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骚回营后,首先去找王翦。
“王将军,这么晚还未休息?”吴骚进入王翦营帐,见王翦还在静坐,问道。
“王某等吴将军的好消息呢!怎么敢早睡?”王翦笑道。
于是吴骚将此行入城细节全部向王翦讲述了一遍。
“王某知道该怎么办了。吴将军放心回去休息吧!”王翦说道。
于是二人各自回营帐中睡了。
第二日清晨,小山间的薄雾还未散去,玫瑰色的朝阳还在天边的淡灰色云层中若隐若现,吴骚躺在床上贪婪地呼吸着从帐外吹入的清新空气,正准备起来,忽有哨兵来报。
吴骚披了一件外衣,命哨兵进帐来。哨兵手里拿着一截布条,上面用毛笔写着几个字,拱手说道:“报吴将军,今早城墙上敌军射来一只箭,上面缠着这个字条。”
吴骚瞥了一眼,布条上写的是介于篆隶之间的文字,“上面写的什么?”吴骚问道。
“说是城内将有信使来访,让我军不要放箭。”哨兵答道。
“那就不要放箭吧!你去各部传我的命令:守军来使,不得伤害!”
“喏!”哨兵退下了。
吴骚继续穿戴整齐,洗漱、吃早餐,等待城内信使来访。
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太阳已经升上来了,地面上的薄雾早已散去。吴骚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回营帐坐定,又有哨兵来报:“守军信使已到!说要见我军最高统帅!”
“那他的意思是要见孔将军。”吴骚虽然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比较得意。“那就我来带他去见孔将军吧。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退下吧。”
吴骚出来,见到来使,似乎是昨天站在孟将军旁边的一位卫兵,不过他不敢确定。
那信使向吴骚行礼,吴骚也回礼,道:“我只是暂时指挥城下秦军,秦军最高将领实际上是孔将军。我带你去见他。”
于是吴骚带着信使去孔将军营帐。在孔将军营帐外,吴骚见到了已在那儿等待的王翦,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孔将军的贴身侍卫都是王翦的亲信,见吴骚过来都向他行礼,吴骚点点头回礼,就带着信使径直走了进去。孔将军见吴骚进来,赶紧站起来迎接。
吴骚拱手道:“孔将军,这位是野王城守军派来的信使,要见我军最高统帅。”
孔将军嘴角露出一丝谨慎而尴尬的微笑,说道:“吴将军定夺就可以了,不必来问孔某了。”
吴骚脸上立即展现出温和恭顺的笑:“孔将军才是秦军真正的最高统帅,吴某只是临时代为行使了孔将军的军事指挥权而已。现在涉及到接待对方来使的重大外交事项,还是由孔将军主持较好。”
“吴将军既然这样说,那就依吴将军所言。”孔将军转向信使说道:“来使何意?”
信使拱手弯腰行礼道:“鄙人代野王城守将孟将军向孔将军致意!战事至今,城内粮草已被贵军烧毁,胜败已见分晓。孟将军愿向孔将军投降!若孔将军同意,孟将军希望在午时与孔将军于城门下商谈投降事宜。”
“这个……”孔将军面露欣喜之色,之前他强攻十多日,秦军死伤无数都没有攻下的野王城,此刻要来请降了,他不但性命无虞,甚至还有可能加官进爵了!不过,在回答信使之前,他还是偷瞄了一眼吴骚,见吴骚微微点头,立即回道:“好!既是孟将军有诚意来降,孔某定无拒绝之理!虽然我军仅凭自己实力也能强攻破城,但孔某不是穷兵黩武之人。‘好生之德,洽于民心’[1],孔某接受孟将军的投降请求。依孟将军所言,今日午时,城门下商谈投降事宜!”
吴骚听了暗自想笑:“这姓孔的也不是一无是处嘛!吹牛、演戏、抢功,都是专业级的!”
信使拱手道:“谢孔将军好生之德!鄙人即刻返回,将孔将军的意思转告孟将军。告辞!”
信使转身告退了,吴骚也要一起离开,被孔将军叫住了:“吴将军请留步!”
“孔将军有何吩咐?”吴骚问道。
“嘿,咳,吩咐可不敢,”孔将军满脸堆笑,“就是……我原先那些侍卫……现在可否换回来?”
“哦,是这个事啊,”吴骚笑道:“当然可以。”
孔将军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过……”吴骚露出难色,说道:“在之前的焚烧城内粮仓的行动中,人手不够,我给他们指派了重要的任务。行动结束后,他们又被安排了新的任务。现在立即让他们回来可能有点难。我让他们交接一下工作,估计下午就能够回到孔将军身边了。”
“那甚好!那甚好!有劳吴将军!”孔将军心里不爽,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那吴某先告辞了!”
“吴将军慢走!”
从孔将军营帐中出来,吴骚立即找到王翦。“王将军,请来我营帐中一议。”
两人来到吴骚帐中。吴骚又把孔将军帐中的细节向王翦叙述了一遍,然后请求道:“请王将军传令全军:午时两军首领议事,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没有王将军或者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另外,对于孔将军的贴身侍卫——也就是王将军安排的那几个亲信,跟他们讲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在孟将军向孔将军发难之时,不可全力抵抗——孟将军也不会下重手;但也不可完全不抵抗,要‘雷声大、雨点小’,动作要尽量夸张、嘶喊声要尽量惨烈,但刀剑上不可使力,进攻也要避开要害。”
王翦听了吴骚这一番话,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赞叹道:“吴将军智慧真高深莫测,屈居五百主大材小用了……这些事情我都会去安排好,我只有一个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我那些心腹卫兵演不好这场戏——他们都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优秀战士,真刀真枪地干没问题,可是要打得逼真又不能伤人,我恐怕有点难为他们了……”王翦说道。
“演不好也没关系。最主要的是不能伤人。其他的尽力而为就行了。”吴骚笑道。
注:
[1]《尚书·大禹谟》:“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于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