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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黄大仙

转眼了约定的日子,我提前给班长请了假。班长本来不乐意,我再三保证,对天发誓确实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必须请一天假。班长还想训我两句,我赶紧将事先准备好的两条“芙蓉王”烟给塞他办公桌里去了——这可是我半个月工资啊!班长见我心诚,便不再多说,一句“下不为例”,在我的请假条上签了字。

为了这次见面,我把真视符和镇鬼符都带了个够。为了避免牵连罗阿姨,我们约定在市郊一个偏远的农家乐见面。

农家乐建在一个山窝窝里,公路的尽头,再往前便是进山的小径,旁边一条小溪从山上流下,小村也因这条溪水得名:小溪村。

老板是这个村的村主任,姓陈。这个村是本地有名的贫困村,老陈家里也是穷得叮当响。少时的老陈为了不给家里人添负担,十六岁就南下打工,在餐馆里洗碗,帮厨,由于人机灵,活也干得好,被掌勺大厨看中,收他做了徒弟,把一身厨艺都教给了老陈。老陈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师傅打算南下广州自己开店,老陈想都不想,直接向老板辞了职,跟着师傅去广州发展。奈何当地人吃不惯湘菜,餐厅开起来没坚持上半年便倒闭了。老陈结了工钱,辞别了师傅,回了家乡继续开饭馆。老陈做生意实在,性格又豪爽,饭菜的口味也很符合当地人的习惯,生意越做越顺。

村里人见老陈挣了钱,都纷纷效仿,出来开饭店,可菜品不是口味不行就是质、量不稳定,结果一个干成的都没有。

树大招风,全村就你老陈一个人开饭店挣钱,村民们自然看不顺眼,关于老陈的谣言在村子里也就慢慢传开来了。

十余年的摸爬滚打,老陈对于世态炎凉早已看了个通透,自己的根还在村子里,同村相亲不好得罪,再说他一直希望带领村民们发家致富,既然如此便干脆关了自己的酒店,回村里开起了农家乐。一方面还能接着挣钱,另一方面,也能手把手地带出一批村民,让大家都能挣些钱。

小村在山里,没有什么产出,唯一的特色就是水好空气好,盛产泥蛙,城里人好吃的就是这一口野味山珍,老陈便组织村民,利用村里天然的山泉水,搞了个泥蛙养殖场,给城里大酒店配送,自己也顺便搞了个主题农家乐,结果一炮打响,五年的时间,小溪村便甩掉了贫困村的帽子。

小溪村的变化引起了市领导的重视,为了配合小溪村的脱贫工作深化开展,同时相应中央“村村通公路”的惠民政策,在市里财政吃紧的情况下特别拨了一笔款子,修了一条柏油马路通进村里,方便村里的泥蛙进城。第二年,老陈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村支书。

而新马路的通车,意外地吸引了一批自行车爱好者前来。山路蜿蜒崎岖,甚是难行,可对于自行车爱好者来说,却是一个很好的挑战项目,而我便是市里某骑行群的群主,经常带一群驴友前来挑战。似乎形成了默契一般,所有的驴友到了小溪村,吃饭必找老陈。一来二去,我和老陈也熟络了起来。

一见面,老陈满脸堆笑,热情地给我发烟,我俩寒暄了几句,老陈便问我:“小东,这次怎么一个人开车来了?”

我说:“别提了,哥们最近碰上一件有些邪门的事儿,今天就是来解决这个事的。”

老陈脸色一变:“小东啊,虽然咱俩是忘年交,可哥哥我身为这个村的支书,封建迷信是不提倡的啊!违法乱纪更是不允许的,你小子要真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别怪老哥我翻脸无情!”

我笑道:“放心,老陈,不会给你找麻烦,一个姑娘身上有点小病,我来帮她解决一下,放心,保证不是违法的事。”

老陈这才放下心来:“也是,小东你的人品我看也不至于。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么上心?你不是钢铁直男么?莫非……春心动了?”

