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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出巡

那夜之后,云斑便再没有见过阿育雅,那是他人生中最长的一个夜晚,也是他人生轨迹发生转折的夜晚。原本,他只想努力保护好幽冥,将他养大。而那一晚后,他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手握权力,他要报仇,要找回阿育雅,要护她一生无忧。

一百年过去了,他已是魔族的大巫医,赤沙一族的石堡早被他麾下的铁骑踏平,然而阿育雅却依然杳无音信,直到那日在紫菱阁中,见着了梓媚。

那日,人们只知尚夫人捉奸一事,至于巫医大人后来如何,无人知晓。事实上,云斑在那天夜里回到了自己府上,打开了书房地下的暗室。云斑的暗室分三层,一层堆放治病用的良药,一层堆放杀人毒药,还有一层用来关药人——云斑用这些人来试药——当然,被关在这里的,都是罪大恶极之人,魔族的刑法向来以酷厉著称,若犯大忌,生煎活剥都是常事。不过,最可怕的,不是落在主刑手上,而是落在大巫医手上,药能救人,也能毒人,医者有一万种办法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哈齐,好久不见啊。”云斑对着暗室最里处的一个大罐子说道。

那罐子里,是人彘,他正是当年的赤沙族世子哈齐。

云斑:“真可惜,你的耳朵已经被水银封住了,什么也听不到。”

“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我不会允许你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所以,感恩吧,否则你还得在这罐子里做千百年的蛊身,感恩她对你的怜悯吧。”

哈齐的身体似乎震了一震,固然是眼不能见,耳不能听,终究是有触觉。罐子里泡他的药水,感觉到了人的靠近……

索玛一族果然亡在了第十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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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月宫内,银雪的贴身女奴颜颜正在指挥人给她收拾行头。

银雪:“不必带这么多吧。”

颜颜:“当然要带那么多,夫人你是不知道,咱们魔尊大人英明神武,有多少小姑娘都想投怀送抱,过去由于尊上向来冰冰冷冷不近女色,她们才收敛着些,如今见有了尚夫人,心思肯定活络。”

银雪:“怎么,你的心思活络了?”

颜颜:“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尚夫人着想罢了。”

银雪:“留一两套正式场合的礼服,其他的都给我准备些便于行动的,不要搞得过于繁琐了。”

颜颜:“可是……”

银雪:“他看别的漂亮小姑娘有什么打紧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罢了。若他品味差得连美人都辨识不出,岂不是说我自己也丑?况且,他看别的姑娘,别的男人也会看我的呀。”

颜颜:“可是,上次拿着刀去捉奸的,也是您啊……”

银雪:“那能一样吗?都蹬鼻子上脸了,哼。”

颜颜:“是是是,尚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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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军中,果真如颜颜所说,有人的心思开始活络了,这人正是军中一位的女将琉英。琉英是赤焰军中的老人了,一杆红缨枪使得出神入化,人送外号“一丈威”,意为一丈之内无人能敌。

此刻军中下了拉练,正在饮宴。

“听说这次魔尊出巡,尚夫人要陪伴在侧,尊上为了照顾好她,可费了不少人力物力呢。”

“要我说尊上,实在是太偏宠这女人了。一战败国的女子,要是在过去那只有做奴隶的份,还做尚夫人,千方百计的娇养起来?笑话。”

“欸,你这话说的就过分了,少喝点。”

“我就说怎么了,不就是生的漂亮了些吗,我们魔族难道就没有美人了不成,非要宠幸一个外面来的,还为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仙族。这女人,简直就是祸水。”

琉英把酒杯砸在了桌面上:“你说够了没有。议论主君者,按军规当罚八十军棍。”

那老兵倒是顺服的跪下了:“是我酒后失言,将军您要罚我,我无话可说。但我就是替将军您委屈,您对尊上的那份心意,咱们全军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些年讨伐四方,不是您陪在尊上身旁又是谁呢?那外邦女子,凭什么坐我魔族国母之位。”

琉英:“说完了?那,下去领罚吧。”

老兵:“是。”

