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方正被一声巨响吵醒,他微微的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车前有个人,方正努力的睁开眼睛,疲惫的身躯压制着他的思想,沉重的潜意识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方正看到车前的两个人,猛然坐了起来,他们似乎在吵架,吵得很激烈。方正不知道要不要上前阻拦。在思考期间,他在车内点燃了一根烟,静静的看着两个人,车子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只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方正打开车窗,将抽完的烟头仍在地上。两个人似乎越来越激烈,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老者将右手高高抬起,就在那一瞬间,狠狠的甩在林芳的脸上。当老者再次伸起手掌的时候,方正急忙打开驾驶座的门,跑上前阻止了老者。林芳的泪水充斥在眼中,方正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但看的出来,应该是和自己有关。
方正拉着老者的手放了夏利。以免他在冲动动手打了林芳。老者看着林芳,用手指了一下房子,恶狠狠的说道:“先回家,我一会儿再说你。”
方正被眼前的老者吓到了,感觉他完全不像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老者,那个和蔼可亲的老者。一切都变了,林易发火的样子着实也让他害怕了。
林芳看了看方正,又看了看林易,她并没有听从老者的话,而是钻进了方正的车里,重重的将车门合上。
老者和方正靠在车前,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经过了夏天的洗礼,整个空气也变得很闷热。
方正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递给了老者,给他点燃,烟头的火星瞬间亮了起来。方正给自己也点了一根,重重的抽了一口,将烟吸进肺里,再从嘴里突出浓浓的烟雾。这是他最近学习的新技能,并没有很大的烟瘾。方正觉得当烟吸进自己肺里的时候,可以蒙蔽自己真实的内心。那样他就可以不用在承受没有艺颖在身边的痛苦了。
也许刚开始抽不久,吐出来的烟吹进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涩。他闭上眼睛,抬起头,静静的享受这样的夜晚。
老者笑了一下,自嘲道:“唉...年纪大了,真的是管不住自己的女儿了。”
“怎么了,发那么大脾气,前两天我们在上海不还好好的嘛!你都多久没见她了。”
老者似乎在思考着时间,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自从她离开武汉去了上海之后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偶尔还会给我打一通电话。还是我太惯着她了,什么话都听她的,才造就了现在的这种局面,根本挽回不了的局面。你们两个的新闻看到了吧。”
方正低下头,有些无语,他知道自己不仅伤害了艺颖对他的照顾,也伤害了林芳对他多年的等待,同时也辜负了林易对我他的栽培。方正点了点头,实在不知道以哪种口吻去回答老者。
“一切本来都挺好的,前几年就算她任性,我都由着她来,帮你出版书,借给你钱。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卷到这件事情当中。在发布会的现场我看到她后,我惊讶的说不出来话,她为了见你偷偷跑了过来,我跟她说过,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绝对不允许她的出现的。但没想到她一直都没有听过我的话。昨天她回来之前将上海的那份工作辞掉了,她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她回来帮你,这不我刚刚见到了她差点把我气晕过去。”
方正测了一下脸,用余光看着坐在副驾驶的林芳,发现林芳正在盯着自己看。方正内心突然有些心酸,他觉得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为了自己付出了这么多。她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像在方正想象中的那样:再与他结束后的几年里,她找了如意郎君,那个人很爱很爱她,无论什么事情都为林芳考虑。也许再见面时,她连小孩都有了,每天都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是,想象终究是想象。在这场恋爱中,三个人都输了,艺颖遇到了像方正这样放荡不羁的男人,什么事情都靠不住,伴随着出轨以及懒惰,艺颖一直在忍气吞声;林芳也同样如此,遇到了像方正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浪费了她这么多年的青春,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而方正在两个女人中间来回徘徊,当失去林芳时,他能感受到自己是爱着她的,当真正失去艺颖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林芳的爱在艺颖面前也只是九牛一毛。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艺颖已经离开了。现在他不能再伤害一个爱自己的女人了。
“对不起...”方正支支吾吾的说道。除了对不起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不起并不能弥补他对林芳造成的伤害。
“现在不是说对不起的时候,自己也是造孽,跟我媳妇离婚后就一直宠着她,惯着她,为了弥补她缺少的母爱,我将所有的一切给了我的女儿。她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但是没想到她却为了一个男人让我们父女俩造成了这么大的矛盾。”林易将对方正的不满终于表露了出来。
