门口甚至排起了队伍。
陆云雀长这么大,还只在十岁时见过这么大的排场,那是戴家老爷五十大寿时,大摆宴席,几乎把永修县有头有脸的人都请来了,门口也如现在一般,站了好几个家仆还忙不过来。
陆云雀规规矩矩的跟着把队排好,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方的牌匾,只见薛家马帮四个大字在太阳光下面熠熠生辉,看着很是晃人眼睛。
不过陆云雀也留意到,来客好像很多都是面生的人,不像是永修县本地的人,这些人穿着大多讲究,不像是普通的平民,最差都得是个小富之家,但永修县有头有脸的人陆云雀也自问见过大半,除了少数几张面熟的,其他都没见过,而且刚刚进坊门的时候,就看见外面停着一排排马车,想必这些人都是从别处赶来,特的来送礼的吧。
陆云雀正想着,忽然被人唤了两声。
“这位小娘子”
陆云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排到了门口,记录的丫鬟正看着她呢。
见陆云雀回过了神,小丫鬟便继续开口问道,“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可否报给我?”
“永修县庄宅牙人陆云雀,今日来贺薛家郎君开张之喜”,陆云雀说罢便把手上的盒子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小厮,再把写了姓名礼单的纸递给了丫鬟。
小厮接过盒子,作了个请的手势把陆云雀迎了进去。
陆云雀走进去才发现这被许多牙人惦记的宅子果然很好,里面的亭台格局颇为大气,前院是用来待客的地方,布置讲究,永修县是有雨季的所以很多房宅设计都是把屋子抬高了的,屋子往往比院子高上一截,这里也是如此,不过院子里都是铺满了青砖,看着整洁干净,回廊的廊柱上也雕刻了精美的花纹,虽然这宅子久未住人,但看着却一点没有那种未住人的感觉。
酒席是请的县里有名酒楼的大厨上门来做的,桌子摆在宽阔的大院子里,大约有十几桌的样子,陆云雀知道这种宴席一般是有分位置的,所以也没急着去坐下,顺着院子里的回廊慢悠悠的转了两圈,回廊上也有许多人往来,倒没人留意她这个小娘子。
没过一会儿薛澜就跟着一众仆人走出来了,今日的他没再穿胡服,穿了一件深蓝长袍,但也不完全像是汉人服饰的样子,比如袖口处就比一般的宽袖长袍收小了些,看着更利落,衣襟和袖口处也没绣平常的回纹一类,而是绣了些外族文字,一圈圈的绕着,很是美观,脸上的胡子也被清理干净了,看着也没了和陆云雀初见时的粗犷,眉眼倒显出了几分温和的样子,乍一看倒和中原里那些翩翩郎君差别不大了,但因薛澜身量高大,举止间又有几分大气,倒更有几分精气神。
薛澜熟稔的和周围的人打着招呼,抬头时忽然看见了正抱手站在回廊上的陆云雀,立即对着她招了招手,陆云雀见状也站好笑着对他回了个礼,周围的人原本还没留意到陆云雀,薛澜这一举动倒是让他们都多看了几眼她,陆云雀不以为意,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的眼光,看就看吧,反正都不认识,又不会掉两块肉。
从这个宴席的阵仗陆云雀也看出来了,这薛家郎君可不是什么普通的人,能和他交好也不是个不好的事情。
等到薛澜和那些人说话说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开席的时候了,陆云雀没去做那些显眼的位置,等到人坐得差不多了,便找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坐下。
陆云雀吃完时薛澜还在和宾客们喝着酒,见天色也不早了,陆云雀便起身离开了。
薛家马帮这算是在永修县打出了旗号,人们也都知道了有这么个新晋的马帮,薛家马帮的生意也还不错,可能是因为背后也有人罩着,其他几家老马帮倒也没去找薛澜的麻烦,一时间薛家马帮倒颇为风光。
今年永修县的夏天来得晚去得也快,好像没过多久就过去了,这期间陆云雀也处理了几件庄宅买卖纠纷,不过都不算是麻烦的事儿,处理的方式也都被双方所接受,陆云雀的名号在永修县也叫得更响了。
陆云雀这段时间都没安排多事情,一得了空闲就往青云县那边跑,付家阿爷本来是准备九月就离开永修县的,但因为家中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且家中老人也舍不得这个儿子,劝他等仲秋节过了再去,毕竟这一去回来就不知何期了,也算是圆个老人家的团圆念头。
