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不远处,西天目山的禅源寺,一位身穿白色小旗袍,手拿黑色小皮箱的少女止步在寺门口的三阶青石上。她弯下腰掏出手帕擦了擦皮鞋上的泥泞,正要跨入寺门,突然脑中‘叮’地一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这可把在前庭打扫的小和尚吓坏了,“敌军来了!敌军!敌军来了!”小和尚丢下手里的扫把,几乎跌坐在地上。这一喊,人越聚越多,几乎引来了所有正在午休的和尚,甚至连妙定方丈也来了,而人群中还有学生,老师模样的人。由于国内战乱,形势紧张,国立启真大学的竺校长与妙定方丈协议,决定将200多名新生都放在禅源寺上课,而其余学生依旧在杭州校区。
“敌军在哪?”方丈看了看寺门,似乎没有什么异动。
“那!在那!”小和尚已经爬起,指着倒在寺门口的少女,却不敢向寺门走,他惊慌失措的语气连带着众人也紧张了起来,谁都不敢向寺门靠近,生怕有敌军突然出现。
僵持之下,人群中走出了一位少年,径直向门口走去,“远业!”,旁边类似老师模样的人叫住了他。
但是远业摆了摆手没有回头,只说了句没事,便小心翼翼地靠近寺门,却发现门外除了一位晕倒的少女,什么人也没有。在查探清楚后,远业急步走到少女旁边,大致看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伤口和血迹,应该不是被敌军所伤,看这打扮可能是迟来报道的学生。
“没有危险!寺外并没有看到敌军!只是一位姑娘晕倒在寺口,大家让一让,先让她进寺休息一下!”远业对众人喊道,并抱起了少女向寺内走去,有几位学生也跟着来到了寺门口,向外看了看,确实没有看见人,冲着众人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众人都议论纷纷,大半跟着远业去瞧热闹,留下的几位在嘲笑那位小和尚。
“你不是说敌军么,你哪只眼看见有敌军了?我就说这边离上海那么远,敌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来了。看你这胆子怎么这么小,还是看破红尘,无惧生死的出家人么?”
“就是,就是。”
“看来是六根未净,哈哈。”
“你们胡说!”小和尚只有12,13岁年纪,平日里除了吃斋念佛也不与旁人打太多交道,听到这些话不禁急了眼,满脸通红地说道,“我看她好好地正要进寺,突然就倒下了,那样子跟中了子弹一模一样,我才以为是敌军绕到我们临安来了。”
“哟,说得好似你见过子弹似的。”
“我,我,我,我怎么......”小和尚还要反驳。
“好了,好了。”众人还要说笑,妙定方丈却开口了,“既然没事,大家也就散了吧,阿弥陀佛。”
“连年打战,最近杭州日日都受轰炸,也不怪这人心惶惶的。”一位老师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自从上个月8号旅杭日侨全部返日,驻杭日领奉命离杭,他便没有在杭见过任何日本人,就连拱宸桥日租界的日本巡捕也统统不见了。而不久后日军开始攻打上海,杭州作为前线的后勤补给处,成了日军轰炸的重要目标,所以竺校长才会将新生安置在这深山中的禅源寺,其地处杭州市西北,虽然条件有些简陋,但确实适合教学授业。
本来嬉笑的众人听见方丈都开了口,也不好再开玩笑,便都回了宿舍休息。
这时的少女已经被安置在了西边的云水堂,云水堂现在已经被改造成了女生宿舍。
“她可能是新来的学生,听杜老师讲过,他还有个学生今天要来报道,可惜现在午休杜老师有事出寺了。”一位老师说到,这时云水堂外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学生,也有几位热心的把女生的皮箱给送了过来。
“嗯嗯,看她身上没有外伤,现在呼吸也平顺,也许只是累了。大家也都散了吧,等下午杜老师回来上课就知道了。”远业也是杜老师的学生,如果真的是新生的话,那以后便是同学了。
远业回头望了一眼,看她的打扮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姑娘,其实如若家境清寒也是不可能负担得起启真大学的学费,有些人家连招生的报名费都交不起,更何况这一年几十元的学费。远业一家在绍兴也算是书香门第,但是供他上大学也让家里的生活显得有些拮据。
大家细细碎碎地说着话,也三三两两地回去午休了,现在离下午上课只剩半小时。
这时那位‘谎报军情’的小和尚捡起了扫把继续干活,他的脸上还有未褪尽的红晕。扫着扫着,突然他看到寺门又有动静!
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门槛上冒了出来,又沉了回去,如此几番,还有一些奇怪的声响从寺门口传来。“这回不会真是敌军来了吧?”
小和尚双手紧紧撰着扫把,不敢走动一步。他很想再把刚才那些人叫回来,但是又不确定这门外是不是真的敌军,他犹豫得快哭了,他真的很怕啊。
他向四周看了看,只有大殿上有几个师兄在念经,并没有路过的人,纠结了半响,终于鼓起勇气想先过去看看究竟。
他一步一步小心地迈到寺门,再慢慢将头往寺外探去,发现有人倒在门口石阶上!那人正是龙成!他并没有完全昏迷,只像是透支了身体,没有力气再站起来,门外的三阶青石颇有些高度,他倒在最下面难怪从寺内看只能看到个头顶。
小和尚暗自庆幸了一番,幸亏不是敌军,幸亏刚才没有喊,阿弥陀佛。
“看这年纪,是逃难的还是求学的?”小和尚蹲下想把人扶起来,可是他个子太小根本撑不起龙成1米8的身体,这时几个路过的学生围了上来帮忙。
“怎么又来了一个?”
“是啊,看这样子也像是学生哎!”
“快扶进去吧,今天什么情况,怎么专挑寺门口晕?”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龙成抬起向东边男生宿舍走去,男生们抬得很粗暴,龙成感觉自己晃得更不舒服了。他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但是却被抬得人死死拉住。
终于到了男生宿舍,这时远业正要出门去教室,却看见又抬进来一个,有些惊讶,这到底哪个才是报道的学生?都已经离报道日过去8天了,不至于两个都是吧?
他转身回了宿舍想去看看情况,发现这个少年并没有晕倒,只是有些虚弱。有位同学为其倒了杯热水,想让他喝了缓缓,龙成这时候擦了擦头上的雨水和汗水,接过热水,提防地看着众人没有说话,他很紧张,“不知这边可会同类相食?”
即使龙成看出大家并没有恶意,但他丝毫不敢怠慢,几百年流浪者的经验告诉他,不管在什么时空都不能轻易相信别人,递给他的水,他只是嗅了嗅并没有喝。
大家看龙成这个样子,觉得他不会是个傻子吧?连水也不知道喝。
“你是谁?”最后还是远业开了口。
龙成一直在各个星球中流浪,自然有办法能够很快掌握新的语言,但是此次为了躲避追杀,并没有与他人接触,所以这眼前的少年说的什么,他是真的听不明白。龙成尝试着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是个哑巴?”远业皱了皱眉,今天怎么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龙成没有再理他,半倚着恢复体力,眼睛却还是一直盯着这些人。学生们被龙成盯得很不自在,那眼神像是恶狼在盯着对手,满是提防。于是渐渐有人走了,“走吧,走吧,也该上课了,这什么人呐,好心救他,还这样看着我们。”
远业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希望龙成好好呆着不要搞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