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伸手抹了一把额角的血，看了看，苦笑了一声。
“皇兄，你这就是在自欺欺人！”
“那日，鸣鸾是什么样的情况，你不会不知道。”
“她不仅是坠崖，还中了两箭，她怎么可能还能活着？”
沈鸣鸾的死，不仅是楚天霖心里的痛，也是插在七杀心里的一根拔不掉的刺。
三年前，如果不是他着了穆寻雪的道，也不会被迫用楚天霖的身份，发出那道旨意，让韩柏去北境接手镇北军。
沈鸣鸾的死，与他也有着莫大的关系。
三年，楚天霖放不下沈鸣鸾，七杀也在心里自责愧疚了三年。
可是，现在让他眼睁睁的看着楚天霖，还沉迷在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他做不到。
如今的楚天霖，哪里还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像是行尸走肉。
唯一支撑着他还活着的信念，就是仇恨！
不杀了玄风，只怕他永远都走不出失去沈鸣鸾的痛苦。
“不许说了，滚回你的王府！”
嗜血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七杀，楚天霖是勃然大怒的站起身，撑着龙案的双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俨然是在极力克制隐忍着心里暴虐的情绪。
七杀却不为所动，无所畏惧的对上楚天霖的目光，“你这是不敢听，不敢面对！你明明就知道，即便鸣鸾坠崖侥幸活了下来，可是她身上的蛊毒呢？”
“不说她已经是二次金针断脉，便是文太医最先说的那样，鸣鸾最多也只有一年的时间，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啊！”
砰的一声巨响，龙案被楚天霖踹翻在地，七杀的话将他理智的弦彻底的绷断了。
楚天霖暴怒的冲到了七杀的面前，一拳就挥在了他的脸上，眼神凶狠，嘶吼道，“楚天启，你闭嘴！朕让你别说了！”
被楚天霖的一拳，揍得嘴角溢血，七杀却没有半点的恼怒，任由着对方揪着自己的衣领，低声笑道，“呵呵。皇兄，你就承认吧！鸣鸾死了。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在麻痹你自己。”
“就算你把镇北军、把罗玄铁骑放在那苦寒之地蹉跎致死，就算灭了月华国、杀了玄风，她都不可能回来的，你做的都是无用功！”
“不仅是无用功，你还要鸣鸾因为你，死后背负红颜祸水的骂名！”
“你为了她，致三军将士、天下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的英名、她的荣耀，都会因为你而被百姓忘得干干净净，往后史书提及，也只有骂名。”
“这，就是你想要的？”
七杀说的一字一句，楚天霖听在耳中，无疑就是一把把锋利又泛着寒光的刀子，毫不留情的，深深的扎在他的心上，痛得他浑身都没有了力气，恨不得倒地蜷缩起身子，可这一刻的脑子，又无比的清醒清晰。
浑浑噩噩的三年，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可他做的这一切，真的就没用？
他的鸾儿，真的回不来了？
她的一颦一笑，还在他的眼前浮现，是那么的清晰。
她怎么可能回不来？
不，他没做错！
他都是在为鸾儿报仇。
那些伤害、背叛鸾儿的人，他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就是他自己，他也在自我惩罚着。
沦陷在痛苦，永远都走不出来。
“不，怪我，也怪你！”
“都怪你！”
“是你，我才会失去我的鸾儿，你把我的鸾儿还给我！”
楚天霖又仿佛陷入了魔怔，如一头突然发狂暴怒的凶兽，面目狰狞的将七杀摁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挥向对方，拳拳到肉，似乎是要将七杀往死里弄。
七杀除了闷哼，竟不做任何的抵抗，任由楚天霖发泄着。
甚至，已经发青的嘴角，还勾着一抹释然的笑。
是的，即便挨着揍，七杀此时的心情，确实是感到前所未有的坦然和轻松。
他等楚天霖向他发作，已经等了三年。
这三年，他心里的煎熬，一点也不少。
他犯下的错，不是不追究，他就可以忽视当做没发生。
心里的愧疚和负罪感，一天天的堆积。
今天，即便楚天霖不发作，七杀也会找机会挨这顿揍，否则，他也不知道这些堆积的情绪会以怎样的情绪爆发。
这一顿单方面的虐揍，在差不多进行了两刻钟，才结束。
楚天霖气喘吁吁的翻身躺在了地上，握拳的手，手背发红，沾染了不少的血渍。
至于七杀，已是鼻青脸肿，鼻血、嘴角的鲜血，看得让人触目惊心。
他如同瘫软的泥，躺在了楚天霖的身侧。
缓缓的侧过头，七杀眯着发青的双眼，虚着声音道，“皇兄，我知道你心里的痛苦。失去鸣鸾，不仅你痛苦，我、安阳、青泽……大家都一样。”
“她在我们心里，有多重要，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
“我今日要和你说这些，不是真的劝你放下仇恨，也不是要你忘了鸣鸾，只是我们看不下去，看不下去你变成这副麻木不仁的模样。”
“鸣鸾一直都希望你能做一个明君，圣君。”
“她喜欢的，也是那个即便冷酷，却依旧能心怀天下的楚天霖。你现在，还是她喜欢的样子吗？”
“还有，镇北军、罗玄铁骑，那是将军府一代代的人，用鲜血铸造出来的雄狮，也是鸣鸾的骄傲。你却将她最骄傲的一支雄狮，发配到苦寒之地，受着蹉磨，让雄狮变衰兵，这会是鸣鸾想要看到的吗？”
七杀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将这一长段的话说完。
话音落下，整个人就彻底的瘫软，只有微微喘出的气，才让人感觉，他还活着。
仰面躺着，粗声呼气的楚天霖，呼吸是微微一顿，布满痛楚的双眼紧紧的闭了起来，似乎不想泄露自己任何的情绪。
他没有说话，甘露殿，陷入了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霖方才缓缓睁开双眼，幽深的眸子里，竟然出现了三年从未出现过的清明之色。
“你回府吧！”
“另外，将贺梵召回京都，让镇北军调回北境！”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的情绪，楚天霖已经起身往外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