我低头叹了口气,用几句话概括性地把事情给老陈介绍了一遍,老陈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问道:“这神神叨叨的事人家躲都嫌躲慢了,你也去瞎掺和!”

我尽量做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说:“无妨,这种事我经历得多了,有分寸,有分寸!”

老陈闻言马上凑了上来,小声说道:“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是没碰见过厉害的!这人哪,还是要有一定的敬畏之心,我这儿有件真事,想听不?”

我一看表,时间还早。和莎莎约的是中午十二点,这才十点不到,我又特别喜欢听这类神鬼狐妖的故事,便点了点头,老陈给我斟了一杯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一边细品,一边娓娓道来。

知道我为什么老不让你们上后面这座山么?不单是因为怕你们偷山货,或者野外用火,而是因为这山上,住着一些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

这是我小时候发生的事了,那年我才十岁出头。

有一天,我和同班三个好哥们相约上山捡山货。我们四兄弟老大,老二,老三,还有我,老四,下午一放学便从学校里跑了出来,一口气朝着山上爬去了。

老陈一指农家乐后面的一条狭窄的山路:“就是从这条路上去的。”

那天是下午四点,我们原计划花一个小时进山,然后采摘一些野果子、蘑菇啥的,晚上七点前能到家。

其实大人们是有过交代的,身后这座山小孩子不能自己进去的,山里住着大仙,没有大人陪同,会很危险。可那时候还小,这些话向来在我们这里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根本没当回事。

按原计划,我们花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到达了计划的位置——一个山坳里,这个地方三面环山,每天日照时间很短,湿气闷在山坳里出不去,十分潮湿,很适合蘑菇的生长。

我们于是开始各自摘起蘑菇来。这一带我们经常来,地形十分熟悉,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没想到结果还是出事了,我们居然迷路了!整整一个小时,我们就一直在这个不大的山坳里转着圈圈,兜兜转转,始终走不出这片山坳。

要知道,老大的舅舅是这周围几座山的护林员,经常跟着舅舅巡山,这也是我们三个有信心没有大人陪同就敢上山的原因。

发现迷路,我们三个小屁孩坐在地上便开始哭了起来,只有老大还算冷静,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把砍柴用的镰刀,一边走,一边在沿途的路上做着标记,他招呼我们跟着他走:“快跟上,朝同一个下坡的方向走,千万别拐弯!”他大声喊着:“千万别掉队,快天黑了,谁要掉了队,那就真的惨了!”

我们三个小孩啥也不懂,只是老大说什么我们就跟着去做,就这样又走了半个小时,日暮西沉,周围的林子里,仿佛也生起了阵阵白雾,在我们身边恣意舞蹈,似乎在嘲笑着我们。

“快跟上,再快点儿,秋天天黑得早,天黑前没出山咱们今晚就要在山上挨冻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会死人的!”老大大声警告着。

我们三人紧跟着老大的脚步,一路朝着下坡的方向走,打算先走出山坳,可这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老大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着,时不时在身边的小树上用随身携带的镰刀砍出一个标记,可走着走着,老大突然愣住了。

我们三人低着头只顾赶路,老大这一下停得突然,我们一个冷不防,都撞在了一块,摔作一团。我爬起来赶忙问道:“老大,出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老大两眼发直,浑身跟筛糠似的抖作一团,他眼睛瞪得溜圆,眼珠鼓了出来,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形,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举起握着镰刀的右手,朝面前不远处的一棵小树指去。我们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我们身前的一棵小树上,赫然出现了一条刀痕。

刀痕很新鲜,切口光滑平整,是刚砍出来不久的痕迹,凑近一闻,能闻到浓郁的树汁香味。

这时老大说话了:“怎么,怎么可能?这是我刚才砍出来的痕迹呀!”他原地转了一圈,望向周围的环境:“这不就是我们刚刚出发的地方么?”

我凑过来问:“不可能呀,老大,我们不是一直在下坡么?也没有走上坡路,怎么可能绕回原点?”

老大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道:“我要是知道怎么回事,就不会迷路了!”