“我会劝她回上海的。”
“她不会听你的话的,既然她已经回来了,就已经作好了所有的准备。我们在上海的几天,每天都在为你的事情奔波。看得出来,她对你的爱,他从未消退过。我以为你们从大学只是玩玩而已,我给你们时间,让你们玩了三年。三年后,你们结束了,终于她不再受到你的影响,开始步入生活的正轨,可她偶然间听到你准备开工作室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做你背后的姑娘,默默的支持你。那家出租屋,她跟房东商量好了,每个月将差价补贴给房东。这些都是小事,我能满足她。然后租房的前几天,你拿着写着书来找我,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欣赏你吗?我以为她爱上的是一个有才的人。那样我也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你拿过来的书的确很不错,但现在我才知道,并不是你写的。”林易将这些小秘密又跟方正细讲了一遍。
“我会想办法补偿她的。”方正诚恳的说道。
“我现在就想让她跳出这件事情,因为太复杂了,以后落个臭名远扬,那可就麻烦大了。你是个男人,再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她是个女孩啊。你没有女儿你不会懂得。作为一名父亲,我是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一点的伤害。”林易信誓旦旦的说道。
“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方正向林易说道。
“你如果记得我对你的好,我不反对你们继续在一起,但是别让她参与到这件事情来。”
方正没思考,直接点了头,他可以做到,因为他知道自己给不了她未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手,让她做更好的自己。
“对了,有个坏消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林易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被停职了。”
“什么?你做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啊?你不是快要退休了吗?”方正惊讶的问道。
“停职又不是撤职,就是因为你的事情,从一开始你所有的工作都是我来对接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得有一个人站出来顶罪,不管你之前给出版社带来了多少利润,现在因为你违背了合同上的条款,需要赔付违约金。现在出版社的名声已经收到了损害,不仅仅是对我的处罚,也是对你的处罚。”
“违约金?什么意思。”方正反问道。
“方正,你先听我说完。”老者看向前方,路面上没有一个人,在这漆黑的夜里,连小声说句话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大。方正静静的听老者说话,他屏住呼吸,现在的他已经迷失在这黑夜之中,找不到自我。
“你要知道,从一开始我是听林芳的话才想要帮你,但后来发现你这个人挺好的,是一块可塑之才,我自己也开始慢慢帮你了。但是我只是一个小股东,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有参与权,但我没有决策权。就算我不服从,也没有用。”
“什么意思?”
“你损害了公司的利益,所以要支付一些违约金,当初我们的合同上也写过有这样一个条款:如乙方让公司受到损失,那么损失将由乙方全部承担。”
“需要多少?”
“大概需要三百万。方正,我是真的很想帮你,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现在赶紧把你们说那个艺颖找出来,一切都没事了。”
方正的心像是针扎了一样的痛。他并不是知道自己要赔付三百万金额而心疼,而是听到艺颖这个名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真的失去她了。他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就连一通电话他都不知道。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他站在原地。这一刻,方正想到了夕阳下他们的影子,显得那么的不真实。人总是在最困难的时候想到那个可以依靠的人。
方正咽了一口口水说道:“我知道了,没关系,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关照我都记在心上。谢谢你。”
“你查到是谁举报的你吗?”老者继续问道。
“查到了一点,是一家出版社叫做蓝光。”
“又是这家出版社。”老者似乎知道这家出版社。
“你知道这家出版社吗?”我问道。
“何止是知道,太熟悉了,负责人叫刘海,我们碰过面。之前就有匿名举报说他们管理部的上层太腐败,但是管理层愿意花大价钱请律师,做公关,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这样的公司,根本就不配在这个圈子里待着。但也没有办法,有些小姑娘为了出名,为了眼前的利益,也就答应了。每个人都有弱点,就算被举报了,那些出版社的人也肯定会找到这些人的弱点,然后去威胁她,诱惑她。但说来也怪,那家出版社竟然存活了这么多年,而且还长久不败,这个挺奇怪的,我倒是想知道他们的管理层到底是怎么运营的。”林易嘴角微微向上。
“你还知道一些其他信息吗?”方正再次问道。
“毕竟我不是他们公司内部人员,我也只是听说,真实的样子我也不太清楚。”
方正把最后一根烟递给了老者,老者回拒了我:“不抽了,我回去了,帮我劝劝林芳。”
“一定,我也是真心希望她过得很好。”方正说完老者直接就离开了,可能是对方正的失望,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过。他看着林易上了楼,可能是年纪大了,走路也慢了起来。一代又一代的老人家离他们而去,剩下他们这些孤独的年轻人独自奋战,老一代的人带给他们的只有那嘴上所说的经验而已,其他的什么也得不到。
