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顶天立地仿若从洪荒中走出的高大魔影,在一掌拍飞张三之后,并没有追击,只是一对猩红的眸子冷冷扫过摔在瓦砾堆中的张三,轻轻叹了声,扭曲下,便在虚空中淡化于无形中。
说来也是奇哉怪也,随着人影的消失,那被震毁的街道、房屋竟然都在飞快的复原,就像是镜中花被石子砸中一样,一圈圈涟漪后一切又都重回最初的模样。
张三察觉自身并没受到过重的冲击,行动丝毫不受影响,一骨碌身从地上跳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那高大人影一巴掌给拍到了一家酒楼的大堂上,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对着张三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嗡嗡嗡的就像是一群乱叫的苍蝇。
拍拍身上浮土,张三向大街上看过去,竟然吃惊的见着一副终生难忘的画面,还是那个竹竿似的汉子,肩上扛着那根大大的靶子,正从顶上拔下最后的一根糖果茧子,递给了路边一个相貌清秀温婉的少女。
那女孩儿一身农家常见的粗布裤褂,头上扎着一条蓝底白花头巾,像极了张三那个世界中江南烟雨中手掐嫩芽的采茶女。
少女臂弯里挎着一只普普通通的花篮,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朵颜色赤红的花朵,每朵花都分做五瓣,或怒放或蜷缩,白生生的茎杆晶莹如玉。
接过了竹竿汉子费了吃奶力气才拿下来的糖果茧子,少女开心的笑成了一朵绽放的茉莉花,只是看着那淡淡的笑,就让人感觉很舒服,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治愈系的笑容了。
莹白的贝齿轻轻咬了一小口糖果茧子,虽然隔得不算近,可张三好像也能听见那酥脆的糖壳被咬开时的脆响,紧接着红的白的汁水四溅。
“喏,大叔这是给你的花,回家让大娘煲汤喝吧。”少女细细咀嚼着一颗糖果茧子,含糊不清地说着,从花篮里摘出一朵最大的红花递给了竹竿汉子,“大叔,您老就是做生意太实在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哎。”
卖花女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无奈一声轻叹。
竹竿汉子小心翼翼将少女递到面前的红花藏进了随身带着的钱褡裢里,听着少女的话语,忍不住嘿嘿一阵苦笑。
竟是嗦了起刚刚拿花的手指来,一边嗦一边说着,“丫头啊,你阿叔我就是个没用的窝囊废,哪能跟你比,近几年,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哎,对了,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不然等回去你大娘又得数落我了…”
说罢,竹竿汉子凑在少女耳边低声说了起来,奈何隔得有些远,声音又实在是小,张三一个字都没听见,只是隐约瞧见竹竿汉子朝这边指了指,想来应该是和自己有关了。
“和那个恶鬼在一块儿,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善类,”张三想到此处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目光冷冷扫过四周还没散去的众人,大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都给老子滚开!”
被张三这么一阵大吼,那些看热闹的果然让了一条人胡同出来,张三匆匆穿行而过,当张三终于走到酒店门外的时候,又回头看了眼店里,那群“吃人群众”竟然还不曾散去,反而有越聚越多的架势。
“姥姥的,神鬼怕恶人,古人诚不欺我啊,吓死老子了。”张三看了眼并没追扑过来的“吃人群众”,背过身忍不住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回想起刚刚那帮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样子,哪里是三姑六婆的那种串老婆舌头,分明就跟菜市场里厨师挑选哪块肉肥哪块肉瘦一样,甚至还见了几个小娃娃已经馋地开始咽口水了。
“哎,这位公子,要不要来朵花,不要钱的,我只要你的一只手就可以了。”
张三刚走两步,就觉得一股阴风扑面,眼前人影闪了下,那个挎着花篮的“江南采茶女”已经挡在了路中央,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修长白嫩的手指正掐着一朵白茎红花缓缓转着。
张三眼角抽搐了两下,有了竹竿汉子的经验,心知长剑对于这等鬼祟没用,也就背在了身后,右掌抬起在眼前,指尖五道风信轻轻跳动,不时发出丝丝割裂空气的轻响。
“美人如玉,像你这么标志的小姑娘的手才是人间极品,我这受苦累的老茧粗手,给了你又有什么用呢,炖来吃了还是挠挠解痒?”
“能修出风信的强大修士,血肉的滋味,哪怕只要一小口,就足以让我终生难忘。”卖花女眼中精光爆闪,指尖轻柔滑过唇角,扬手间,指尖那朵白茎红花已经飞到了张三面前。
“说过不…”
一个“要”字还没出口,那朵红花陡然一转,五瓣蜷缩的细长花瓣已经如爪张开,向着张三脸上抓来。
好在张三早有防备,眼看红花抓到脸上,脚尖轻点地面,身子向后飘飞出足有三尺,屈指一弹,一道风信迎上尾随追至的白茎红花,只听一阵让人牙酸心痒的骨肉撕裂声,白茎红花被风信生生绞碎,落在地上显露出原本模样,赫然是一只裹满血浆的人手!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小女子粗鲁了…”卖花女手腕抬起,一层蒙蒙黑光在周身浮现,花篮里剩下的几朵人手红花顿时如同又活过来一样,不断抓挠着,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而就在此时,突然从牌坊那边又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牌坊被人从外生生撞断,烟尘四起,碎石横飞,三道人影自冲天的烟尘中飞速冲出,夹杂着怒喝和兵刃碰撞的声音。
“是他!”张三一眼就认出了燕行天,那胡子满脸的“拉灯”造型,简直不要太好认。
此时的燕行天身上插着十几根雕翎箭,掌中阔剑舞动如飞,正和一个周身黑衣的老者大战。
老者弯刀如雪,片片刀光纷飞,燕行天阔剑带风,搅得漫天刀光纷乱,兵刃碰撞,火星点点,两人尽皆拼了全力,身形跳跃如灵猫神猿,若非张三有两门变化神通傍身,五感敏锐度大幅提升的话,压根就看不清这两人交手的情况。
而在燕行天身后的则是脸色铁青、半身染血的白袍康乐,他手中提着的弯刀已经被斩断只剩半截,左手紧紧,似乎攥着什么重要的物件儿,一步三晃地紧跟着燕行天向这边逃来。
“太好了,有燕大胡子在,这帮鬼祟就有办法对付了。”张三可是见识过燕行天的手段,当初能在尸祖手里虎口逃生,想来对付这帮小鬼应该是绰绰有余。
张三指尖连弹,剩下四道风信呼啸飞去,将卖花女逼到一边,翻手自背后抽出长剑,飞身形已经冲了出去。
“燕大哥让开,这个老东西交给我了。”长剑带起一道寒光,生生插进燕行天和老者之间。
刺、挑、斩、削,顷刻间十三剑出手,将弯刀老者逼退,眼看老者退出足有六七步远,张三收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兀自发出一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