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狼啸,大批妖兽攻上了山顶,将各派御师团团围住。
童楼言见状,立即喝止了众人。
李宗训道:“童掌门,千真派已经亡了,再这般打下去,只会徒增杀戮。今日这经书你等是夺不去了,不如就此罢手,退下山去。我李家还要追杀千真派余孽,并不想牵连你等,还请童掌门三思。”
苏涑湜却是不甘,抹去脸上的血渍,斥道:“那经书本就是我等的,今日必须还回,不然绝不下山!”
李家人听后纷纷咒骂起来,不少人提议放出族兽,将各派御师驱离九霞山。
黑寻二人却顾不得这些,径直冲向李潇湘,欲将自家孩儿救回。
此时双方仍在互相扭打着,何浊清压在李潇湘身上,拼命撕扯他的衣襟,却怎么也摸不到经书所在,倒是有一硬物,在他衣衬中荡来荡去,像是一卷卷轴。
李潇湘则奋力抵挡,不时挺起腰腹,险些挣开何浊清,将其反压过来。
听闻脚步渐近,何浊清心下大惊,想着:‘管它是何东西,只要藏于怀中,定是不俗之物,我先将其夺来,看你如何招架!’说罢挥指,刺向李潇湘双目。
李潇湘侧头躲闪,右臂随即挥起,朝何浊清左脸打去。
何浊清暗自发笑,曲臂回档,双指则凌空一转,反刺李潇湘左肩。
李潇湘一声惨叫,身体猛地一颤。何浊清看准时机,一把抓住卷轴,只听“刺啦”一声,李潇湘衣衫被扯个稀碎,卷轴也被夺去。而杨怀汝等人所赠之物,则散落满地,包括那两卷经书和那本《探魂听指》。
何浊清见状大喜过望,失声笑道:“哈哈,没想到你身怀两卷经书,何某真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李潇湘叫道:“何浊清,你今日虽能夺得经书,但绝难从我李家手中逃脱。还不束手待毙,我可考虑予你个体面死法!”
何浊清也知李潇湘所言不假,就算自己夺到了经书,可千真派已然灭亡,剩下的几名首座也不知逃到了何处,又有这么多妖兽在旁虎视眈眈,自己今日定是插翅难逃。
心中一阵犹豫,却被李潇湘逮个正着,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向身前猛地一拽,同时冲出额头,撞向他的面门。
何浊清反应不及,鼻子直接被撞出血来,一声大叫,向后躲去。
李潇湘哪里能让他逃脱,右手死死将他拽住,一番用力后,却再次响起一声撕扯,何浊清衣衫也被扯碎,一本古书随即掉了出来。
见状,二人皆是一惊,何浊清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李潇湘反应略迟,一脚荡出,将经书踢向一旁,问道:“先前那卷经书可是假的?”
何浊清没有理他,一阵乱爬,奔向经书。李潇湘立即抱住他的大腿,喝道:“何浊清,你这卑鄙小人,竟拿假的经书来诓骗各派掌门,致我双方互相厮杀,当真无耻至极!”
何浊清道:“是他们自己眼拙,看不出真假,关我何事!”说罢猛踢李潇湘额头,欲将其摆脱。
此时黑巽二人已奔至近前,李潇湘闻声急忙喊道:“娘,帮我把这地上之物都藏起来,勿要让人发现!”
李若冷一点头,说道:“巽哥,救下咱儿子!”
黑巽二话不说,直接扑到何浊清身前,一掌击出,将他打得口出鲜血,翻滚了两圈,才止住身形,颓然道:“李潇湘,你不是说要予我个体面死法吗?那经书我不要了,给你便是,但你需让我自行了断,我决不死在李家人手中!”
黑巽喝道:“这还容不得你,受死吧!”
闻言,李潇湘急忙劝阻道:“爹,务要杀他,让他自行了断吧!”
