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琛是土灵根修士,他擅长种植各种各样的灵植,而且做得一手好菜。
修士至少得达到四窍方可辟谷,元琛不忍心穆幼安等人一直靠吃无盐无味的辟谷丹度日,故而经常为三人做些灵食,一为饱腹,二为助其修行。
至于掌门,他自从知晓数百年前关于好友陆仁一事的内情后,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镜灵。在穆幼安三人的修行步入正轨后,他将门中事物暂交玄正掌管,而后出了玄山,也没说要去何处。
镜灵明照许是知晓缘由,在听闻掌门外出后,面上神情颇为复杂,只说了一句“没有危险”就不再多言,众人也不好过多询问。
......
十年后,玄山最东边的山峰之巅。
旭日初升。
容颜姣好的少女正紧闭双眼盘膝而坐,晨晖洒落在她的身上,给她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几分柔和,似乎连左眼角下方的泪痣都显得温柔起来。
天地灵气缓缓聚集在她的身边,她体内的灵力正在不停流转,先是从眉心开始,过双耳、腹部丹田,再游走到双手手腕,最后来到她紧闭的双眸处。灵力所经之处,隐隐有白光连成实线,线条规则而优美,自成回路,在眼眸处化实为虚。
这代表着她是一名四窍修士,且即将突破至五窍。
这样的修为在元界已经称得上是强大了。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三窍,更多的都在五窍上下徘徊,六窍修士即可开宗立派,七窍修士极为稀少,也就那些大宗门里才有几个,八窍修士更是千年不遇,整个修行界加起来兴许都没有十指之数,而九窍修士,如今已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慢慢的,整座山脉都沐浴在阳光之下,晶莹的露珠也开始蒸发,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水汽,夹杂着花草的清香,混合出一种沁人心脾的悠扬气息。
正在修炼中的少女——穆幼安,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结束了此次修行。而后她睁开双眼,那是一双翡翠般的竖瞳,为少女妍丽的容颜增添了几分妖异。
穆幼安看着自己的双手,神情漠然,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忽然,她的耳朵微微一动,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眼底流淌过一丝笑意。她不慌不忙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睛已然变成了正常人类应有的模样。
紧接着她站了起来,转身迎向正缓步朝她走来的玄衣少年,离得近了,便轻声唤道:“阿延。”
楼宁在她身前不远处站定,眼睛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没有打扰到安安修炼吧?”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歉意,显然只是一句调笑之语。
哪怕是从小看着对方长大的,穆幼安也时常在心中惊叹造物主的神奇——
楼宁的五官自然都是精致的,当他沉默不语时,眉眼就显得格外淡漠,透着一股无欲无求的矜贵感,看上去就像一幅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名画;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冷淡和矜贵便被打破了,眉如远山,目若秋水,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当然没有,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阿延的到来。”穆幼安一边这么说道,一边细细打量着楼宁今日的装扮。
满头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用一根白玉簪微微束起,两鬓各有一缕发丝垂至胸前,眉间坠着一枚泪滴形状的碧色玉石,恰好挡住了他眉心随着年龄增长而显得愈发绮丽的红痣。
白衣打底,玄色外衫,金丝镶边,衣摆处以金红二线勾勒出一轮冉冉升起的骄阳。
腰间悬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镂空玉球,里面装着可以让人凝神静气的药草。
左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绳上挂着三个可爱的银质铃铛,走动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楼宁的身上始终都弥漫着一股淡香,清冽之中,隐藏着如水一般的温柔。
——就如同他这个人。
“云汐师姐今天又来找你了。”穆幼安收回了视线,淡淡道,“都这么多年了,她的爱好还是没变。”
只有云汐才会这么不遗余力地“打扮”楼宁,也只有楼宁,会安安静静地、神情温顺地站在原地,任由云汐在他身上“动手动脚”。十年过去,从垂髫小儿,长至现在已高出她整整一头的挺拔少年,亦不曾对此感到厌烦。
楼宁明白她的未竟之意,垂下眼眸,浅浅一笑:“毕竟是师姐的一片心意。”既是心意,又如何能浪费?
穆幼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算了,我们回去吧。”
两人并排走着,中间隔着些许距离——亲近中又保持着男女之间应有的礼节。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难分彼此、时常牵着手、连晚间睡觉都在一起。
更何况......穆幼安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楼宁毫无波动的双眸,心中暗叹,现在的楼宁,已经不需要她时时刻刻护在他身边、生怕他不小心磕了绊了——通过修行,楼宁学会了运用神识,可以“看”见了。
说是看见也不太对,他只是能够感知到事物的形状与大小,且必须是立体的东西,事物具体的模样他是看不见的。
比如说,他可以“看见”眼前有一棵树,可以“看见”树上的枝丫走向、叶子的形状,可他看不见树的颜色,看不见叶片的纹路;又比如说,他能“看见”书本,也能“看见”每张书页的厚薄大小,可他看不见页面上的文字——其实说到底,这样的“看见”也只是比那些普通的盲人好上几分罢了,在日常生活中会更方便而已。
楼宁依然看不见蓝天白云,看不见满天星辰,看不见绿水青山......也看不见她。
穆幼安如何能甘心接受这种结果?
她想要的,是楼宁能真真正正地看见这个世界的一切。
为了这个目的,这些年来,她在修习之余,一直在翻阅玄山的医学典籍,企图找到彻底治好楼宁眼疾的方法,可惜始终无果。她也曾问过玄天镜灵,可明照亦是满脸遗憾地对她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