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柔情缱绻之时,有卫兵在门外报:“报告吴将军,孟将军求见!”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吴骚不高兴地嘀咕道。
“将军去办正事吧,不用管芈阑。”芈阑善解人意地说道,不过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些许遗憾。
“我去去就来啊。”吴骚满怀歉意地笑着说道。
吴骚穿戴整齐出来,见到孟将军衣裳楚楚,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前厅里等候呢。
“孟将军,别来无恙!”吴骚拱手行礼道。
孟将军拱手回道:“吴将军别来无恙!有赖吴将军治军有方,贵军对野王城军民果然秋毫无犯。孟某在舍下略备薄酒,想请吴将军中午来弊舍一叙,不知吴将军可有闲暇?”
“诶,孟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客气。这是当初吴某给孟将军许下的承诺,岂有不兑现之道理?”吴骚自谦道。
“也不全是致谢,孟某还有一些话,想向吴将军倾吐。若吴将军看得起,就当是友人之间的相聚,如何?”孟将军笑道。
“既是如此,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一切从简,如何?”吴骚说道。
“一切遵吴将军之命!”孟将军见吴骚答应了,非常高兴,“我留一卫兵在此等候,吴将军处理好府上的事情,可由该卫兵引导至寒舍。孟某先告辞了。”说毕,孟将军拱手告退。
吴骚回到内室,见到芈阑早已梳妆打扮停当,又把内室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正坐在几子上,对着铜镜梳头呢。
见到吴骚进来,她赶紧站了起来,拘谨地说道:“我自作主张找了梳子[1]和镜子来用,将军不要怪罪……”
吴骚暗自觉得可笑,这有什么好怪罪的?连忙说道:“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怪罪啥?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他又去吩咐卫兵准备早餐。城内物资匮乏,不过卫兵还是煮了几个鸡蛋,烤了几条小鱼,弄了两碟蔬菜。
芈阑吃相很端庄,不过即使从她很克制的动作中也能看出来她吃得很香。吴骚很开心地看着她吃,芈阑发觉了,脸一下子羞得通红,说道:“芈阑狼吞虎咽,让将军笑话了!”
“哈哈,哪里狼吞虎咽了?你吃得很拘谨了……”吴骚想道,二十一世纪的女明星一个个吃得比芈阑放肆多了,真是礼仪崩坏啊……不过,这方面的礼仪还是崩坏了更好,这样吃饭啥时候能吃饱啊?“没事,我就爱看你大口吃饭的样子,你还可以吃得再奔放一点儿!哈哈哈……”
这下芈阑脸更红了。
吃完早餐,吴骚抬眼看见外面阳光已经很强烈,估计得有十点多了。“芈阑,我中午要出去赴宴,你就在这里等我,好么?有什么事吩咐卫兵就可以了。”吴骚问芈阑。
“将军,芈阑要回去看一下阿舅。他年事已高,让他一个人在家,妾放不下心。”
“是个孝顺姑娘。”吴骚心想。
“你稍等我一下。”吴骚对芈阑说道,然后去厨房,让卫兵准备了一篮子鸡蛋、两条鱼和一袋小米,带到芈阑面前。
“这些带回家给阿舅改善一下伙食。让卫兵帮你拎回去吧,挺重的。”吴骚对芈阑说道。
芈阑深深屈膝行了一个礼[2],含泪走了。
芈阑走后,吴骚又过问了一些城内受降交接以及治安的情况,一切正常。待到日渐中天,吴骚让卫兵引路,骑马缓步来到了孟将军府上。
野王城并不大,从吴骚住处到孟将军府上,大概也就十几分钟时间。吴骚注意到街上商铺大多开张营业了,来往民众脸上的表情也比较平静,秩序井然。野王城这么迅速地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了元气,吴骚感到很满意。
刚通报完吴骚来访,就见到孟将军从内室一路小跑着出来迎接,掩饰不住的满脸兴奋。
“吴将军,这边请!”孟将军亲自引路,将吴骚领入一间明亮的餐室。在一个大窗户下面,面对面摆了两个饭几。
“孟将军就请了我?”吴骚问道。
“孟某此次设宴是为了专门谢过吴将军的!”孟将军笑道。
于是主客各自入座。家仆陆续上了一些酒菜,虽不是很丰盛,但在这非常时期也相当看得过去了。
“战火连天,物资匮乏,这些酒菜实在拿不出手,请吴将军海涵!”孟将军充满歉意地说道。
“咳……这个主要责任实在是吴某的……”吴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是吴某鲁莽烧了城内粮草,食物也不至于如此匮乏。”
“诶!吴将军此言差矣!两军交战,以性命相搏,生死一线,岂能彼此讲起客气来?何况野王城已无援军,胜败已定……吴将军烧掉我军粮草只是加快了这一进程而已……”
吴骚默然以对。孟将军所说确是实情。
孟将军继续说道:“孟某还要庆幸此城被吴将军所破。吴将军深明大义,慈悲为怀,率军入城后对城内军民秋毫无犯,实在是本城一切生灵再造父母!”说到这里,孟将军非常激动,忍不住又想离席向吴骚行大礼,被吴骚及时制止了。
“孟某此前多日夜不能寐,并不是害怕野王城被攻破,而是担心城破后一城军民的命运……若野王城遇到的不是吴将军,而是其他秦军将领,那此时野王城内可能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了……”说到这里,两行热泪从孟将军眼眶中夺眶而出。
“吴将军不受大礼,”孟将军端起酒杯说道,“孟某敬酒一杯总该接受吧!”说完一饮而尽。
“无不受之礼!”吴骚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说到烧粮草,”孟将军放下酒杯,若有所思地问道,“有一种传闻,说是那天深夜从天而降的火箭是吴将军亲自射出的?”
“此传闻属实。”吴骚笑道。
“是了。也只有吴将军能做得到。若不是那天亲眼目睹吴将军在我眼前轻松放倒了我身边十几个护卫,我也无法相信这件事情是凡人所为。粮仓是木构建筑,最怕失火,我如何不怕火攻?然而粮仓离最近的南面城墙都有近四百步——我们韩国以强攻劲弩威震四海,但即使是韩国最好的弓箭手站立在南面城墙上,使用韩国最好的弓箭,也难以射到粮仓。所以孟某才未增派人手日夜守护粮仓。”孟将军叹道,语气中不免带着些遗憾和愧疚。
“孟将军请勿过于自责。你没有任何错误,基于理性的判断,火烧粮仓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只可惜你遇上了我。”
注:
[1]我国最早的梳子出土文物是大汶口出土的象牙梳,距今约6500—4500年。
[2]汉代以前女子行礼一般是两手合拢放在胸前,微屈膝、微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