其实,老兵这一番话,正中了琉英的心思——她自幼就仰慕幽冥,知晓他沉迷武艺,所以才苦修出一身功夫。这些年她一直是幽冥身边唯一的女性,她以为幽冥默许她留在军营,是默认了她的地位。原本她都已经想象过,一朝天下平定,幽冥就会娶她为妻。可是,偏偏,偏偏杀出了一个银雪。

想到这,她怒意横生,拎起酒提起枪,去到校场上比划起来。

最终,大汗淋漓的她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既然魔尊有情,那她就还有机会,手握天下的君王,哪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她就不信,那银雪能盛宠不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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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出巡队伍从离天城出发了。

狼帐里,魔尊幽冥枕在银雪的膝上,他安然的闭着眼,银雪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这场景,让各种进来请安、服侍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威震四海的魔尊,在银雪公主面前,竟然如猫儿一般乖顺。

当然,这一场景,也刺痛了一个人的心。

琉英:“尊上……”

魔尊侧卧在银雪双腿之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琉英:“尊上……臣有事要奏。”

幽冥仍然没有睁眼,只是淡淡的发出一声:“说。”

琉英:“尊上,事涉军情……尚夫人。”

幽冥:“她是本尊的尚夫人,可以听。”

琉英心中五味杂陈:“是”

与魔尊汇报完出巡路线,她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走到狼帐前,不小心被狼奴绊了一脚,心下更是恼火。

琉英出去后,银雪手指开始在魔尊的头顶轻轻地打圈。

银雪:“她挺漂亮的。”

幽冥:“是吗?我没什么印象。不过,她枪使得还可以,比很多人都强。”

银雪:“这么大一个美人摆在你面前你都看不到,看来也不会觉得我漂亮咯。”

幽冥:“剥了一层皮,并无不同。”

银雪:“嗯哼?”

幽冥:“但你,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银雪:“因为我能跟你打架?”

幽冥:“恩。”

银雪:“那,如果出现了一个比我还厉害的姑娘,你是不是也要将她娶回来。”

幽冥:“不会。”

银雪:“为什么?”

幽冥:“不会有人比你更厉害了,所以我娶的人一定是你。”

老实说,银雪对幽冥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希望他爱她,而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陪伴他的工具,沉思了会儿,她开口说:“是啊,我很厉害。所以,你要是弃了我去找别的女人,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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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后,大部队来到了第一个要巡视的城市——妖族的九原城。

天地之间有六族:仙、魔、妖、鬼、精灵、人。

其中,有天生的仙魔,亦有修炼而成的仙人或者堕仙而成的魔。

鬼是人死之后变成的,精灵是花草树木得天地滋养而成。

至于妖,则是动物修成的精怪。群妖之中以狐狸为长,狐狸之中又以九尾白狐为尊。

而今,担当这妖族女君的,是名为白灵的九尾白狐。

几日前,她得知幽冥和银雪即将来访,便开始准备这场隆重的迎接仪式。

有趣的是,她却并未先向魔尊行礼,而是先对着银雪行了一个礼。

银雪:“你叫白灵?”

白灵:“是。”

银雪:“我也姓白。”

白灵:“先祖有幸,得显元大帝赐姓,不敢与公主攀亲。”

银雪:“我也不大喜欢别人叫我白雪,银雪更好听些。”

白灵:“妖族上下,不会有敢直呼公主名讳之人。”

银雪:“你感念旧主,值得表彰,不过,是不是应该先搞清楚现在的处境呢。”

白灵愣了愣。

银雪挽起了幽冥的手:“如今,我是魔族的尚夫人。”

白灵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跪下了。

白灵:“是臣礼节不周,怠慢了尊上,请尊上治罪。”

幽冥对她不予理睬,只是望向银雪:“你想处置她吗?”

银雪:“尊上宽宏大量,若不放在心上,便免了她的罚,也是可行的。”

银雪说这话时,故作一种小鸟依人又带些谄媚的姿态。她知道——幽冥执掌这天下不久,底下被征服的各族,复国之心想必是一刻都不曾消失。只有自己这个仙国的公主完全归附了幽冥,各族才不敢轻举妄动。经瑶光城外一战,谁人不知她银雪武艺冠绝天下,连她都向幽冥称臣,这景象必能震慑一片宵小之徒。

……

————————————————————————————————————————————

深夜,白灵的寝宫碧云殿内。

“圣主,人都说这魔尊是叫银雪公主迷了心,可今日看来,似乎反倒是银雪公主一心巴着魔尊啊。”议事女官欧若说道。

白灵:“是啊,原本想着,仙族公主应当会支持我们的复国大业,现在恐怕,咱们的计划得变一变了。”

欧若:“圣主是想?”

