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同的是：来这里之前我站在这个深渊面前充满绝望；而我现在站在这同一个深渊之前，却满怀希望！”朱伏心说完这句话之后，抬眼望着远处天边的云彩，陷入了深思。
司空有为也低头沉默起来。一方面，他为朱伏心在这段时间中领悟到的那么多、那么深刻的道理感到高兴，他自己在这个过程中也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他们两人看起来都成长了许多。但是另一方面，他心中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刚来这里的时候，他的愿望只是想搞清楚朱伏心休学的真正原因，好回去给朱伏心父母以及学校老师们一个交代。现在来看，这个目标已经超额实现了——他不但知道了朱伏心休学的真正原因，甚至可能直接把朱伏心带回学校：这简直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是，自从他那天亲眼见到朱伏心预测地震以及超距视力的“神迹”，而且朱伏心还表示要带他一起修行后，他对未来有了新的更高期待。他们都有一个超级英雄的梦想。如果说做超级英雄很难，那么赚几个小钱、出个小名，应该还是可以憧憬一下的。
但是，现在朱伏心说这个办法不可行，要回学校继续念书，就是要彻底放弃他们原先无比向往的那条英雄之路啊！想到这些，司空有为真的很不甘心。朱伏心是一个对学术、对真理有巨大热情的人，超级英雄梦的破灭对他来说可能只是漫漫人生路上的一个小挫折、一段小插曲；可是，能让司空有为血脉偾张的只有成功、成名，所以这个挫折虽然发生在朱伏心身上，却对司空有为造成了更大的打击。这让他感觉像是被打入了黑牢的唐泰斯[1]——爱人、父亲、前途，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瞬间就被夺走了。
他们俩默默地坐着，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耳边只听见风的声音。在他们俩坐着的草地前方大概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只鼠兔[2]从它藏身的地洞里钻了出来，挺直身子，抬起它那蠢萌蠢萌的毛茸茸的头，在洞口东张西望。
这种可爱的小生灵动作敏捷，不过视力却很差。他们俩坐着不动，鼠兔就完全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观望一阵之后，鼠兔认为周围环境是安全的，于是一溜烟从洞口窜了出来。这时候你会感叹这种小东西身材那么小、腿那么短，居然能窜得那么快！
它往前窜出几步就要停下来，用它那两条小短腿支起那胖嘟嘟的小身子，挺直身体四下张望一下，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很安全。可它看也是白看，依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那两个灵长类动物——其实如果不考虑最终效果的话，这动静之间的转换极其迅速干脆，你是无法将这些爽利流畅的动作与“可笑”二字联系在一起的。
这小家伙在一块小石子旁边停了下来，用它的小爪子扒着这小石子往洞口的方向推。司空有为猜测，它可能是想用小石子遮挡一下洞口——现在的洞口光秃秃地对着天空，太容易暴露了。可是它的工作可一点儿也不轻松。首先是小石子棱角分明，不能像推一个圆石头那样往前滚，只能费劲地一点点往前翻蹭；其次是洞口所在的地势比较高，有好几次接近洞口了，胜利在望，可一不小心石子又滚落了下来，所以它就只好像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3]一样，不断地把石子重新往上推。
司空有为看了大为感动。等到鼠兔终于成功地把小石子推到洞口，他开口说道：“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可能了么？”
“没有什么可能？”朱伏心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不明白司空有为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你说在生命和知识之间只能选择一个，难道就没有别的折衷的可能了么？比如说，不需要知道古往今来大千世界那么多东西，就掌握一下身边的情况，同时还保持一定的行动能力？”
朱伏心想了一下，说道：“不可能。至少据我所知，没有这个可能性。行动力和知觉力，就像不确定性原理中的微观粒子的位置和动量，想要精确知道其中一个，另一个必然是不能准确确定的。”
“那你闭关之前预知地震的能力和超常的视力，都已经很惊人了啊！就靠这些能力都能做一番事业了吧？”司空有为不死心。
“呵呵，这些雕虫小技能做啥啊？就拿预测地震来说吧，我就能预测那么几秒、十几秒，很多动物都可以做到啊，也没啥现实意义；至于我的超常视力，买一个好一些的望远镜不就解决问题了么？当然了，这种‘超能力’还是可以拿去表演一下的。但是，要么包装成魔术表演去骗点小钱，否则这个‘超能力’就要经受人家的挑战和质疑。不但成不了什么大事，就是你想赚点小钱，也要冒很大的风险啊！没啥意思，还是算了吧。”
“可是……”司空有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一股气憋在胸腔里出不去，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模糊了起来。
注：
[1]唐泰斯是大仲马小说《基督山伯爵》中的主角，被嫉妒他的船员唐格拉尔和法官维尔福联合陷害，打入死牢，丧失了原本幸福美满的生活中的一切。
[2]鼠兔的外形酷似兔子，身材和神态又很像鼠类，其体型小，体长10.2～30.2厘米，耳长1.62～3.81厘米；后肢比前肢略长或接近等长，广泛分布在我国内蒙古、甘肃、西藏、青海、新疆等地。
[3]西西弗斯(Sisyphus)，又译西绪弗斯、西西弗。据希腊神话，西西弗斯是科林斯的创建者和国王，极其聪明狡诈。有一天，河神阿索波斯跑来向西西弗斯诉苦，说他的女儿埃癸娜突然失踪了。西西弗斯了解内情，在索取了一条四季常流的河川作为报酬之后，便向河神透露说，他的女儿埃癸娜是被天神宙斯拐走的。宙斯非常生气，便派出死神，要将西西弗斯押下地狱。死神带着铁链来想要捆走西西弗斯，可是西西弗斯说他不知道怎么戴这个铁链。为了示范给西西弗斯看，于是死神自己亲自戴上铁链，把自己困住了。西西弗斯顺便就囚禁了死神，让世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死亡。西西弗斯由于这一系列无法无天的行为触怒了众神，死后被罚在地狱中不断地把一颗巨石推上山顶，巨石每次快到山顶的时候又滚落下来，西西弗斯就不断重复这一永无止境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