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兄足下:
兄的回信我已收到,天高路远,令兄惦念至此,弟感极涕零,一时间心头茫茫,竟然不能辨悲喜。想起当年与兄两人飞觞醉月,共话文章,这等日子便如一场大梦一般,真所谓醉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而今弟被贬西川这等荒凉之所,兄在齐鲁繁华之处还能时时惦念,怎教弟不感念!
西川县衙已经收拾停当,弟明日即可搬进去住了。西川县虽然地处边陲,物产贫瘠,然而百姓却大有淳朴之风,与京城之急躁浮华颇不一样。最近更结识赵公子等人,言语隽妙,风趣幽默,可期为良朋益友。
说道西川人物,不能不提一人。凤鸣兄还记得上封信停笔乃是因为有人来我处敲门?当时我开门时,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矮胖肮脏的道士,那道士甚是奇怪,一脸灰杂胡须,说不清楚是本来颜色还是常年不洗的脏。五短身材,头发蓬乱,面目遮挡在头发胡须之下,看不清楚模样,只有一个红色酒糟鼻醒目的端放在整个脸的正中央,让人将目光集中在这红鼻子上,忘却其他五官。
见我开了门,这红鼻子道士也不吭声,抬脚就进屋。我大是惊疑,便问他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到访。他却一声不吭,只是在我屋里转了两转,冷不防一屁股就坐到了我的床上。
我见他衣服腌臜,心里面大是不满,便不顾礼数周全直白告诉他:“道长,你怕是走错房间了。深更半夜,恕我不便待客,还请回吧。”
这红鼻子道士却并不搭理我,左右上下四处观望,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不耐烦,忍不住要上手拉他,却听他突然嘿嘿一笑,这一笑可好,那红鼻子下面龇出一嘴黄牙,看得我直犯恶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被他熏得臭烘烘的。
我勉强忍住呼吸,退开两三步。却听这道士跟我说:“大人一路辛苦。贫道乃是西川三清观的监院,俗家姓郭,刚才顺着一股妖气到此,打扰了大人,罪过罪过。”
言罢也不等我开口,这道士便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葫芦来,四面八方挥了挥,又重新揣回兜里,仰着那红鼻子四处闻了闻,紧接着身手敏捷的从床上跳下来,笑着对我拱了拱手:“屋宅清静,大人可以安歇了!”
说完,他也不解释是什么妖气,妖气走了没有,抬脚就往门外走,我被他弄了个懵懂,不由自主的跟着他往门口走,然而他却又突然住了脚,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递给我:“县令大人,这封书信乃是贫道偶然所得,贫道方外人士,拿着无用,不如上交大人,且由大人处置。”
我接过刚信,就听这红鼻子郭道士笑了起来,笑声中似乎大有讥讽之意:“大人犹在梦中耳!”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让我大是不满,刚要质问他,却见这红鼻子道士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跑到门口,一把拉开门就冲了出去,动作形容古怪,一点仙风道骨都没有。等我走出门左右看时,奇怪哉也,门口寂静一片,夜色深沉,哪里有半分人影。
再看手中书信,却是让我心惊不已。
说是书信,不如说是张便条,虽然不长,然而内容却端的令人心惊!
弟将书信抄录与此,也为日后好有个凭证:
“此案要是接了,能赚不少银子。只是西川县刚换了县令,还不知为人如何,手段如何。上任县令死的不明不白,这新换的县令,几斤几两还要再试探一番。看那样子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多半是书读的多,之乎者也说的多,论手段,怕是了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近日西川县恐有大事发生,叫你的兄弟最近不要生事。我们且观望一阵。
朗”
这朗是谁?这红鼻子郭道士又是什么人?
我来西川时日尚短,看起来西川也并不如我所想那般是一方桃源乐土,且等我慢慢查访。凤鸣兄若有什么消息抑或想法,大可告诉我,日后也好有个计较。
如梦手草。
乙亥年十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