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写一本长篇故事的想法由来已久,这大概要追溯到高中时期,不过大多只是想想,阅历不够时间也不允许,我的笔力无法撑起那么庞大的叙事,所以这些想法只能作为未来的议程。
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我真正动笔的诱因是大学班主任的一次忠告。她是教我们公共政策的老师,时常关心我们的学习和生活,在某次读书交流会上赐读了我高中时期的习作,给了我最难忘的批评和建议:
不要拘泥于个人的小打小闹,一家一姓的得失,要还原大环境和时代,言之有物,不要拘于对割裂的个体的表达,也要注重对社会现象的思考和本质表达,缺乏思想性的作品是没有深度的。
我们的大环境和时代到底是怎么样的?怎样写出反映这些东西的作品?脑是萎缩的,心是空荡荡的,我又如何下笔呢?
我起初尝试去写一些寓言故事,不过马上就发现这是一条不归路,就像唐诗宋词一样,前人之述备矣,后人难以推陈出新,只得作罢。直到后来我决定用一篇描写高中时代的习作练练手,以小喻大,拨开云雾见青天,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的写作形式。
于是从2017年4月初开始动笔写这个故事,期间拿起放下,持续了三年,有时候是单纯的静不下心来,这跟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有关,我并不想说是没时间写;有的时候确实没有表达欲望,伏在案前,端坐在电脑面前一个下午,想破脑袋也憋不出几个字来,这让我写作的信心和动力消磨殆尽。
由于写下不同章节的时间有所不同,跨时很大,期间经历过很多事情,心境也难免会发生变化,看过的书和电影、听过的歌、经过的地方、感动的故事、遇到过的朋友、想念的远方、流过的泪光,统统“有机”结合在一起,影响改变当前正在写的内容。笔锋显露还是收敛,风格着重叙事还是议论,完全看某个时间段的状态。
在小说叙事中,我擅自加入了社会制度、国家政策、知识分子(大学生)的迷茫、消费娱乐、亲子(家庭)关系、性别分化、友情爱情等元素,这些都源于自己的所见所想,也是我想让读者朋友们看到的东西,有些写的浅尝辄止,有些写的发散深入,还有一些不敢写不能写。
写东西经常是没日没夜的,自由得空空荡荡,落寞如影随形。书里的世界,是另一种语言,我在文字里流浪,看着笔下搭建的剧场,把回忆当做胶片放送,将当前日后的悲伤、快乐、疲惫、不安和虚无等诸多感觉一并投影出来,哭了又笑,写了又改,以期用文字散发的理想之光救赎内心的孤独和对现实世界的某些悲观。
文字就像一部时间机器,能够让我保留着我的青春,在多年后,即使物是人非,我还可以翻来重温。虽然它们平平淡淡,波诡云谲、跌宕起伏的情节统统都没有,戏剧化的矛盾和冲突近乎于无,但那就是我的生活,我的学生时代。
何处无月,何夜无阑珊,概少同游似君者。少年时喜欢看武侠小说,长大后喜欢看玄幻小说,只图一个安逸和爽,却不知每一种文艺作品都有其价值输出,潜移默化,充斥着市场,麻痹得让人难以察觉。
众所周知,在中国,除了要么谈虎色变要么谈笑风生的性教育,对学生进行婚恋、独立思考的教育也一直是比较困难而隐晦的事情。我本来可以独善其身的,不问不想不说不看不管,但我深感作为一个(业余)作者的社会责任,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份热,发一分光。
我们学生迟早要走向社会,迟早要懂男女之事,你不可能永远避讳跟他们谈爱情,也不可能永远向他们欺瞒世界的秩序和规则,我们不能总是用消费娱乐的陷阱来“保护”我们祖国的花朵或者韭菜,虽然市场就是这么做的。
文化思想阵地,舆论的战场,你不去占领,别人就会去占领。在爱情观、世界观教育方面也是如此。如果我们的学校不去教育学生独立自主的思考、健康平等的爱情,那社会上、荧幕上充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三观、反智套路小说、狗血影视剧和八卦新闻就会乘机而入,向我们的核心价值体系狂轰乱炸并夹带私货、瞎捷豹输入。
润公论及中国旧小说和故事时曾经有个著名的论断(《红星照耀中国》第4篇第1节):
“我继续读中国古代的传奇小说和文学故事,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这些故事有个特别之处,那就是故事里面没有种田的农民。所有的人物都是武将、文官或书生,从来没有一个农民做主人公。这件事让我疑惑了两年之久,后来我就分析故事的内容。我发现它们颂扬的全都是武将,人民的统治者,而这些人是不必种田的,因为土地归他们所有并控制,显然让农民替他们耕作。”
