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析走向主屋,步路蹒跚。
幕家宅院的构成极其简单,就像一个放大版的四合院。
她境界突破失败,气息不稳。如果幕夫人是个修仙者,那她必定会看出自己的状态。如果她不是,那自己这个样子只会使她徒增担心。
路上边走边想,她不想借自身来试探幕夫人。
十年了,这十年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不用在考虑门派的大小事宜,也不用为了仙魔之战殚精竭虑。
这十年的时间就像是偷来的一样,而她就像那个小偷,霸占着本不属于她的亲情,身体,时间。
天色昏暗,窗子中透出微黄的灯光。这一幕温馨而又残忍。
“吱”主屋房门打开,幕夫人坐在正对门口的椅子上,没有动。室内没有其他人,很明显,这门是幕夫人打开的。微黄的灯光映的她的脸颊添上一抹柔情,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你究竟是谁?”
“娘亲,我.....”幕析语顿,终于是到了挑明的时候了吗?站在门外,与幕夫人遥遥相对,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别叫我娘亲,你本来就不是我的女儿。”幕夫人站起身,缓缓走了出来,双手一辉,昏暗的院落顿时亮了起来。原来平日里毫不起眼的小院处处都是玄机,幕夫人的灵力拂过,隐藏在暗处的小型灯阵就亮了起来,灯火通明。
“我,我是你的女儿。”幕析无力的辩解道,“这十年,都是你看着我长大的啊”,幕析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幕夫人的手。
“你不是!”幕夫人甩开她的手,手中的灵力汇聚,慢慢形成了一把匕首的形状。匕首旋转在幕夫人白皙的指尖,“不过,也不重要了,杀了你,我的女儿自然会回来。”匕首射出,刀尖抵在幕析的喉间。
“杀了我,你女儿你会不来了。”灵力外放凝物成型,这最少是金丹期的修为,凭她现在这炼气圆满的境界,连与之一较的实力都没有。
“愿意说了?”幕夫人手中的灵力散去,院中的灯阵也熄了下来。“进来说吧。”让开身,让幕析进去。
昏黄灯光下,看着眼前之人熟悉的眉眼,幕析眼睛里渐渐出现了泪光。不过就睡了一个觉,幕夫人就不认自己了。
“说吧,你到底是谁,霸占我女儿的身子是为了什么?”幕夫人抬手便结了一个阵法,将两个人笼罩在其中。
“我没想到,乡野之地竟还能出现金丹修士。”见她布了法阵,幕析稍稍放下心,一想不明白的地方,有了些许思路,顿了顿说道:“我现在只是幕析。”
“你我都很清楚,你不是,你是个夺舍者。”幕夫人冷笑。
夺舍,只有元婴修士及元婴以上修为的人才可施行的一种逆天法术。夺舍者的目标大多是修为平平的年轻修士,但是母体中的婴儿不会有人选择,因为婴儿受到天地规则的保护,强行夺舍会令自己神魂俱灭得不偿失。
“我不是夺舍者,我是已经死了的人,醒来就发现自己转世,我也很奇怪。”幕析冷静了下来,看来这十年安稳的生活让她太过放松,连最根本的理智应对都做不到。
“继续”那把匕首又悄然出现在了幕夫人的手上,“十年,伪装了十年,你也不容易吧,这出母慈子孝的戏,我陪你演够了。”匕首滴溜溜的在手心旋转。
十年了,一遍又一遍的猜疑,一遍又一遍的推翻,如今她终于确定了,眼前之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女儿,每次下意识摆出的结阵手势,每次无意识的攻击姿势,都让她怀疑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三百年前的修士,参加了三百年前的仙魔之战,我险些陨落其中。至于身份来历,不重要了。宗门或许,已经没落了。”幕析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但是现在她只想找个人说,这三十年她忍得太辛苦了。
“后来我发现了一些事情,这些事不能和你说,涉及宗门机密。”捋了捋思路,幕析像是在思索要怎么说,她不能说出她的身份,以及仙魔之战最终止战的原因。
“这些事情对我的打击挺大的,以致我后来二十年都无心治疗直到彻底陨落。”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挑着说的。
“你说,你不是夺舍,那你又怎么能在我女儿的身体之中重生?”幕夫人手中的匕首停止了旋转,似乎,事情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经历过仙魔之战的人,生前实力又得有多强大。
“重生原由,我也不知。”幕析缓缓抬起头,苦涩一笑,“如果有可能,我也不想重生。”
“那我女儿呢,你霸占了她的身体,那她去哪里了。”幕夫人想要杀了眼前之人,想要让女儿回来,“我好恨,你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要霸占我女儿的肉身。”
“如果你想杀了我,动手吧。”幕析放下灵气抵抗,死在幕夫人的手上,她是愿意的。她本来就是不该活着,如果死亡是一种选择,那她不会逃避。
见她放弃抵抗,幕夫人苦笑,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
“我不会杀了你,我要你离开,离开的远远的,我要你牢牢的记着,你夺舍一个婴儿,霸占了原本属于她的一生,我要你这一生都被心魔所扰,修为不得精进。”手中的灵气匕首被丢在桌上,晶莹剔透的淡蓝色刀刃像极了艺术品。
撤去法阵,幕夫人对她说道,“走吧,就当这十年是一场梦,你永远,永远也不要再回来了。”幕析不知道幕夫人有多克制自己没有再拿起匕首,幕析现在只知道,幕夫人要她离开。
“好,我离开。娘亲,你…要多保重…”果然自己还是亲人缘薄啊,果然偷来的一切终究会被发现。“你…隐居在此,你要多注意。村头的落魄老道,也是个金丹修士。”看着幕夫人冷峻的脸色,幕析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金丹修士一般都是各个门派的顶梁柱,精英子弟,而幕夫人隐居在此,若非是出来试炼,便有可能是叛门而出。
村头的落魄老道也是个金丹修士,虽然他身受重伤,金丹千疮百孔,但也是金丹期的修为。幕析怕,那老道会对幕夫人不利。
“废话说完了吗?”那落魄老道,幕夫人自然是知道的,他的伤,还是被她所伤。“别逼我动手杀你,快些离开吧。”幕夫人不想再看眼前之人,怕自己抑制不住想要杀了她的冲动。
“咳咳”幕析抓起桌上的匕首,刺进自己的胸口,逼出一滴心头血。血珠浮在半空中,在幕析苍白的脸色下,血珠更显殷红。
轻轻抚摸手镯,这个手镯是她在后山无意间得到的空间存储器,有些像乾坤袋,但是比乾坤袋要高级一些。从手镯中取出一枚玉牌,悬于空中。手指结印,在幕析的一声令下,心头血珠与玉牌接触,缓缓被玉牌吸收,玉牌被渲染成淡淡的绯红色。
手指将玉牌放在桌子上,推给幕夫人。这是她早就做好了的决定,只是没想到这一幕来得这么快,她会用心头血,做一枚玉牌,代替自己守在他们身边。
“这是我用本宗秘法做出的血玉牌,如果有一天,你们遭遇了无法解决的人,捏碎它,不管在哪里,我都可以第一时间赶到。”脸色苍白,幕析轻声说到,幕夫人可以不认她,但是她永远都会记得是她,该给予的承诺一定会给。
“你可以离开了吗,我一刻都不想多见到你,东西拿走,我用不上!”态度还是很强势,似乎是恼了眼前人伤了自己女儿的身体。
“当我求你!留着它!”幕析狠狠跪下,磕了三个头,“生养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此偿还!”为什么自己这么难受呢,明明自己已经断情绝爱了,怎么还会这么难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