这一声爹,直叫得黑巽心中百感交集,眼含泪水,斥道:“若非我儿,我今日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若冷将他扶起,上下打量着,满脸的疼惜之色,随即将他楼入怀中,哭泣道:“我儿受苦了,为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都是为娘不好,都是为娘不好!”
李潇湘也是激动万分,但眼下不是叙旧之时,于是强忍泪水,说道:“娘,此事还未完,你扶我过去,我有话与他说!”
“少爷可还安好,李宗救驾来迟,还请少爷赎罪!”
未等李潇湘转身,李宗携焦露浓也来到了近前。看着李潇湘满身伤痕,李宗泪如泉涌,颇为自责。
李潇湘笑道:“宗大哥勿忧,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多亏你带人闯山,不然我定会被千真派杀了!”
李宗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焦露浓便代他说道:“宗哥一路上担心得不行,好些次都想闯上九霞山,将你救回呢!还好有李夫人,才没有坏了大事,李大哥之后可要好好责备他才行!”
李若冷道:“这李宗确是个忠诚之人,我儿眼光不错!”
此时黑巽站前方,迟迟不敢过来,神情扭捏,好像做了错事一般。
李若冷见状,摇了摇头,嗔笑道:“木讷的家伙,还不过来扶着儿子!”
“哎!”黑巽应了一声,快步来到李潇湘身旁,将他架到自己肩上。
李潇湘也是面有羞涩,低声唤道:“爹!”
“哎,爹在,我儿不必担忧,爹再也不会离开你们母子了!”黑巽红着眼眶应道。
“娘,这人便是我的兄长?”
突然,一道孩童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李若冷面色一喜,将她拉到近前,说道:“儿啊,这是你的小妹,名唤子归,族谕梦觉。”
李潇湘一怔,随即看向女童,见她长得与自己娘亲颇为相像,除了那双细眼,承自父亲黑巽,倒是极为好认,一看就知是自己家人。不但如此,这女童长得也甚是可爱,不苟言笑的脸上,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容,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娇气,与芙珑岛那个小祖宗相比,却是两种气质,但都极为惹人喜爱。
“娘,难道说你二人?”李潇湘又惊又喜,张口结舌的问道。
李若冷面色一红,瞥了一眼黑巽,低头道:“李家灭亡之后,我二人只当你死了,便要了这个孩子。若水可是生气了?”
黑巽则干咳了两声,也是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潇湘摇头道:“能再次遇到亲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会同时遇见两个。”说着望向女童。
这女童也不打怵,直直的盯着李潇湘,随后看向何浊清,问道:“此人便是欺负兄长的恶贼?梦觉这就将他杀了!”
李潇湘一惊,心道:‘这孩子张口便是杀人,竟与燕家姐弟一样,也不知爹娘是如何教导她的!’
李若玲一把将他拉住,说道:“小孩家家,就会胡说,此事还轮不到你。”随后看向李潇湘,面有难堪的道:“你这小妹生逢乱世,自小便知道要为李家报仇。加之一些长辈在旁怂恿,性子有些古怪,也是在所难免。若水莫要在意,只管做你该做之事。”
李潇湘点了点头,朝李子归淡淡一笑,便跟着黑巽,来到何浊清身前。
此时的何浊清就像个丧家之犬一般,伏在地上,颇为狼狈。拨开眼前的乱发,低声笑道:“李公子,你赢了!”
李潇湘叹了一声,摇头道:“不,是你输了。今日九霞山之乱,并没有胜者,我等皆是罪孽滔天,只有日后诚心修道,早晚忏悔,才能赎清此身。”
何浊清道:“李公子这是要给何某讲道理喽?”
李潇湘道:“不,我只是希望你能诚心忏悔,将来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尽快赎清罪孽,早日托生。”
何浊清道:“你已得胜之姿,来与我说这些,自然是在理。可若是何某胜了,也来与你说这些,你能听否,能认否?”