这时老二说话了,老二是个瘦猴,他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最爱给小朋友讲故事。他说:“我爹给我讲过,这山里有黄大仙,可厉害了,不能招惹,万一招惹上,黄大仙一施法,咱们就会被困死在山上了。”

我问道:“二哥,你的意思是,我们碰上黄大仙了?这个迷魂阵,就是黄大仙施的法?”

老二点了点头说:“我爹说了,黄大仙最喜欢用一些障眼法,来玩弄闯进它们领地的人,其中一个最常用的就是迷魂阵,让我们在山里兜兜转转出不去,它们就躲在一个地方看我们笑话。”

老三戴着一副眼镜,是我们四人里身体最弱的,他补充道:“没错,我爹也说了,这山上的黄大仙不但凶狠,还十分记仇,你要得罪了它,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它们都会回来复仇,轻则倒霉破财,重则家破人亡,所以千万不能招惹,老大,要不咱们磕几个头,求大仙放咱们下山吧?”

老大嗤之以鼻道:“什么黄大仙,不就是黄鼠狼么?比耗子大不了多少,有什么好怕的,它不出面还好,要出来我必须给它砍……”

我们连忙去捂他的嘴,可惜已经太晚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大这话一出,周围的白雾似乎立即变得更浓了,周围稍远些的地方,就看不真切了。

老大从他的军绿色挎包里又拿出一个手电筒,摁亮了四处照了一圈。山路难行,天热也逐渐暗了下来,四周浓雾包裹,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树根绊倒,或者一脚踩空而摔跤。

“这次我们往回走!”老大下达了命令,我们朝着来时的方向跑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我们又回到了原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虽然浓雾渐渐散去,月亮升上了天空,满天繁星,但在山上树高林密,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抬头从树冠之间的缝隙里望向天空,心里不禁感叹:“真是好美的夜色呀,如果是在家里的话。”奇怪的是,事态如此严重的情况下,我还有心情欣赏星空。

老二和老三早已崩溃了,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老大也一筹莫展,蹲在地上,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用镰刀砍着泥土发着狠。

我望着天空,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老大,月亮的方向不就是我们村子的方向么?我们跟着月亮走不就行了?”

三人面面相觑,老大最先反应过来,一拍脑门道:“对呀,小四你这大脑门子真没白长,走,咱们下山!”

我们在灌木丛和荆棘中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走了一段路,感觉应该是走出了刚才的迷魂阵,周围的环境变得了陌生,树上也没有了镰刀留下的痕迹,这让我们无比振奋。下山比上山要快,估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回家了,想到这里,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突然,老三站住了脚步,他扶了扶眼镜,大声喊道:“你们快看,有路了!有路了!”

老二仔细观察了一下,说:“这路这么窄,不好走啊?再说了,来时不是走这条路的,万一再迷路就麻烦了!”

老大犹豫了一下,望了望天,暗道一声:“不好!”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布满了乌云,星星月亮全都看不见了,空气中瞬间升腾起一股沉闷阴郁的气氛,我们最后的指向标也没有了。

“看样子快下雨了,走起来总比傻站在这里强,至少我们已经走出了迷魂阵,这条小路是朝着下山的方向走的,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我分析道。

老二似乎已经崩溃了,他再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说:“哪里那么巧的事,刚出了迷魂阵,又碰上云遮月,这是黄大仙不肯放咱们下山呀!我们再也回不了家了,都得死在山里了!呜呜……”

老大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用力抽了老二一巴掌,对他吼道:“哭,哭个屁,哭有啥用?老四说得对,现在得抓紧时间下山!咱们就走这条路,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名堂!”说完,揪着老二的衣领子,把他提了起来,然后首当其冲地踏上了那条小径,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手电,镰刀都在老大身上,还有什么选择?只好跟着走了上去。

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又被阵阵雾气包裹,我们四个小伙伴排成一排,后面的搭着前面的肩,顺着小径朝前走着,生怕被浓雾一隔断,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小径一会儿拐向左边,一会儿拐向右边,地上盘根错节,路并不好走,稍有不慎便会摔倒。走着走着,突然听见老大一声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我们顺着老大手电筒那一点阴暗的光亮望去,透过一阵薄雾,只见小径旁,一棵大得出奇的古树映入眼帘。

这是一棵古樟树,树高至少接近二十米,树径怕是也得有差不多两米,树冠茂密,把树下遮得密不透风。我们走到近前,一股阴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问老大:“不就是一棵大树么?有啥好看的,不急着回家了?”

