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怎么告诉他,她只要稍微离他近一些,就会感受到一种烈火焚身般的痛楚。
哪怕他收敛了灵力,可他身上的光明属性从未消散,并且时时刻刻都在抗拒着这世间的邪恶与黑暗。
他一直都在抗拒着她!
她怎么可能把这么致命的弱点告诉他?!
他又怎么有脸用那么难过无辜的语气来指责她的“不亲近”?!
孟珍珠忍了又忍,才终于把心中的那股邪火压了下去……还不是时候,阿梦对她投入的感情还不够深厚,她还没有对抗阿梦的实力,现在撕破脸皮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可她还是心气不顺,说出口的话自然也带上了火气:“……你说得不错,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身上的气息,只要你一靠近我,我就浑身难受!”
见到孟南柯一脸受伤的表情,孟珍珠心中的怒气不减,
反而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我讨厌......”
我更讨厌你对别人笑,讨厌你对别人的温柔,讨厌你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好!
不对!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孟珍珠的满腔怒火戛然而止,瞬间呆若木鸡。
阿梦注意到了她略显僵硬的神情,却只当她气得狠了,他沉默了良久,而后苦笑一声:“我明白了,我以后会保持我们之间的距离的。”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见状,孟珍珠明明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她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烦闷得厉害。
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眼见着孟南柯的背影越来越远,最后还是选择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离他太近会难受,可见不到他了,也会难受。
……
孟南柯改变了对孟珍珠的态度,他依然对她好,关心她,教她道理,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他不会再想着要把她当作亲妹妹了,他对她多了客套,少了亲近,态度端正而严肃,如同人世间书院中传授孩童知识的古板的、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孟珍珠却觉得更难受了,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难受,可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孟珍珠心中的怨念越积越多,她一点儿都不喜欢现在这个“冷漠”的孟南柯!
她决定跟孟南柯好好谈谈。
这天晚上,孟南柯又一次变回梦蝶原型出了门——来到这个村子之后,他每隔一段时日就会这样出门。
最初的时候,孟南柯还会避讳着孟珍珠,不让她看到,似乎是怕她跟来捣乱;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他也就不在乎她会不会跟来了。
之前孟珍珠对他在晚上出门去做些什么没多大兴趣,不过今天,她突然就想知道了。
普通人是看不到梦蝶的,可在孟珍珠眼中,阿梦留下的气息就如同午后的阳光,在黑夜中闪亮得可以晃花人的眼睛。
孟珍珠循着光亮一路跟到了一处破旧的茅草屋。
她记得这个地方——孟南柯经常带着她在村子里四处闲逛,说是领略风土人情,她拗不过他的坚持,又畏惧他的力量,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遍了村中的每一个角落。
这间房屋的主人姓文,是个寡居多年的老妇人,她还有一个儿子。
文婆婆的丈夫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
十年前,她的儿子说是要外出经商,到现在还没回来。前些年还能收到他传来的家信,这两年却是打听不到他的一丁点儿消息了。
文婆婆早年为了抚养儿子,吃了很多苦,落下了病根,身体一直都称不上健朗。
不过为了等儿子归家,她小心翼翼地生活着,不做重活,不喝凉水,不吃过夜的食物......她不敢生病。
直到前段日子,文婆婆收到了儿子客死异乡的消息。
晴天霹雳!
仿佛这么多年积累的病痛一下子全部袭来,儿子的死讯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文婆婆病倒了,很快就不省人事。
乡亲们心善,花钱从镇上请来了大夫,只可惜心病难医,文婆婆的身体底子原本就差,便是医术再好的大夫也救不回来了。
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只能等死。
可是文婆婆不甘心啊,她日日夜夜地等,就是为了等她的孩子回家,她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她的儿子了。
可谁知最后等到的,竟是她儿子的死讯!
这让她怎能不怨?怎能不恨?
她恨世道无情!恨苍天不公!
她的儿子还那般年轻,她甚至还没有看到他成亲生子......
文婆婆的怨念和恨意萦绕在她的房屋上面,形成了一片普通人看不见的黑雾,深沉而可怕,隐隐有往四周扩散的趋势。
若不加以制止,恐怕最后整个村子都会被文婆婆的滔天怨气所笼罩,到时候村子里的人身体会越来越虚弱,还会发生各种各样的意外......所有人都会不得善终。
这或许并不是文婆婆的本来意愿,只是当她死后,怨念会侵蚀她的灵魂,她会慢慢变成一个没有理智、只知道报复的怪物——哪怕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要报复的对象到底是谁,怨气会让她厌憎这世间的一切。
阿梦来这里,就是为了消除文婆婆心中的怨恨。
孟珍珠仔细掩去自身气息,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了一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茅草屋的大门,轻手轻脚地走到文婆婆的房间外面。
经年未经修缮,这间屋子有好几处拇指大小的破洞,好在位置低矮,雨水渗不进去。
刚好孟珍珠现在的个子也不高,倒是可以通过这几个破洞看清楚屋内的情形——
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孟珍珠很容易就能看到文婆婆和阿梦所在的位置。
房间里本该是漆黑一片的,然而阿梦的出现,让整间屋子都显得亮堂起来。
磨人的病痛和对儿子的思念,让处于睡梦中的文婆婆也忍不住流露出悲伤的神情。
阿梦停留在文婆婆的眉间,将一枚金色的光球推进她的灵魂深处。
它没有办法拯救她的生命,只能用一场美梦来缓解她内心的遗憾与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