付家阿爷平常都在地方庄子和城里铺子奔波,李如月便留在家中打点其他事情,尽管知道付家有专做糕点的厨子,但陆云雀每次去的时候还是会在迎客来打包一份自家阿娘最喜欢的糕点带去,付缈这段时间也没怎么出去和他那群朋友玩了,整天跟着付家阿爷一起去庄子铺子里,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跟着提点东西也还行。
不过这家伙每日回来都会像是去做了苦力一般,装作一幅可怜的样子,李如月有时候怜惜他,便开口和付家阿爷商量要不留他在家休息几天,但每次都被付家阿爷拒绝了,说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多跑跑有益无害,这么一说李如月也不好再开口了,付缈见装可怜没用,阿爷的态度坚决,便也就收了偷懒的心思,日日跟在阿爷身后,认真跑了几日后看起来倒更精神了些。
陆云雀偶尔来青云县的时候也会遇到薛家的车队,不过却没怎么遇到过薛澜了,薛家车队带队的是平常跟在薛澜身边的一个老人,这人还记得陆云雀,偶尔走青云县时遇到陆云雀的时候就会把她捎上,一路上聊着闲话,从谈话里陆云雀知道原来薛澜这一个月并不在永修县里,薛家马帮接了个大单,薛澜不放心,便亲自去运货去了。
这位中年男子也姓薛,名叫薛波,是薛澜家中的家养仆人,薛家老爷子特意叫他一直跟着薛澜,平日里马帮的事务他也多有插手。
不过虽然闲聊得多,但这人却一次都没说起过薛澜本家那边的事情,陆云雀有时有意无意的打探,都被他打着哈哈糊弄过去了,次数一多,陆云雀就知道人家这是不愿意透露的意思,以后也就没再谈起这个话题了。
薛波虽然年纪大了点,但为人和蔼,与陆云雀这种小辈也能嘻嘻哈哈的,因此两人没过多久就混熟了,偶尔薛波还会提前告诉陆云雀下一次车队出发是什么时候,陆云雀会意,便在下一次搭顺风车的时候提前买好一包花生米一类的零嘴,上车后跟着薛波一边闲谈一边吃东西。
不过后来有一次搭顺风车的时候,那薛波却在半路递给了陆云雀一个小匣子,陆云雀一脸疑惑,薛波看她那个样子被逗得大笑,开口说这是薛澜托他给陆云雀的,还叫陆云雀打开看喜不喜欢。
陆云雀拒绝说不要,被薛波硬塞了回来,迫于无奈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支银白色的蝴蝶簪子,上面用浅粉色的细小玉石点缀,看着很是秀气可爱。
“这是我家郎君运货时上家给的,他知道我时常捎带你,便叫我带给你,毕竟他留着也只有扔在角落而已。”薛波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开口说道。
“这怎么行,我怎么能接这么重的礼。”陆云雀把盒子盖上,递到了薛波身侧。
“哎呀,陆家丫头你就拿着吧,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且薛澜那个小子也没什么女眷可以用这个东西,在他手里可能过不了两天就不知道丢哪里了,你说是不是。”
“这不好的,无功不受禄,我.....”
“哎呦你就拿着吧”,薛波把盒子递到陆云雀怀里,“咱俩也算是熟识了,我认识的陆家丫头可不是什么扭捏的人,就一个小簪子想来想去的,多麻烦。”
陆云雀看了眼怀里的盒子,又见薛波一脸认真的样子,便没再推辞。
陆云雀到付家的时候,李如月正在后院指挥着丫头搬动东西,陆云雀坐在大厅里等着阿娘忙完,正慢悠悠的喝着茶,却突然看见付缈一身便服从门外走了进来,这段时间陆云雀来得勤,付缈看见她坐在大堂也不惊讶,自然的从桌上拿了个杯子,拎起陆云雀桌上的茶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咕咚咚的就喝了下去。
“可渴死我了”,付缈一口茶下去,又呼了一口长气,这才开口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
“阿娘不是说你跟着付阿爷去铺子里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陆云雀看着付缈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