如果我们用心思考一下到底什么才是大众的文化?如果我们不忘提醒自己的阶级或阶层属性,对照之下,我们就能发现其中的背离,我们的文化思想阵地、舆论的战场已处危险境地,畅销的、流行的、吸睛的大都是市场想让我们看到的,群氓狂欢时代已经来临。我们在脱离本质、臆想表象的道路越走越远,迷失在市场兜售的丰富多彩的消费娱乐之中,有着沉重不堪的工作,向往着五颜六色的生活,身是五洋之鳖,欲上九天揽月。
回到正题,我写这篇小说的社会责任就是揭发一些谎言,保留部分纯真和理性。我竭力地想写一篇能反映当代大学生常态的小说(心之所向,也许并未得尝所愿),就是涵括或代表大部分普通的大学生的小说,不是霸道总裁也不代表小布尔乔亚,没有繁花似锦也没有冠冕堂皇,不会轻松写意更不会逍遥自在。没有那么多臆想出来的戏剧矛盾,不令人向往,但力求让人思虑。人微言轻,很惭愧,这是我能做到的一点微小贡献。
人们总善于幻想,即使在危难的时刻还会祈祷菩萨降临或者真主救世。如果在和平年代,人们就把自己毁在无脑的沉湎之中,危身殉物,抵御得了痛苦,却抵御不了幸福。我们年轻人逐渐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我们吵闹着要个性要自由发展,但是连爱好、价值判断都是沿袭着少数人的,我们已经忘了思想上的自由和独立才是源头上的自由。追寻着远方却离开了足下的土地,双脚悬空,幻想建造我们精致的空中楼阁。
于是我们在影视剧中,动画中,小说中看到了臆想的,不属于生活的美好乌托邦,我们总会向往别人下定义的幸福、快乐和美,就像十几年前我们总是盲从公知们口中的自由民主似的。感官代替了脑子,从众代替了理性。高跟唇彩唇膏丝袜,隆鼻隆胸瘦身就一定是美吗?(举例)过犹不及,问题的答案是对或错不重要,但有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却很重要。
我不得不怀疑电视文化以及互联网通俗娱乐所传达的价值,就像我们看到百货商铺上重复重复,琳琅满目,琳琅盲目。新媒介带来的消费和娱乐正在改变人的生活方式,也在潜移默化改变人的思考方式和价值判断。人们在屏幕的虚拟空间中追求着个性,却又在现实中失去它。
即使写了那么多,但我仍然感觉自己的浅薄,灵感不是每天都有,很多东西不是后天的努力能补足的,浮皮潦草,深度和格局还是太小,大学生活不能涵括或代表中国的社会,就像泥巴裹满裤腿,汗水湿透衣背的大部分人,风花雪月、荣光夺目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们没机会发出声音就默认为和谐,被我们的纸张和屏幕视为尘埃等闲。耳机外、屏幕外的世界,是另一种语言。
也许人就是这样,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我很没用,大多时候只能默不作声,放下笔来,是个孩子,拿起笔来,也只是个少年。在认识世界、解释世界的道路上我已经耗尽了我尚显幼稚的所学所想(我也不是谦虚),就别提改造世界了,心有余力而力不足。
也许以后我不会再写,看碎所有人间喜剧一言不发。我本意是希望用文字来安慰自己,但我最终发现并不能。我没什么想对世界说的了,我应该闭嘴,我的文字没什么意义,吾等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无脑和脑残之间的区别,我还为自己还有个残的资格感到自豪和侥幸,沾沾窃喜,仅此而已。
沧浪之水,清浊自用。我已经没有了心气,这本书写完了,我的文字流浪之旅就应该结束了,它们投影的剧场也应该落幕了,分道扬镳,它们包含的回忆与爱、叙旧的歌和心底的花永远留在了纸上或屏幕里,而我重新开始了生活。这本书就当做我作为知识分子对理想世界最后的纪念。
“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但诗句的最终意义是指向着你。”所有有幸(或不幸)看到这些文字的有缘人,如果你发觉了其中喜爱(或厌恶)的字句,不必跟我说,它们不是我的赐予或馈赠,而是你有心的应得。你窥探的不只是我,也是你自己。何夜无月,现在就有个可爱的人,正在读着我写的字。
最后,我想感谢在本书写作期间给予过建议或斧正的好朋友们,还有以叶瑛同学为代表的催更爸爸们,你们矢志不渝的催更行径,锻炼了我的静坐能力,让我的腰肌盘更加突出,差点没把我猝歹…
2020年2月13日-14日于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