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两人离了客栈,寻了间客多的酒楼。那少年自是叫了许多菜肴。青年皱眉,提醒到,今后只进不出,还是不要这般大手大脚。少年只是微笑,并不反驳,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确定了下一步的具体路线。
“马车?还是马?”青年问到。在他看来,两者皆可。小姐毕竟是有些功底的。
少年卖个关子:“呆会我去东市走一趟。”
青州不若惠州那般偏僻。乃是本国东部最繁荣的城池。按照赵小姐的说法,这里的东市看上去有点像惠州冯老爷嫁女儿的那几天。集市上,每天都有杂耍。父老乡亲,有钱捧钱场,没钱捧人场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青年也不言语,只是跟着少年,在人头攒动我街市上穿行。少年则是一脸的高兴,像是个很少出门的孩童,看什么都新鲜。
“这个好!”少年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铺子。
青年抬头看了看铺子牌匾,上书“留香堂”。
“啧啧啧,瑶州的黛石,青溪的贝贻……还有这个!羊城的凝脂!都是好东西呀!”少年不住地啧啧称奇。
青年开始还有些讶异,想着小姐这些年深闺难出。再一想就释然了。且不说,冯府上还有些资历,就凭小姐出生之所,这些上好的脂粉妆红也是随处可见的。
少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配方差了些,端的是浪费了好材料。”看了半天,回头对青年一笑,“沈嬷嬷可是月鹿沈家的小姐。”
青年听闻,心头一凛。犹记如新。
那夜……皇后将他们兄弟二人唤至宫内。
“时局有变,圣上游猎至今未归,恐生事端,你兄弟二人,今夜带上太子公主速速离宫,未有哀家亲谕,不准回宫。”
风来和太子西行,风归背着睡的香甜的公主上了马背。那是一匹赤棕汗血宝驹。
沈嬷嬷送到宫外秘处,塞给风归一封信。“皇后秘信,公主因冒犯祖宗陵祠,被大臣联名贬为庶民,从此与皇家再无瓜葛。”风归震惊之余。沈嬷嬷抱着被迷晕睡的香甜的公主,轻抚着女娃的脸颊。“京城要变天了……娘娘已经先行发了密信给南疆惠州的家姐,你们此去,便藏在那里,这一世都不要再回京城。切记!”
青年看着少年云淡风轻的微笑。还记得那个九岁的孩童从陌生客栈醒来之时的情形。
“小姐,”风归跪在地上,皇后叮嘱过,出宫之后,便是公子小姐,再无太子公主,“京城不安全,这是娘娘的意思。”
扎着俩小辫儿的九岁女娃,在摇曳的烛火旁,读了母亲留的信笺。看完之后,鸡叫三声,女娃抬手将信笺烧了个干干净净。然后对他道,“风归,我们走。”
没人知道信上说了什么,风归跟这位公主不熟。他们兄弟打记事起就跟着暗卫的老师习武。只是见她竟如此冷静。内心多了一丝情绪,不知是敬,还是怜。
“风归?”少年见他出神,晃晃五指。
风归回神,有些尴尬。
少年轻笑,不以为意,自顾道,“月鹿沈家可是前朝就闻名的调香世家呀。”
话正说着,便有小厮过来询问,是否要选些货。少年开口道:“店家这里可售原料?”
小厮面有难色,“回客官,咱家只售成品,这调香的是咱京城本铺的岳夫人。”
“召州的岳家?”少年挑眉,怪不得能在青州开出如此大的铺子。
小厮一听对方知道,一边面露得意,一边明白这是遇到行家了。“是的公子,咱家做香行也有些年数了。”
少年轻笑,一面回个礼:“失敬了,便拿个瑶州黛石,羊城凝脂包起来吧。”
小厮心喜,想着又能吃些回扣了,面子上自然欣然,诺了声便去忙了。
少年转身对风归道:“岳家也是可以的,但祖上是沈家传出去的方子。”说完,看到青年的表情,叹口气就此打住,“罢了,你也是没兴趣的。”
青年无奈好笑。
青州一呆就是五日。
方便小姐逛集市,就在东市上借了客栈。
不过于招摇,也不会委屈自己。地字号房间就很好。只是让风归觉得有些不适之处,便是小姐坚持两个“男人”睡一间。
女娇觉得风归过于腐气。想当初在冯府。她的身份不也是小姐的陪读,风归身为男眷,入不得后堂,不还是睡在她房间的阁楼上。
但风归固执的认为,阁楼和共处一室还是有些区别的。
“迂腐。”女娇讥笑于他。
这地字号房间其实很是宽敞,两张床榻也相距甚远。帷幔拉上,各睡各的。
只是随着小姐每日的逛街,宽敞的屋内被堆满了货物。这种情形在青州实属平常。有些货物贵重,或是怕商家临时给调换了,总之有些客人偏就是喜欢将货物放在房内。只需在门口挂个勿扰的牌子,小二便不会进来打扰。
风归看着小姐每日逛街市,吃馆子,玩的不亦乐乎,沉甸甸的心思也逐渐放开了些。就由得她这般开心。
第五日,中午从青州有名的酒楼吃好回来,女娇对风归道:“采买的差不多了,劳烦兄长去租辆马车,咱们明日一早出发去离国的锦州。”
风归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受下了这兄长的称呼。心下却不怠慢。这几日游览,小姐看的是货,风归却是遍察行程。
按理说,已经过去六年,认识小姐的人本就不多,何况又变了装。风归心下明白,应该是安全的,只是当日皇后娘娘一再叮嘱,藏起来就莫要再入世了。
可是……风归虽然之前不了解自家小主子,但就那一晚。小女孩药效过后,清醒过来。见到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自己。
风归拿出皇后娘娘的信物。小女孩验过之后,忽然对他一笑,说,我见过你,你做过哥哥的陪练。
风归心里一紧。小姐说的没错,在成为正式的暗卫之前,他曾经做过太子的陪练。
再看那小女孩儿的申请,风归莫名觉得有些害怕。然后女孩儿忽然出口“安慰”风归:“不用害怕,清风明月,咱们走着看便是。”
这么多年,风归……都不曾见到过自家小姐有过紧张和害怕的样子。这……怕是才最让人害怕。
风归租好马车,回到客栈之时。
小姐在房间里开始收拾起货物。见他回来,便开始解释。风归其实也知道,小姐估计是孤独太久,在冯府中,除了陪小姐读书学艺,或是陪夫人聊天,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在书阁里阅读。风归在的时候,她便跟他这个木头人说话,通常风归只是听着。风归不在的时候,便是自言自语。
看到小姐一袭短衫男装,半个粉臂裸在外面,额上渗出丝丝吸汗,但手中的活计却异常熟练,一边做事,一边解说,神采飞扬。风归便坐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取出刀剑,细布保养。仿佛又回到了那些个书阁的日子。她在那里写写读读,他在梁上擦拭刀剑。
“此去锦州还要些时日,有些原料要进行封存。另外,这些凝脂和香料融和也要些时日,不妨就先做上一些,到了锦州要盘一间铺子。听说离国新帝即位不久,鼓励民间行商,特别是锦州这种靠近震国的城镇,更是给了优惠的政策。”
风归心下明白,小姐这是真的要在锦州呆上一段时间了。如此,也好。
是日,风和日丽。
风归和车夫,将行李一件件搬上马车,收拾妥当之后。小姐才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小厮。
“干粮。”她笑眯眯地说到。
风归望着车内大半地方被货物堆满,小半地方又塞上了零食,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