老大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你们看我照的地方!”

我定睛一看,在巨大树干的底部,长出一个磨盘一般的树菌,树菌是红色的,在昏暗的手电筒光芒照耀下,像是一大块吸满了血的海绵,几乎要滴落到地上。

老三满不在乎,说道:“不就是一个大蘑菇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大说:“怎么不奇怪?这附近树不多,也不潮湿,怎么会长出那么大一朵菌子的?你们看看,周围哪儿还有菌子?”

我们朝四周望了一望,果然除了这棵最大的樟树上长的这一朵外,再也找不到任何一朵树菌。

那这棵树菌的存在就显得有些诡异了,我凑到树菌面前,仔细观察着,发现这棵树菌表面似乎十分湿润,用手一摸,入手处冰冰凉凉的,又软又滑,就像一朵新鲜的蘑菇。而普通的树菌长到这么大个头,早就已经变得又硬又干,就像枯木一般,甚至能当上好的引火材料。

我忍不住手上微微用力捏了一下,想不到从树菌里“嗞”地一声,射出一股黑色的液体,我慌忙躲开,身后的老大躲闪不及,黑水在他的衣角上沾染了一点儿。

“呸呸,什么玩意?又黑又臭,恶心死了!”老大捂着鼻子拼命甩动着沾染了黑水的衣角,我从老大那儿拿过来手电,照在手上,只见手上沾染着一些腥臭的暗红色液体,就像血一样。

我惊呼道:“血!是血!”,然后蹲下来,把手摁在地上使劲摩擦,老大捻起衣角,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埋怨了一声:“晦气!”,甩了甩衣角,不再理会,走到我面前问:“小四,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掩饰不住内心的慌乱。老大回头盯着这朵诡异的树菌,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喊了起来:“你们看,这朵血树菌下面有一个洞!”

我们都朝树菌底下望去,发现在树菌底下,真的有一个足球大小的洞,树菌在上面,就像一个屋檐,遮挡着树洞。

老大抽出镰刀,嘴里嘟囔着:“这朵血树菌真他妈邪门,看我剁了它!”老二见状赶紧制止道:“老大,还是不要惹事了吧,咱们还在黄大仙的地盘,万一做了什么冲撞了大仙的事,要么恐怕都得死在山上了!”

“放屁,老二你个小封建,哪儿来的什么黄大仙?你不说这话倒也罢了,既然你说了,今天老子就要扫除封建迷信,这玩意我非得砍了它不可,看它能奈我何!”说罢也不理会老二的阻拦,手起刀落,把大树菌子一镰刀齐根切下,大树菌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从断口处不住流出黑色的液体,腥臭难当,不一会儿就萎缩成巴掌大的一块了。

老大还不解恨,只见他解开裤腰带,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对准树洞撒了一泡童子尿,不一会儿,从树洞里“噌”地一声,窜出一只三尺来长,浑身黄毛、长得像个大耗子似的生物。果然是一只大号的黄鼠狼!

老二见状,吓得跌坐在地上,不住哭喊道:“大仙!黄大仙!老大,你闯大祸了!”。说着赶紧跪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脑袋在地上砸得“砰砰”作响,我和老三担心他这样把脑子磕坏,就赶紧把他拽了起来。

黄鼠狼连蹦带跳蹿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两颗眼珠子散发出绿色的幽光,死死瞪着老大。老大挥舞着镰刀,就去追赶它,黄鼠狼转身一跃,身子在树丛中闪了两下,不见了。

老大悻悻地收起了镰刀,回来对我们得意地炫耀:“看看,什么黄大仙,不过如此,还不是被我赶跑了,告诉你们,神鬼都怕恶人,何况是个黄皮子,做人就是要狠一点,明白吗?都学着点儿!”

