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吴骚领着一个不小的队伍去军营领命。这个队伍里面,吴骚、司马崔夭和白风骑马,月姬和芈阑则坐在一辆两匹马拉的轻便马车上,黑夫赶车。
到了军营,范将军已经领着几个随从站在三辆大车旁等着了。见吴骚还带女眷,范将军眉头微皱,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吴骚那点甜蜜的负担早就人尽皆知了,范将军也预料到了这一点。
彼此行过礼后,范将军把吴骚带到那三辆大车前。吴骚看到三辆双轮马车,木结构封闭式车厢,每辆马车配了两匹健硕的骏马、两个充当车夫的身穿便装的军士。
“为了掩人耳目,此行大家都着便装。人数也尽量少一些好,一车配两个军士,主要负责车辆的运输和马匹的照料,真遇到劫匪,杀贼护车的重任主要就落到吴将军的身上了!”范将军说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相信以吴将军的身手,几个毛贼奈何不了吴将军。”
“呵呵……”吴骚礼貌地笑了一下,“范将军,请问车中运送的是何货物?是否方便告知?”
范将军指着第一辆车说道:“这一车里装的是各色精美贵重的衣服饰品……”,他又走到第二辆车前面,说:“这一车里装的是玉器宝石等珍稀玩意儿……”但他走到第三辆车前面时,面露难色,凑到吴骚耳边悄悄说道:“这辆车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我也不知道……是上头派来的人准备的,并且交待了:谁都不许打开看,上面贴了封条的……所以吴将军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被劫匪打开了呢?”
“视同自己主动打开,与抗命同罪。”
“好的,知道了……”吴骚嘴上应承着,心中却暗自叫苦:这任务不是在坑我吗?不过虽然不让看,闻闻味道还是可以的。吴骚的感官比普通人灵敏很多,他从大车车身木板之间的狭缝中隐约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心中暗自犯嘀咕:不会是吃的吧?再怎么美味的食物能比那珠宝玉石更珍贵?再说了,吕不韦身居高位,他在咸阳有什么东西吃不着?犯得着这么千里迢迢运送食物?吴骚实在想不明白。不过这个问题并不紧要,也就暂且先放过吧。
告别了范将军,吴骚的车队一路向南行进。咸阳在屯留西边稍微偏南一点的方位,本来向正西方行进是比较近的路线。但屯留紧靠着太行山,向正西方要翻越太行山那连绵不绝的山峰,轻装徒步还有可能,吴骚这样带着几大车货物是绝无可能走这条路的。
唯一可行的路线是,先向正南方,经过长平、野王,然后再转向正西方行进,一路穿过函谷关,进入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这一路不需要翻山越岭,路况较好,但是并不太平。
在公元前240年前后,秦国的综合国力明显超过其他六国,但是由于长平之战以及随后一系列战争中(比如邯郸保卫战)秦国取得的很多胜利大多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多年战乱后秦国的军力已经大不如前。长平系列大战后几十年内,秦国没有对其他六国发动大规模的战争,便是明证。
而屯留、野王、函谷关这一路又是秦、魏、赵、韩争夺的前沿阵地,同一座城在几十年间可以数易其主,野王城便是一个典型。押送货物从这一条路入关,不但有可能遭遇敌国的军队,而且可能被隐匿山林的山贼盯上。
吴骚并不担心遭遇敌军,倒是比较担忧山贼的袭扰。原因很简单:军队争夺焦点一般都是大的城池,绕开这些地方,那么遭遇敌军的可能性就很小;而山贼躲在暗处,一旦被盯上了,防不胜防。
对于可能遭受攻击的地点,吴骚估计进入函谷关之后的几十公里最危险。函谷关虽然在秦军手里,但秦军只在关口值守,入关后有一条十几公里的狭长裂隙,被北边的中条山和南边的崤山夹在中间,宽度只有几米,所谓“车不能方轨,马不能并鞍”。秦军值守关口可以挡住大规模的敌军,却挡不住行踪不定的小股山贼。若山贼一路跟踪车队,在进入函谷关后的十几公里狭长地带发起攻击,吴骚将陷入非常不利的境地。
吴骚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司马崔夭,司马崔夭也表示赞同。
“入关后,我带一两个腿脚好的兵卒走到前头,确认没有危险后,将军再带着车队前进。”司马崔夭说道。
“这样甚好,这样甚好!”吴骚同意了这个方案。
车队一路向南,都避开城池走,虽然这一片都已经在秦军掌控之中,但吴骚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状况,不愿意跟任何军队打交道——包括秦军。
过了野王城,转而向正西方行进的时候,为了进一步避人耳目,又让月姬穿上男装打扮成男人,与吴骚以兄弟相称;芈阑的身材打扮成男人实在没有说服力,但也换上了农夫穿的土布素服,与吴骚以夫妻相称。其他人都称吴骚为“主人”,一路上遇到人,只说是做生意的。
转眼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出发时是深秋,现在已经入冬了。车队一路行进速度并不快,一是道路并不好走,特别是遇上雨天,路面泥泞不堪;二是车队避开城池,也就是避开了好走的大道,更加拖延了行程。
这一天,吴骚一行过了武遂[1],估摸着离函谷关还有不到一百公里地。从一大早开始,天就阴沉沉的,凉风嗖嗖地刮着,时刻提醒着人们隆冬将至。
眼看天色将晚,天空居然飘起了雪花。司马崔夭骑马紧赶两步跟上走在前头的吴骚,说道:“主人,眼看着天要黑了,又下起了雪,得尽快找到一个住处。”
“嗯。有劳司马去前头探探路。”吴骚同意道。
司马崔夭打马快步飞奔而去,片刻后返回,报告吴骚道:“主人,正好前头有一间客栈,上下两层,估计得有十几间客房,应该够我们住的。”
“好,住店!”
阴云在车队上空集结,世界以眼睛看得见的速度在迅速变暗,昏暗中的风裹着雪花扑到人脸上,处处透出一股不祥的气息。
注:
[1]武遂在山西省临汾市西南,春秋战国时为韩国重镇,公元前307年秦武王伐韩,攻克韩国宜阳,设武遂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