方正依旧靠着车头,思考着该如何面对着林芳。方正知道,林易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自己说的话林芳还能听得进去。
方正点燃被老者拒绝的最后一根烟,吸到一半的时候感觉烟呛到了自己的肺里,咳嗽了几声。林芳确认自己的父亲上了楼,不会再下来。她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出来。走到方正面前将他嘴里的烟掐掉,然后挽着他的手说:“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她靠在方正的肩上,看向林芳:“你把上海的工作辞掉了?”方正看着她的脸颊,脸上的妆容早已花掉。方正伸起手为她擦拭着她的脸庞。
林芳眼睛里的泪水还没完全干涸,她抓着方正的手,用真挚的眼神看着他:“方正,我要你知道。无论我父亲跟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听他的,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从我们大学第一眼见到起,从我们在上海再次见到之后,我决定用我一生的时间去爱你,呵护你。”
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真是慢,在这种情况下,方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几年来,他一直都和艺颖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感觉自己不是爱她的,但是当她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爱她,他可以为了她去死。也从那时开始发现,除了艺颖,他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对不起,林芳,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你对我的感觉也都是假象,你也并不是爱我,只是满足为了弥补当初没有和我走到最后的遗憾。我觉得我们根本不可能会在一起。我心里虽然有你,但是我不会选择与你度过余生。我知道我喜欢你,我时常会想念我们过去在一起的种种故事,但已经不再会去想我们的未来了。”方正说的很委婉,他不想让自己做一个坏人。
“是吗?你已经是不爱我了吗?”林芳并没有生气,笑着对他说。
“我想说我心里的确有你,我对你是有感情的,但这种感觉类似于哥哥对妹妹的感情。我不会害你,最终要结婚的人我会选择艺颖,所以说我觉得对不起,我在荒废你的青春。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而且我现在跟你待在一起,最大的原因就是我现在很无助,我没有办法,只是想利用你而已,想让你把我调查现在的这家出版社,想让你帮我找到艺颖。”方正尽量把事情说明白,事后不让林芳抱怨自己,他知道林芳会继续帮自己的。方正想要将她的心就会完全碎掉。要知道,每一次缝补都是要遭遇穿刺的痛,倒不如将她的心伤到粉碎,这样连缝补的机会都没有了。
方正听了老者的话,自己在与林芳沟通的同时,也想着不让林芳牵扯到这件事上来,因为这件事,对她的伤害太大了,她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方正也不希望自己爱着的两个女人都受尽了苦难。他伤害了艺颖,就不要把这种伤害施加到第二个女人身上了。他决定就这样吧,所有的一切都由自己来承担。
但林芳并没有就此放弃,他能感受的到林芳的内心,作为一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别的男人都是恭恭敬敬的对待林芳,追她的人多的数不过来。而在自己面前,他说了无数伤害林芳的话,他没有恶意,只是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林芳看着方正的眼睛:“没关系,我会帮你把这件事解决之后再离开的。”
“确定要这样吗?我在浪费你的时间。”
林芳很坚定,她松开了方正的手腕,然后走向车上。在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她说道:“方正,我真的很爱你,爱到失去理智。”
方正能感受到林芳的呜咽声,虽然她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只是不想在自己面前很难看。方正也知道,他心里是有林芳的。而接下来的路,将会很长。
方正带着林芳回到了他的住处,早早的将她安排到另外一间房间里,她似乎也累了,很快就睡着了。方正独自一人呆坐在客厅里,看着艺颖留下来的房产证,方正已经猜到了,她可能都不会再回来了。
这家出版社会让方正赔付违约金,走之前艺颖将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方正。她很聪明,她不会猜不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以她的智商,根本不可能会被蓝光抓到的。艺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是方正多虑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目前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然后再去想着找到艺颖。想起来两个人每时每刻的十五年了,不自觉想留下眼泪,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内心充满了无数的感叹: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可以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