老二哭着骂道:“姓曹的,你个夯逼,那黄大仙最是记仇,你先是毁了人家的宝贝,又用尿淹了它的窝,你怕是要大难临头了!还把我们也拖下水,都得跟着你倒霉,一个也跑不了!”我和老三不住安慰着老二,老大心情烦闷,从来都是他这样骂别人,老二今天竟敢这样骂自己,真是反了他的!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结结实实抽在老二的脸上,老二的左脸眼看着就隆起了老高。

我赶忙拉住曹老大,让他不要动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回家的路,曹老大这才住了手。

曹老大家里是杀猪的,那年头家家户户都穷,唯一能吃上肉的,就是屠户人家。伙食好,又常年帮着父亲杀猪,曹老大的身体跟一个成年人已经没有多少差别。只见他揪起老二的衣领,一把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怒目瞪着老二的双眼,沉声说道:“想回家,就老实跟着我,少废话!要不然,给你扔山上,你他妈自己找路下山!”老二显然是被镇住了,他一手捂着肿起来的脸,嘴巴半张着,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垂头丧气地跟在队伍后头慢慢走着。

我们继续朝前赶路,气氛无比压抑沉闷,不知为什么,大家都一言不发,只顾赶路。这时,我注意到浓雾已渐渐散开,山脚下依稀几盏灯火已经肉眼可辨,路也越走越宽,这让我们精神大振,曹老大拍拍胸脯得意地说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神鬼都怕恶人,一个黄鼠狼有啥好怕的?”

我和老三不置可否,老二这时候却开始附和起来,拼命拍着老大的马屁,似乎全然忘记了不久前自己跪在地上朝黄鼠狼磕头求饶的场面,我和老三面面相觑,彼此无奈地摇了摇头。老三忍不住吐槽说:“老二,拍什么拍,额头上的包是不疼了么?”。我一听这话,一时没忍住,“噗哧”一声乐出了声。

老三这么一打岔,一时间四个人笑成了一团。而这时,我似乎隐约听见……笑声中,多出来一个人。

没错,我们四个人,却有五个人的笑声。

这个声音十分尖细,像极了婴儿的笑声,却又缥缈无形。我把耳朵竖起来,仔细聆听时,却又消失不见了。可当我放松下来时,那阵笑声却又若有若无地飘进了耳朵。

声音缥缈,忽远忽近的,一会儿在我身后,一会儿又飘到了不远处的树上。我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曹老大身后的一棵松树的树枝上,有两个绿色的光点,飘飘忽忽的,看见我发现了它,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我心里发慌,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见大家都没发现什么不妥,我不敢告诉他们我的发现,只是一个劲儿催促大家快点赶路。曹老大满不在乎地说:“急什么?下山的路已经找到了,不差这一会儿。”

说完便朝前迈步欲走,刚一抬腿,曹老大“哎哟”一声痛呼,朝着前方摔了下去。山路陡峭,他这一摔,便顺着山势朝山脚下滚去。

老二老三见状,惊叫着跑去追赶,想要拉住曹老大,可山路难行,两人踉踉跄跄的,又怕自己也摔倒,根本追不上高速翻滚的曹老大,眼看着曹老大越滚越远,穿过了一处荆棘,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只有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是我不想动,实在是因为腿颤抖得厉害,根本迈不开步。因为离得近,只有我看见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曹老大抬腿的时候,地上一根老树根突然悄无声息地向上抬高了一点儿,没错,是树根突然动了!也就是说,曹老大摔跤不是意外!树根动起来的同时,从路旁的一棵树后头鬼鬼祟祟地冒出来一个黄色的脑袋,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恰巧被我看见了,正是一只黄鼠狼,它的眼睛闪动着幽幽的绿光,瞪了我一眼,我仿佛又听见了一丝婴儿般的笑声:“嘻嘻。”。接着它一转身,尾巴在空气中优雅地划过,几个纵跃,便不见了。