白灵:“不论如何,得先拆散这两个人,魔尊一人就足以抵挡我妖族千万大军,若再加上银雪公主,我们绝无胜算。”

欧若:“可据我们埋在魔国的影子探来的消息,魔尊的确对银雪恩宠有加。虽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但这二人新婚不久,正是黏腻的时候,要想他们离心,恐怕没那么容易。”

白灵:“魔尊我们暂时动不得,此人性情冷酷,若送去的美人有什么差池,反而会给我们惹出大麻烦。”

欧若:“看来,只能从银雪公主那边下手了。”

白灵:“你去布置吧,做的周密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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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灵邀银雪入后宫赏景,魔尊则由女官欧若陪伴去检阅妖族新编入魔国的军队。

妖族本就为动物修炼而成,最喜自然,这后宫看上去就跟深林一般,有各种奇花异草及珍稀生灵,银雪看的开心极了。走着走着,突然有个宫婢冲出来。

宫婢:“圣主!圣主!”

白灵:“大胆奴婢!没看到尚夫人在此吗?竟如此冲撞!”

宫婢吓得浑身发抖。

银雪:“无妨,看她这着急模样恐怕是出了不小的事情。先让她回话吧。”

白灵屈膝半蹲“是。”随即对着宫婢说:“还不速速回话。”

宫婢:“忘忧花王……落了一瓣。”

白灵随即做惊恐状:“尚夫人有所不知,忘忧花乃是妖族的族徽,花王更是与全妖族的修炼息息相关,臣恐怕不得不失陪一会儿了。这四周皆有宫婢,您若是有什么驱使,唤一声便是。”

银雪:“无妨,你去吧,我自己走走。”

白灵:“臣跪安。”

白灵走后,银雪开始漫不经心地逛了起来。忽然,她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笛声,走近一看,是为锦衣华服的男子。说来奇怪,他身上的服饰似乎与他本人的气质丝毫不符。这人长得仙风道骨,不似妖族中人,穿着妖族惯喜欢的姹紫嫣红的衣裳,自然是显得格格不入。

但笛声十分动人,银雪驻足欣赏直至曲毕。

银雪:“君子吹玉笛,一半是归思。”

男子发现了在边上的银雪,转过来。

男子:“姑娘是……”

银雪:“过路人而已。”

男子:“姑娘懂乐。”

银雪:“不敢说懂,但喜欢。你刚刚吹的这首,我很喜欢。”

男子:“姑娘是外乡人吧,这里的人,大多喜欢嘈杂的声响,欣赏不来这样空灵的曲调的。”

银雪:“本以为你是个高人,现在看来你竟是个俗人。什么高啊,低啊,俗啊,雅啊,还不就是人自己想出来的。音乐固然美,终究不过是博人一笑的玩意儿,倘若无人倾听,便也算不得什么佳品了。”

男子:“好狂妄的口气。”

银雪轻轻一笑:“罢了,与你争辩也是无趣。”说罢,她转身就走。

男子跟上去:“姑娘留步……”

银雪也不理他,继续向前走。

男子竟伸手去拽银雪:“姑娘”

然而银雪是何人,男子眼看着自己抓到了她的衣袖,那袖子却又在顷刻间消失了。

银雪飘然而去,徒留他在原地。

过了许久,白灵从他身后搂了上来,男子神色尽是厌恶,却并不动手挣脱。

白灵:“怎么样?桓齐上神,您向来看不起我们妖族女子,那,仙族的公主,您可看得上?”

男子名为桓齐,竟是仙族人,不怪银雪会被他的笛声所吸引,那本就是她故乡的乐曲。

桓齐:“什么?!你说她是……”

白灵:“就是把你驱逐出瑶光城的白止的女儿咯。”

桓齐:“怪不得……是了,她是生的有些像珈琳……”

桓齐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珈琳这个名字,已经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很久了,但他知道,这个名字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消失,这两个字指代的,是他曾经深深爱慕过的美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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