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柯和孟珍珠在村子里待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离开。
在接下来的数年里,二人一起走过了很多地方,一起看过了很多美景:高山、大海、荒漠、草原......最后还是回到了人群之中——因为孟南柯喜欢人类。
若要说孟南柯这些年来最大的成就是什么,那便是让一个误入歧途的生灵重新回到了正轨。
而这个生灵,自然就是孟珍珠。
现在的孟珍珠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按照他的意愿去行事,现在的她,学会了主动去关心、帮助别人,她变得宽容大度、乐观开朗......就跟孟南柯一样。
待到孟南柯确认孟珍珠改好之后,就再也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他还表示过,若是孟珍珠想要离开,随时都可以走。
可是孟珍珠拒绝了,她说自己无亲无故,唯有待在孟南柯身边才觉得安心。
——孟珍珠当然不可能离开孟南柯。
在见识过那样纯粹的光明与美好之后,孟珍珠便开始认真观察孟南柯,而后便从他身上看到了更多她求而不得的东西。
正因求而不得,一朝得遇,便格外欢喜,从而生出贪念与占有欲。
为了能够长长久久地拥有这份美好,孟珍珠可以忍受所有的苦难与折磨——
光明与黑暗自古便是对立的,不是光明覆盖黑暗,就是黑暗侵蚀光明。
便如孟珍珠和孟南柯。
他们体内的力量天生便相互排斥,水火不容。
若是彼此力量对等,只要离得近些,两人便会同时觉得不舒服,进而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若是力量相差过甚,便只有力量较弱的那一方会感受到痛苦,而另一方则什么都感觉不到。
孟珍珠遇见孟南柯的时间太早了,早到她的力量被孟南柯给完全压制住,致使她每次靠近孟南柯的时候都会疼痛难忍。
这种情况不是不能得到改善,只要孟珍珠的修为增强即可,而且只要她想,“变强”这件事情其实很容易。
七彩魔蛛本就是世间种种负面情绪的聚集体,只要孟珍珠往坏人堆里那么一站,就有数不清的恶念朝着她汇集过来。
——可她不愿。
孟珍珠之前试过一次,力量增长了许多,结果那天回家后,孟南柯对她的态度蓦地冷淡了不少,后来问他原因,他却一脸茫然,怎么也说不清楚。
自那之后,孟珍珠再也不敢随意吸收别人的负面情绪了,比起忍受疼痛,她更加受不了孟南柯对她的漠视与厌恶。
可是哪怕她不去吸收那些人的情绪,这世间游离的恶念总会自发地融入她的体内......为了压制修为,孟珍珠只好主动去做善事——哪怕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会让她的身体变得更加糟糕,毕竟她这样的行为,已经违背了七彩魔蛛的天性。
这种堪称“逆天而行”的举动让孟珍珠变得越来越虚弱,她的身体内部本来是一片暗沉无光的黑雾,可每多做一件善事,那片黑雾中就会出现一个光斑,后来光斑越来越多,将黑雾分割得七零八碎......
千疮百孔,万箭穿心,不外如是。
可这一切的痛苦,孟珍珠都忍了下来。
就连孟珍珠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能为了孟南柯做到这种地步。
其实若要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想不明白。
最初的那种“想要孟南柯好看”的想法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孟珍珠现在只知道:她喜欢孟南柯美丽绚烂的原型,喜欢孟南柯对她的温柔,喜欢孟南柯的善良与真诚......她绝对不能让孟南柯离开她。
她生来就是个嚣张乖戾、无法无天的性子,却生生在孟南柯面前变得柔顺听话。
“得不到就毁灭”才是铭刻在她人生中的信条,可偏偏在孟南柯这里半途而废——
一开始只是力量不够对抗不了,后来却是因为她喜欢孟南柯带来的美好,便不忍心再伤害他。
待在孟南柯身边的这些年,孟珍珠只学会了两件事:伪装和忍耐。
前者让孟南柯相信她已经向善,从而对她越来越好;后者让她能够在剧痛中仍然面不改色地朝着孟南柯微笑,并且放任自己同他亲近。
孟珍珠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她可能等不到天劫降临,就会被体内越来越多的光明力量给杀死。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她死前,孟南柯会一直陪着她。
可惜的是,变故总是来得这么突然——
这天清晨,孟南柯早早地就出了门。
他们现在住在一个小镇上,因为喜欢人族小孩,孟南柯便化作了一个教书先生,每日都会兴高采烈地去学堂教他们读书。
而孟珍珠,也从四五岁的女童长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女(仍然是孟南柯的幻化之术),平日里会绣些香囊拿去贩卖——毕竟作为“人”,就应该活得像人一些,赚钱养家什么的,都是人们必须做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孟珍珠化作了少女的模样,貌美如花(孟南柯打心底里觉得孟珍珠很好看),兼之性情温柔(装的)、绣技精湛(蛛丝织多了),又尚未婚配,是以这段日子以来,上门说亲的媒婆简直要踏破了孟家的门槛。
孟珍珠每次都好脾气地拒绝,然而背地里却是不胜其烦,想着要给这些媒婆和她们那些背后胆敢觊觎她的人一个教训,可是每每到了最后,她都忍了——她怕被孟南柯发现。
直到这一天,孟珍珠终于忍不住了,因为这次上门的媒婆,是来为孟南柯说亲的。
媒婆见孟南柯不在,就直接拉着孟珍珠说了起来,什么“那钱家的小姐温柔贤淑、美丽大方,想嫁什么样的男子不行,可她偏偏看上了你家兄长”,又什么“钱家有权有势,良田千亩,家财万贯”,还有什么“一旦孟先生娶了钱小姐,从此便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孟珍珠越听越愤怒,也不知是因为钱家的“纡尊降贵”,还是媒婆口中那位钱小姐对孟南柯的“十分喜欢”。
孟珍珠强忍着怒火送走了媒婆,而后转头就去了钱家。
她倒要看看,喜欢上孟南柯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