李潇湘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我不想骗你,还是不说的好。”随即看了眼各派御师,沉声道:“你想怎么个死法,我可满足你。各大门派和李家这边,我来替你求情。至于经书是假这事,我便不与众人说了,免得再生麻烦。”
何浊清笑道:“李公子心胸宽阔,何某佩服,多谢!”
李潇湘冷哼一声,也不理他,对黑巽说道:“爹,扶我过去。”
见状,李若冷急忙抢到近前,问道:“儿啊,你打算如何与各门派说?李家这边自然不用担心,有我和你爹在,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可这些掌门却不是这般好说话的,他们中了何浊清诡计,还损失了众多门人,岂能轻易绕过他?”
黑巽道:“冷妹放心,眼下形势已由我李家说的算,不怕他们不从。”转而看向李潇湘,问道:“倒是若水,为何要让这姓何的自行了断,此人罪孽深重,险些害我李家亡族,你就不想手刃仇贼?”
李潇湘道:“此人的确罪恶滔天,但杀他之人不该是我,应是上天才对。”
“若水小友说的极是,老头子也是这般认为的!”
李潇湘侧头看去,随即一笑,问道:“老朵儿,那潮汲用呢,可是被你杀了?”
朵慈道:“那家伙见何浊清将死,再也不敢久留,早就逃之夭夭了。何况老头子还与他汐朝有些渊源,总要念些旧情,索性便将他放了。此等人物,不杀麻烦,杀了更麻烦,还是交由老天来决定吧!”
李潇湘点了点头,对此深以为然,之后便将朵慈介绍给父母。
二人听到朵慈一路护着李潇湘,保他周全,心中大为感激,连道了数声谢,却弄得朵慈好不为难,摆了摆手,大剌剌朝前方走去。
李宗和焦露浓则留在原地,看守何浊清。
此时双方仍在僵持不下,苏涑湜说什么也不肯让开大道,非要将经书夺来不可。
李家人焦急万分,眼看千真派余孽都已逃走,本想立即追上,奈何各派御师拦在前方,若是与之交手,定会使形势变得复杂,那时再想追杀千真派,可就没这般容易了。
李宗训也是知晓这点,随即仗剑冲至前方,喝道:“你等让是不让?不让的话,就休怪我李家心狠,将你等一并喂了妖兽!”
苏涑湜道:“竖子休得猖狂,本掌门叱咤江湖时,你还不知在哪个娘胎里待着呢,竟敢与我这般说话,找死!”
童楼言道:“这位公子,我等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只要你李家能将经书交出,我等自会下山,还会帮你李家捉拿千真派余孽。”
李宗训道:“哼,假仁假义,我李家是绝不会交出经书的!”
苏涑湜道:“童大哥,那经书不在他身上,何必与他废话。眼下最要紧的是抓住李潇湘,莫要让他逃了!”
“苏掌门放心,晚辈不会逃的!”李潇湘喊道,之后在黑巽的搀扶下,来到众人面前。
突然,一道魅影在双方之间闪过,随即来到李潇湘面前,问道:“感觉如何,可有伤及魂根?”
李若冷一怔,心道:‘这是哪来的的姑娘,怎的如此美丽,难不成是若水的?’不禁面色一喜,问道:“若水,这位姑娘是?”
李潇湘刚想回答,余知音却抢先说道:“奴家姓余,是他的师叔,李夫人莫要误会。”
李若冷讪讪而笑,说道:“原来如此,是余姑娘,幸会,幸会。承蒙你之前照顾我家孩儿,我代李家列祖列宗,向你道谢了。”
余知音道:“李夫人不必客气,奴家并未帮上什么忙,倒是让他受了一身伤,说来真是惭愧。”
苏涑湜一见李潇湘,本想立即夺他经书,却被余知音从旁插了一脚,心中顿时大怒,可又忌惮她之实力,所以未敢动手,出言喝道:“李潇湘,快将经书交出,不然取你狗命!”
闻言,余知音转过身去,狠狠瞪了她一眼。
苏涑湜面色涨红,直气得牙根发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李潇湘道:“童掌门,晚辈有一言,还请您先听我说完。”
童楼言道:“李公子请讲。”
苏涑湜道:“童大哥,休听他胡言,直接派人将他杀了,将那经书夺回!”
