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修士眉眼一沉，下手便不再留情，直接朝着她的右手而去，做势要断她一臂。
不过少女的身手不错，勉强躲了过去，只是受了些轻伤。
也正因受了伤，少女体内的气息便彻底暴露了出来。
黑暗中蕴藏着星星点点的光明，穷凶极恶中又包含着若有若无的善念。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存在，心中惊奇，便现身与她相见。
看得多了，白衣修士不免有些惊叹，为那个给少女施展幻术的人，他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绝伦、虚实难辨的幻化之术。若非他早就通了眼窍，恐怕还不一定能发现少女身上的端倪，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光凭肉眼看出少女的真身，除非——
他重创少女，强行破除施展在她身上的术法。
可这样的做法违背了他的行事准则，他只会对身怀业障的人出手，少女害人未遂，尚未沾染上杀孽。
虽然他也很迷惑，少女体内明明散发着无穷无尽的恶念，可她的身上却没有半分恶果。
这也未免过于奇妙了。
见少女面露不耐，白衣修士终于开口了，语气轻淡：“我道号拂晓，师从白玉京。你要害人，我便阻你。”
白玉京？
孟珍珠微微一惊，她以前听孟南柯说过修行界的各大仙门，而这白玉京，便是众多仙门之首。
从白玉京里出来的人，又哪里会是易与之辈？
孟珍珠紧张不安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相貌精致却奇异的年轻修士，他仍在看她，眼中带着淡淡的好奇，像是见到了什么有意思、却又弄不明白内部构造的物件，想要上手把玩一番；亦或是把那物件拆解开来，好彻底瞧个清楚。
他的眼中没有丝毫杀意，可孟珍珠依然觉得浑身冰凉，好似下一秒，就会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剑光给大卸八块。
理智告诉孟珍珠，她现在应该认怂讨饶，放弃想要杀了钱小姐的念头，从这个修士面前迅速脱身；可情感上她又觉得实在忍受不了——
她已经忍受了太多，也忍受了太久了。
她本应恣意妄为、潇洒自在地度过这一生，却在遇到孟南柯之后，被束缚了手脚，导致好多事情都不能再做。
好不容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孟南柯，对于之前的种种憋屈和不情不愿，她都认了。
可今天，她亲眼见到了孟南柯与别的女子亲密接触，又亲耳听见了那个女人想要对孟南柯下药的事。
她所喜欢的、珍视着的，不忍心伤害的人，被另一个女人用这种下作的方式侮辱......嫉妒与愤恨同时涌上心头，所有的忍耐在这一刻统统爆发，所有的恨意全部聚集在钱小姐的身上......她不可能再容忍那个女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
孟珍珠心下发狠，用眼神余光瞄了一下钱小姐和她的距离。
——哪怕被孟南柯讨厌，哪怕下一刻就会被这个白玉京的修士斩杀，她也要拉着那个女人陪葬！
她本来就活不久了，她的身体早已破败不堪，随时都有可能被光明反噬。
在意识消散之前，她总要做一件让自己顺心的事！
做出了决定，孟珍珠也不觉得如何害怕了，反而内心充满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这些年，她的本性被压抑得太狠了，导致现在反弹得也格外厉害。
只要孟南柯看不见，不，就算他看见了，我也不会停手，这是他欠我的！
孟珍珠舔了舔嘴唇，这一刻，她体内的恶念占据了上风，甚至将她对孟南柯的喜爱压了下去。
她忍不了了！
不过在杀死钱小姐之前，她还想再努力一下——
“这个人伤害了我最亲近的人，我找她报仇，难道有错吗？”
孟珍珠试图说服眼前的白衣修士，便将钱小姐尚未做成的事给落实了。
拂晓看着少女愤怒的神情，琉璃般的眼眸中毫无波动，语气平淡道：“我不管你与她之间有何恩怨，只要你今天杀了她，我必杀你。”
凡间的爱恨情仇与他无关，他只杀那些罪孽缠身之人。
听见他不近人情的回答，孟珍珠心中道了一句“果然”，好在她在问出那番话之前没有多做期待，此刻也没有多少失望。
孟珍珠眼珠子转了转，又道：“那要是我今天放过了她，你是不是也会放过我？”
拂晓：“会。但我会在她身上留下一道剑意，若你出尔反尔，在你杀死她之前，就会被那道剑意斩杀在当场。”
他对孟珍珠这种特殊的存在颇感兴趣，是以不愿她自寻死路。
他说得认真，孟珍珠不得不信。
她恶狠狠地瞪了拂晓一眼，她的确想过等拂晓离开之后再行事，可他的话彻底断了她的念头。
如今她只有趁着拂晓还未留下剑意的时候，找机会杀了钱小姐。
孟珍珠假装拧紧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装作一副“想杀人，却又害怕被杀”的模样，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道：“行吧，我不杀她，你也不能杀我。”说完又小声嘀咕起来，“真倒霉，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小古板，不杀就不杀，杀了她，我还怕脏了自己的手呢。左右不过几十年光景，我等得起，等她死了……”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放大：“喂，你的剑意可以维持多久啊？不会等她死了还停留在她的灵魂上吧？”
拂晓顿了顿，十分诚实地回答:“只要剑意不被触发，就会一直存在。等她死了，剑意自会消散。”
孟珍珠终于满意地笑了笑：“那我就等着给她收尸了……喂，小古板，你不会一直守在这个女人身边吧？”
拂晓没有因为孟珍珠口中的称呼而动怒，他凝视了她十几秒，在她的神色又开始变得紧张的时候，开口说道：“不会，生死有命，我已尽力。”他问心无愧。
孟珍珠松了一口气，而后走向仍然昏倒在地的钱小姐，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运气真是不错，什么都没做，就有一个大救星从天而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