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空无一人,摇椅一动不动的立在窗口,略薄的窗帘透过清晨的阳光,看上去有些昏黄。
床上除了枕头、被子再无其他,手伸进被窝,并无余温残留。
床头柜上是昨天刚换的卷纸,宇飞用仅剩的一点擦了把汗,顺带着擤了把鼻涕。
床底下的那个箱包没有上锁,拉链也敞开着,宇飞看了一眼,默默的拉上了。
奇怪,老爷子跑哪去了?
拉开窗帘,阳光铺洒进房间,顿时敞亮了许多。
楼下的小广场有一大波老奶奶,只要没有雷雨、飓风、冰雹等不可抗拒的自然因素,她们都会穿上统一服装,准时到那里集合,然后支起音箱,放上豪迈的音乐,身姿矫健的跳起广场舞。
长得再倾国倾城,看久了也会觉得麻木,就像那些广场舞神曲,节奏再欢快激情,听久了也终将沦为噪音的一种,即便有两个耳洞,也架不住如此剧烈的反复摩擦。
宇飞觉得那些神曲缔造者有必要肩负起这个责任,《小樱桃》、《小甜枣》什么的该出就出吧,毕竟全国各地无数的小广场,以及周围的小区民众,都在翘首期盼,嗷嗷待哺。
爷爷是这一大波老奶奶的忠实观众,墙上挂着的军用望远镜由于过度使用,表面掉漆已经很严重了。
几个家住较远的老奶奶就要相对辛苦一些,她们肩上往往会多出一个挎包,恰好能够塞下用来更换的衣物,等广场舞结束后就换上便装,步履蹒跚的去赶地铁。
遇到这类老年人一定要主动让座,别等人家开口要求,虽然不一定会收获一声谢谢,但起码不会因此多个爸爸,顶多冲你噘噘嘴,翻楞几下眼睛。
“有血迹?”
刚进门时,宇飞一心只想找到爷爷,加上房间里光线不佳,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上的血迹。
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地板上早已血迹斑斑,形成一块块点状分布的血印,很小,却很密集,大多集中在床的附近。
宇飞这幅身体患有一种奇怪的色盲症,一些事物在他眼里是没有颜色的,包括血。
但今天的血有所不同,有黑色的,也有红色的,就是说宇飞现在看到的血迹,有一部分是呈现出本色的。
类似的情形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对此,宇飞早已见怪不怪,也没想太多。
俯身抓起地上的一把蚊子,是的,一把蚊子,也正是因为满地的蚊子尸体,才让宇飞更加确信自己看到的就是血。
难道……爷爷被吸干了?
连蚊子都这么恐怖,可见这个世界有多疯狂!
沿着蚊子尸体寻找线索,宇飞被引向自己的房间,这才发现门口处铺了厚厚一层死蚊子,甚至可以看到自己刚才经过时留下的脚印。
难道是想吸我?
开玩笑!
我就那么好吸么?
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古怪,偏偏爷爷又不见了,宇飞心里乱的一批。
目光再次锁定地上那个“大蝉蛹”,那家伙又开始蠕动了。
是自己力量太小,打得不够重吗?
宇飞去厨房取来了擀面杖,掂量几下,觉得有些轻了,担心不会给大蝉蛹造成什么伤害,于是犹豫再三,最终拿出一把菜刀。
“哧!哧!哧!”
捶几下胸口给自己打气,又在空中做了几个劈砍动作,这才慢吞吞的挪进房间,小心的牵起被子一角。
手,多少有些发抖……
屏息凝神,宇飞一手拿刀,另一只手慢慢掀开了被子……
面目狰狞的怪物、腐烂恶臭的丧尸、甚至是科幻片里的异形,以上这些,都在被子掀开前,在宇飞脑海里闪现过。
但万万没想到,被子下面的竟然是……
“爷爷?”
宇飞张大的嘴巴甚至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看着爷爷肿到变形的脸,宇飞偷偷把闹钟踢到了床下。
“粑粑麻麻去上班,我去幼儿园……”
一顿极限操作后,闹钟终于没了动静,宇飞却由于慌乱,把头顶撞出一个大包。
爷爷耳朵动了两下,微微张开了眼睛
“飞……飞啊……爷爷有点晕……去给我倒点水……咦?你手里拿把菜刀干什么?”
“我……我正要做饭,对,做饭,先别说这个了,我去拿水。”
菜刀归位,慌忙端来茶壶,宇飞把爷爷扶到床上坐下。
爷爷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类似速效救心丸的那种,仰头往嘴里磕了磕,咕咚咚喝了一整壶茶水,又喘了半天气,这才恢复了几分神采。
见老人家有所起色,宇飞连忙问道:“爷爷,大清早的,您跑我房间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来着?我想想……”爷爷抬起双手,食指在光头两侧画圈,这个过程中,宇飞仿佛听到了敲打木鱼声。
爷爷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吃惊归吃惊,宇飞心里的罪恶感起码没有那么强烈了。
老爷子这是用的什么药这么灵!
宇飞觉得有机会应该弄来备点,关键时刻没准可以救命。
两分钟过去,爷爷动作越发迟缓,还不住地点头,眼看就要睡着了。
“爷爷,想起来了吗?”
“啊?,吃饭了?”
“嗯,吃饭,我去给您热串。”叹了口气,宇飞就要起身去厨房。
“啪!”
毫无征兆,爷爷闪电般出手,给了宇飞一记耳光,同时愤怒大叫:“我想起来了。”
“想……想起什么了?”宇飞捂着脸,一颗心揪成一团。
“你看这是什么,”爷爷把手掌翻了个面,手心处赫然就是一只死蚊子,“你爷爷我昨晚给你打了一宿蚊子,你爷爷的!”
越说越气,爷爷干脆脱掉了睡衣,“你个小王八羔子,睡觉为啥不关窗户,不怕被蚊子咬死吗?”
宇飞这才看到,爷爷身上被蚊子咬了不知多少个包,大的小的到处都是,手能够到的地方几乎都是抓痕,皮肤红肿,犹如被大刑伺候过。
鼻子一酸,宇飞差点哭了,这个爷爷虽然不是“亲”的,不过这个孙子装的倒是值了。
该死的蚊子!
宇飞当即决定放学后买个蚊帐,顺便多买几瓶灭蚊剂带回家,就算花光自己的零用钱也在所不惜。
弄了盆肥皂水,宇飞帮爷爷擦拭身子,老爷子的药似乎并不是万能的,起码对蚊虫叮咬不起作用。
“爷爷,今年的蚊子好像比往年的多哈。”宇飞试探性的问道。
爷爷并未回答,而是将目光对准了书架,“宇飞,那本杂志怎么在你房间里,你动过床底下那个箱包?”
停止手上的动作,借助窗户的反射,宇飞能够看到爷爷大半张脸。
虽然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的,但此刻,老人家目光凌厉,表情肃然,额头上的青筋嘣嘣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