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句容将帖书还给田春航,眼角余光瞥到殳瞐,又转回来问田春航,“宁道友叫你来的?什么事?”
田春航将来意解释了一遍,把他发现几个妖怪的图谋,与宁禹通怕他来此的经过,约略快速讲过。
与高出自己修为的人当面,这对田春航造成不小压力,因为对方有拿捏自己的性命的力量,何况身处异地,对方又是不认识的异族之人。
句容听完,脸色阴沉下来,没有立即说什么,田春航却听到旁侧传来一声惨叫,不由朝那里看去,只见翠绿大手收拢,捏得殳瞐痛苦不堪。
田春航犹豫了一下,他怕句容一怒之下捏死殳瞐,宁师兄那里就不好交代了,但是没敢说出来,好在他见殳瞐只是哀嚎,应是性命无忧的。
句容道:“你把那两个人放出来。”
田春航一愣,随即想了起来,阴空寒域内还有两人,正是巫马咸与公西弛二人,在他布下这座阴空寒域之时,将殳瞐连同这二人一同困了进去。
那二人正在里面乱蹿呢,田春航通过天辰镜有所感应,索性一掐法诀,将整座阴空寒域收了起来。
只见田春航头顶,天辰镜翻转,仿如日夜交替,黑暗褪去,换上纯白之光,整座阴空寒域便消失了。
巫马咸与公西弛在左近一处现出身来,二人霞晕遮面看不清神情,但姿态明显有些错愕,随之就发现了句容这里,并在看见句容的瞬间,露出慌张之态。
句容并未遮掩气机,二人察觉到这是一个五重天的祭司,而且其人身上春神力很是浓厚,显然是句芒氏一族的。
巫马咸内心慌乱,转身欲逃,公西弛却立即拉住了他,并冲他摇了摇头,使了一个眼色,要巫马咸听他行事。
公西弛来到句容面前,巫马咸跟在他身后,战战栗栗,明显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二人行了拜见礼,说道:“巫马咸、公西弛拜见上祭祀。”
他们并不当眼前这个五重天的祭司就是句容,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句容还只是个四重天的祭司。
这也是因为在过去近五十载岁月里,句容并没有待在圣山修行,而是出游在外,突破到五重天之时也是一个人,外人并不知晓。
这次领命来迎接人道使团,也是被冢宰匆匆召回,在圣山也仅仅停留数天,之间更是没见过几个人,之后又被派了出来,所以知道他现在修为的没有几个人。
所以公西弛才敢提出捉问句容,如果事前他知晓句容真实的修为的话,给他一千个胆子,也绝不敢有这样的想法。
现在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即使殳瞐被抓,事机败露,他二人也决不可承认通敌之罪,也不能逃跑,否则便是心虚,反而要胆气壮些,想办法推脱赖了去。
句容目光平静,并没有一来就拷问二人,他先对田春航道:“田道友,烦你在此处等候,我先料理了这二人。”
田春航看了巫马咸与公西弛二人一眼,不知句容话里的“料理”是什么意思,不过这算是春霖自家事,他不好多事,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公西弛听不懂句容这一句说的是什么,随后便见句容看向自己,其人眼中绿芒一闪,他便觉心神一恍,身躯控制不住地跟着句容朝青山镇方向飞去,巫马咸也是如此。
田春航目视句容带着二人离开,在原地等候,殳瞐一同留在那里,被翠绿大手抓着。
句容很快落下身躯,这里地上趴着一只妖猿,满乎本来观望在远处,见到句容过来,才走进前来。
满乎上前一拜,恭敬道:“多谢莫敖相救。”
句容摆摆手,不搭满乎的话,他放开心神束缚,公西弛二人就还过神来。
句容现出庄严神相,身外五重金色光轮层层相裹,足踏莲花,绿霞晕流,五色漪光荡漾。
这样的神圣之相,给予公西弛二人的却是莫大压力,他二人身躯颤抖,背上仿佛压了一座山,弓腰俯首,一旁满乎倒是轻松,显然句容有所针对,但也是低着头不敢大喘气。
“你二人可知罪否?”句容口吐音节,携带滚滚神威,迫问眼前二人。
巫马咸身躯一抖,公西弛出声道:“上祭司所问何事,我二人不知有何罪?”
句容冷笑,目中含怒,道:“我问你们,你们怎敢伙同妖孽,意图捉我?”
公西弛心中一颤,意识到面前之人身份,面色霎时雪白,张口说话第一声没喊出来,就听到巫马咸惊叫:“你,你,你是句容?”