曹老大摔跤难道真是黄鼠狼的复仇么?可那么粗的树根,别说是黄鼠狼这样的小动物了,就算一个成年人,也很难撼动,更别提抬起来绊人了。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老三在前面不远处高喊道:“老四你还傻站着干嘛?还不快来帮忙救人!”。我这才缓过神来,艰难地抬起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过去。

转过了两道弯,绕过一大把荆棘,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一点微弱的灯光,那是曹老大的手电筒发出来的光芒。我艰难地来到近前,发现这里是一处十来平米的开阔地带,地上没有任何杂草荆棘,前面不远处,老二和老三正举着手电筒,蹲在地上不知在照着什么。

我凑近一看,原来空地中央是一座荒坟,也不知道荒在这里多少年了,坟包历经多年的风吹雨打,几乎看不太出来了,一块断成两截的墓碑歪倒在一边,上面生满了青苔。在荒坟正中央,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直径大概有个二尺左右。而老二和老三,正举着手电筒,不住朝洞里打量着。

我问他俩:“你俩干啥呢?老大呢?”

“老大好像一个跟头直接掉到这个洞里了!”老三焦急地说道。

我惊呼道:“怎么可能?这个洞也不大呀,哪里会这么巧就直接掉里面去了?”

老二哭丧着脸说:“是真的,刚才老大滚下来地时候我就一直在追,追到这里时只听到老大喊救命的声音,我和老三就到处找,结果发现声音是从这个洞里钻出来的!”

“那还愣着干嘛?还不下去救人?”我赶紧催促道。

“不行啊,洞口太小了,我和老三钻不进去!”老二说罢,直愣愣地看着我,我望向老三,发现他也望着我。

“老四,只有你身子最小,能钻进那个洞。要救老大,只有你上了!”

走到那个小洞前,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果然只有我能进得去,却也十分逼仄,手脚施展不开。真想不明白老大那么壮的身子是怎么挤进来的。我大声朝洞里喊话:“老大,老大,你在里面么?”

过了一会儿,从地底下传出一阵沉闷的哼哼声:“哎哟,疼死我了,快救我呀,里面好黑啊!”

声音沉闷嘶哑,但确实是曹老大的声音,他还能说得出话,看来问题不大。我心里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老大,这洞口这么小,你是咋进去的?”

洞里沉默了几秒,接着曹老大的声音响起来了:“我咋知道,这一跤一路擂下来,搞得我晕乎乎的,醒来我就在这儿了,快他妈别废话了,赶紧想办法把我弄出去!”

我犹豫了一下,心想洞口这么小,老大那么壮,我一个人下去也没办法把他弄上来。回头一看,不远处便是山脚下的村庄,我们三个商量了一下,决定让老二留在这陪着他,我和老三赶紧下山找大人来救人。

我和老三一路飞奔下山,很顺利地回到了村子。我们径直找到村长家,把事情跟村长说了。人命关天,村长赶紧上广播室开喇叭,通知村民上山救人。

那天晚上,全村的壮劳力二百多号人,举着手电,背着麻绳,扛着锄头,全都上了山。

我和老三带着队伍来到那处荒坟,村长一声令下,七八个壮小伙子便拿起锄头铁锹挖了起来,不到半个钟头,整个坟包都给挖开了,可里面除了几片腐朽的棺材板散落在地以外,坟包里空空如也,别说曹老大了,连根毛都没找到。

我和老三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无尽的恐惧。

如果老大不在坟里,那么我们之前在和谁说话?难道是黄大仙躲在里面假扮老大,打算骗我们下去?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幸好当时留了个心眼没下去。村长走过来严肃地问我说:“陈家小孩,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你老实给叔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们两个小王八蛋在搞恶作剧?”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发着呆。这时老三说话了:“你们看,这是老大的鞋!”他指着被大家扔到一边的半截墓碑后头的草丛,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捡起鞋来,仔细观察了起来。我凑近一看,这是一双军绿色解放鞋,我们经常见他穿,四十三码的大脚,确实是他的鞋没错。曹老大他爹一听找到了儿子的鞋,红着眼冲了上来一把抢过来,刚看了一眼,就瘫坐在地,晕了过去。