童楼言怒斥道:“苏妹不可放肆,快快住嘴!”
苏涑湜气不过,暗骂一声,死死盯着余知音,神色凶狠,似要将她活吞了一般。
李潇湘道:“今日九霞山之乱,已由千真派灭亡而告终,诸位之所以不肯下山,所欲乃是晚辈身上这卷经书。不过这经书我是不会交出的,诸位也不要妄想来夺,有我李家众多族兽在此,夺书之人定会被啃食得尸骨无存!”
此言一出,李家人纷纷点头赞许。而各派御师却是颇为不服,不少人叫骂着,要与李家拼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见状,李潇湘本想劝阻众人,奈何伤势过重,已无力气叫喊,只好让自己父亲代劳。
黑巽随即大喝一声,“都住嘴吧,且听我家孩儿说完。”
李潇湘淡淡一笑,于是接着说道:“经书之事暂且不提,晚辈有一不情之请,还望诸位成全。”随即转过头去,唤道:“李宗,把他带上来吧!”
闻言,众人纷纷看去,见一名男子正被人搀扶而来,披头散发,模样着实狼狈。
待男子到得近处,人群中顿时一阵惊叹,李宗训叫道:“这不是何浊清吗?来人啊,快将此人杀了!”
李潇湘急忙劝阻道:“十少爷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李宗训道:“这可是我李家的世仇,与他有何话好说!”随即领着几名李家族人,要来取何浊清性命。
黑巽喝道:“李家人听令,留在原地,不许轻举妄动!”
想来黑巽在李家颇有威望,几人听后,纷纷退了回去,只李宗训一人冲上前来,问道:“巽叔,为何要留他一命?这等大奸大恶之徒,不该杀了吗?”
黑巽道:“若泽误会了,我并未说不能杀他。你且稍安,看若水如何说。”
李宗训瞥了一眼李潇湘,面有不解,却不言杀人之事,反而低声问道:“若水,那经书当真在你身上?”
李潇湘一怔,回道:“不错,是在我身上。”
李宗训听后面色一喜,说道:“在何处,快快拿出来,交由李家保管,省得被这帮人夺走。”
李潇湘略微迟疑,说道:“不忙,先让我把话说完。”
李宗训眉头一皱,却没有阻拦,随即面色一缓,说道:“也好,此书本来就是你的,理应由你保管。”
李潇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之后看向童楼宣,说道:“童掌门,此人罪大恶极,危害江湖,残害生灵,的确该杀。不过我曾答应过他,若他愿意伏法,我会让他自行了断。他虽为千真派御师,行事阴险狡诈,但我等却是正道之人,说出的承诺必须予以兑现。还望童掌门念在他已诚心伏法,同时又交出一卷经书的份上,就让他自行了断吧!”
“若水小友说的极是!”朵慈在一旁附和道:“他之罪孽,已非世人所能判决,若由我等来让其伏法,其一身戾气,定会加还于我等。依老夫之见,还是让他自行了断的好。命由天来,命绝归天,顺应有道,道法无前!童掌门,适可而止,方为做人之智啊!”
童楼言听后,脸色随即一沉,叹道:“罢了,既然朵老帮主都说道这个份上,童某也不好再为难李公子,便让何长老自行了断。就不知他李家人是否同意?”
黑巽道:“我儿所言至真至理,我李家自然人人同意。”说完瞥了一眼李家众人。
李家各位长老纷纷点头称是。
见状,李潇湘心中一喜,本想出言道谢,谁知那苏涑湜却突然跳出,说道:“我才不管这姓何的是何死法,那经书必须交还我等!”
闻言,李潇湘体内一声怒吼,随即众多族兽也跟着嘶吼起来,就像受到何种命令一般。
“晚辈再三相让,苏掌门却仍旧这般咄咄逼人,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