说完,巫马咸意识到失言,抬起的头颅又重重埋下去,冷汗顺着鼻尖滴落,惶惶呼吸艰难。
公西弛说道:“上祭司玩笑了,以我二人的修为,怎敢起这样的心思。”
一旁默默听着的满乎也是这样以为的,春霖祭司之间,以下犯上,几乎就是自讨苦吃,不仅坏了规矩,更有上境祭司对于下境祭司的绝对压制。
句容也有这样的疑惑,他也不是全然相信田春航所说,还留有几分怀疑在心中。
但他还有办法,伸手一招,趴在地上的老猿身躯一动,昂起头颈,绽放绿意的藤环变大捋下,变小飞回他手中,他将之束回发尾。
没了藤环束缚,但老猿心知旁边还站着句容,所以仍旧一动不动,躺着装晕。
句容指着老猿,对公西弛二人淡淡道:“你们若不从实招来,我审问这只妖孽便可。”
巫马咸只是张口不言,公西弛见瞒不下去了,他心思聪明,知道此时不如承认,只是不能牵连到部族身上。
他恨恨看了老猿一眼,咬牙说道:“回禀上祭祀,我二人甘愿认罪。”
句容眼神一厉,讯问道:“这是你二人所为,还是部族指使?”
公西弛道:“自然是我二人自己的罪过,部族不曾知晓。”
句容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公西弛都爽利地回答,几乎没什么犹豫,但是一旦涉及部族,就含糊应过,将罪责都揽到自己与巫马咸身上。
句容若有所思,最后问道:“你们几个人,怎么敢打主意到我的头上来?”
听到这个问题,公西弛反而略顿了一顿,尴尬道:“我们……不知上祭司现在有五重天……”
句容点点头,随后扬手一挥,三道绿霞从他掌心飞出,钻向公西弛、巫马咸与老猿的眉心,封禁了三人的心神,三人晕厥倒地。
句容对满乎说道:“你将这三人押入神庙看管,待我回来再细细审问。”
满乎答了一声“是”,此时他也明白了,他是被妖猿认成了句容,生受了一场打斗,无由得了一身伤势,他不敢怨句容,只把一腔怒火撒在这三人身上,定要好好发泄一番。
句容敛去神相,脚踩云光,绿霞一闪,飞回到田春航之处。
田春航见他回来,转面向句容。
句容说道:“田道友,我随你一同去见宁道友。”
田春航心中诧异,原以为句容要他等在这里,是为了配合自己询问呢,本来若句容这样支使他,他心中还是有点不满的,现在稍稍舒服了些。
他先答了声“好”,然后好奇问道:“祭司与宁师兄是旧相识么?”
句容摇摇头,回道:“前日初见,惊为天人,不过大家同是修行路上人,自然能称一声道友。”这种话他常在东玄听人说,随口而出。
田春航若有所思,见句容已是当先踏云而去,还带着殳瞐,便立马跟上。
两人行至人道驻地上空,还没见到宁禹通,首先迎来的是一抹乳白云光,拦在他们面前,紫意拢氤,变幻流转。
云光之中,现出一个妙龄女郎,二八约许,桃腮杏脸,腰细身长,柳眉带媚,凤眼含威,外罩粉红纱衣,内衬白底褶裙。
她手持一根紫色绣带,一头牵在右手,一头环绕身躯随风轻轻晃动,绣带上亮着光华,点点洒出紫莹光尘。
她停在并不十分近处,然后微微一福,只是目光带着警惕之色,待看清田春航的面容,才放松了些。
田春航这时上前说道:“白师妹,你怎的好像在巡视一样,怎么,有妖孽敢找上门来不成?”说完瞥了一眼殳瞐。
白芷璃皓腕一拉,紫色绣带收回掌心,整齐叠放一团,然后摇了摇头,秀眸颇有无奈之色,笑道:“还不是我那顽劣师弟,算了不值一提,田师兄你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么?”
田春航点点头,知道一些内情,不过没有关心,道:“我正要带这位道友去见宁师兄。”
“宁真人?”白芷璃看了一眼句容和殳瞐,知道田春航身有要事,紧忙让开了身路,道,“那我就不耽误师兄了,师兄请。”
“有劳师妹。”田村航笑了笑,然后转而向句容,恭敬道,“祭司,请随我来。”
一旁的白芷璃听见“祭司”两字,方惊醒这是一位春霖本土的修士,她丹唇微启,犹豫着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