我问老三:“老二呢?找到他问问,也许能知道怎么回事。”老三点头说有道理,我们便从来时的路一路往回找摸了过去。村长见找着了新的线索,也就不敢怠慢,招呼村民跟着我俩朝前摸去。

这一找,就是一夜,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伴随着村里的鸡鸣,太阳升上了天空,山上的迷雾逐渐散去,我们这才在山顶的一块巨岩石下边,找到了被冻得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老二。

我走过去,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披上,然后问道:“二哥,不是让你陪着老大么?咋跑这儿来了?”

老二接下来的话让我吓了一跳:“坟,坟里面的,根,根本不是老大!”

老三反驳道:“不可能啊,我们都和他说过话,那就是老大的声音啊?”

老二说:“一开始我也没怀疑,谁知道他老是劝我钻进去救他,我跟他说了我太胖了进不去,他就骂人,不停地骂。”

他顿了一顿,接着说:“你们知道,曹老大这人嘴臭,骂人是啥脏话都说得出口,尤其喜欢指着人名字骂。但洞里的声音却只是骂人,却不提我的名字,这就让我有些怀疑了,我就试着问了一下:‘老曹,我叫啥名字?’你们猜里面怎么回答的?”我和老三摇着头,愣愣地望着老二。老二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他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才接着说道:“里面的声音突然变了,变成一个很尖的声音,那个声音说道:‘算你机灵,既然你不肯进来,那我就出来了!’然后我就听到坟里面传出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扒拉着土往外爬。我吓得赶紧往回跑,结果回头看的时候,一只特别大的黄大仙从坟洞子里钻了出来,就朝我追了过来,我就一个劲地逃跑,最后被赶到这里,它就不见了。我一个人也不敢乱跑,就在这一直待到了天亮。”村长走过来拍了拍老二的肩膀说:“算你小子命大,你看看这石头上刻的啥?”我们朝村长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老二身后的巨岩上刻了八个苍劲古朴的大字:“山神镇地,邪祟不侵”,旁边是一个小神龛,里面坐着一个二尺来高、面目慈祥的山神泥塑像。也不知过了多少年,身上的颜色已经几乎褪光了,露出了黄色的泥胎。

老二见此情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朝神龛磕起了头,我和老三对望了一眼,也跪了下去,庄重地磕了三个响头,身后也陆续响起了跪倒在地的声音,和此起彼伏的祈祷声。

故事听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道:“那曹老大呢?这么大个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了吧?”老陈摇了摇头:“我们三个小孩被村长叫人给带下山了,听说上午的时候在山上发现了一棵巨大的古樟树,树下有个足球大小的洞,里面传来阵阵腐臭味,村长带人把树给砍了,发现树桩底下是空的,地底下好大一个空间,连着一个古墓,里面没有棺材板子,也没有陪葬,一地全都是骸骨,有人的、有动物的、有古代的、有近代的,村长觉得邪门,就组织村民放了把火,把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给烧光了,再把坑给重新回填,从那以后,咱们村里就有了一条不准进山的规矩,而且家家都供奉土地爷。听他们的形容,那棵古樟树应该就是我们那晚发现的黄大仙的窝,所以我觉得,曹老大应该是被黄大仙给吃了。”

我嗤之以鼻道:“一只黄鼠狼,怎么可能一晚上时间就把一个大活人给吃得干干净净?”

“谁告诉你只有一只了?”老陈神秘地反问道:“我们看见的有一只,在荒坟里面骗我们的那个应该是另外一只,还有施法让我们迷路的可能又是一只……”

我又问:“你这究竟是一个故事,还是真事?”

老陈神秘地一笑说:“你就当个故事听吧,别当真。”

我点了点头,正要再问,屋外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我和老陈望向窗外,只见一台红色小轿车开进了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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