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乂和小个子两人面面相觑,他俩谁也没想到,这个黄袍客会飞,那家伙没有翅膀,却能踩着木刀飞行。
“我知道了,他是神宫的人。”小个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拳砸向手心,对乂说道:“我们快追上去看看。”
乂且刚听闻黄袍客所说不祥,再一联想到火灾,心里说不出的担忧不安。他不知道山下发生何事,但绝对不止火灾这么简单。于是他没搭理小个子,着急间只顾着朝下山之路,飞也似的往村子方向奔去,直在山道间留下一滚烟尘。
方下山道后,乂眼前便是遇狼之处,虽然狼群散去,但是那些矮小的荆灌丛里依然留有浓烈的狼骚味。此刻他顾不上绕开荆丛,直来直去地穿越荆丛疾行,丛中棘刺颇多,直划得他衣衫与手脚尽是口子,但他却无甚感觉。只是越靠近火光处,他的心越是突突直跳,他心念祈祷着,叔叔们千万不要有事。
“喂,你跑那么快做甚么?”这时小个子女孩追了上来,朝乂喊道:“喂,喂。。你个傻蛋,我救了你,你连谢谢也不说,名字也不告诉我,还摔我一跤,这就想跑了吗?真是没良心。”
乂听着女孩所骂,心知有愧,于是边疾跑边隔空喊道:“抱歉,实在事出有因,忘了向你道谢。我叫乂,就住在山下,现在那里着火了,我心里焦急,对不住则个!”
女孩听到他的回话后,知他事急也不生气,随即也隔空回喊到:“我叫离舒,是鹿吴山九离族的儿女。”但是她的话随风而去,却没有得到回复,因为乂已经奔出丛林越跑越远了。
“哼,什么人嘛,真无礼!”离舒不由嘟哝一句,她想,这趟出来,族里交待的任务尚无头绪,自身所带箭矢也见底了,现在只剩一把骨爪防身,要是再遇着猛兽可没那么幸运了。况且当今氏族之间的关系阴晴不定,若碰到别的氏族,未必会给她们九离氏面子,一个不好,自己恐怕会成为阶下奴隶。
不过那位会踏风而行的黄袍怪客,或许与自己的任务有关,她需要去确定一下,然后再做打算,于是离舒便追着乂,也向火光之处前去。
她快出林子之时,靠海那边的冲天大火已渐渐消寂,空气中尽是焦糊之味。她嗅着焦味方向走出丛林,眼前便是一片开阔之地,远远可见海,月光洒在辽阔的海平面上,一片霁风朗月之祥和。
正当她还在视线中找寻黄袍怪客的身影时,前方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啊~~~~~~啊~~~~~~。”啸声中似乎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愤怒,“是谁?是谁干的??是你吗??”
离舒目光循着声音所至,下一幕她便看到一副修罗炼狱。那个自称乂的男孩跪在一个木排屋前,周围全是横七竖八的男性尸首,从地面上石斧石锛乱丢一气的情况看,这里曾发生过一场短暂的厮杀,或者可说是屠杀。
村里其他的草屋都已被烧成焦灰,此时海风一吹,余烬散得漫天都是。离舒眼见男孩怀抱一具尸首,面目狰狞地指着那神秘的黄袍客,正厉声长啸。
但黄袍客并没有回应乂,他且是蹲下来,逐个检查死者。直到他托起一具老者尸首,忽地像是发现了什么,然后迅速从腰兜中,掏出一片黄色方形不知名薄物,口中大喝一声:“生!”
随即将那物轻贴在“死”者胸口,转头对还在悲泣的男孩说道:“这老先生还有一口气,你过来,他似乎想要交待什么。”
男孩听得还有生者,急忙爬起身赶将上来,只见倒地的老者面无血色,唯独睁开了眼,唇间尚且微微抖动。男孩见状,忙伏下身子抱住老者,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哭泣。“呜。。。姒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姒老爷子听得男孩哭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颤着抬起了手,想为男孩拭去泪水,可大伤之余却无劲力,只能牟着最后的气,断续的呻道:“孩子。。。你逃出来了,便是好事。妫驷。。。妫驷他们以为你还在屋里,拼死了,也不放敌人靠近屋子。现在见你没事,我可就放心了。”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看是不行了。
乂看在眼里,心中犹如失魂,无措的他望向黄袍客,还不待他开口,黄袍客便说道:“他伤得太重,我能力有限,救不得他。”
“孩子,爷爷要去了。。。”老者呼出了最后一口气,“以后你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好好。。。。”老者声音定格在此,抬起的手缓缓滑落,蘸满鲜血的指尖划在乂的胸口前,轻点了一下,最终落在地上,再无声息。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黄袍客受气氛感染,不由口吟怪文,离舒却是听不懂,只听得黄袍客继续说到:“人生百年,不过一躯枯骨,他们虽多有残疾,但是为了保护你,舍生赴了大义,可视为英灵。在我看来,他们比很多有胳膊有腿的健全人,要强上百倍。万幸今晚你不在此地,躲过一劫,留得了性命,也不枉他们这番壮举了。”
此话是对男孩所说,但男孩此刻却置若罔闻,四周本一片死寂,除了风声,便止剩海浪悲鸣。男孩目光空洞望着大海,手中抱着那具尸体逐渐冰冷僵硬,一星泪水随着海风飘散。
“也罢,我未曾经历过此事,无法体会你此时感受,劝你节哀也是无用。”黄袍客心念顿转,却扭头望向海岸远端另一侧的悬崖,说道:“我不知起因,但为恶者应该还未走远,今儿但尽人事,我去截他们下来,且让他们还你个公道!”话音刚落,他便平地纵起丈高,离舒只觉眼前疾风一闪,那黄袍客已不见身影。待她匆忙转头望向那片悬崖,才发现黄袍客疾驰而过留下的残影。
离舒目睹黄袍客离去,心想任务要紧,这人行为举止十分怪异,又强悍如斯,或许能在他身上得到任务的线索。于是她回头望向跪着发呆的乂,暗道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于是她丢下乂一个人,朝着悬崖方向一路追将过去。待离舒追至悬崖之下时,她已经可以听到,悬崖上方有刀兵交接之声,但很快便有一些石戈石斧从崖上掉落下来,等离舒爬上悬崖后,发现眼前乌泱泱的站满了人。
这些人单看便知是彪悍的氏族女战士,此刻她们已将黄袍客包围在悬崖的一角。但是最靠里的那一圈战士,眼下正在缓缓往后退却,整个包围圈逐渐扩大开来。离舒睁大眼睛瞧去,发现原来最靠里圈的战士,她们手中武器已经被缴了械,所有人都现出一脸惊恐。
为首的一名女战士貌似是她们的队长,那女子朝黄袍客吆喝到:“兀那汉子,你是何方怪人?”
黄袍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冷冷问道,“海边村子的人,你们杀的?”他声音虽不高,却有一种令人可畏的威严。
“切,杀便杀了,几个奴隶而已,就算他们的主人-------西貔人见到我们,都要以下人自居。她们的奴隶,又算得了什么!”领头女子不屑地说到。
“你们把人命当草芥,很好,很好!!”黄袍客最后一句“很好”,言中不乏铿锵之力带着怒火透喉。
他此时斜瞪着众人一圈,忽尔抬腿向前跨了一步,他周身自散发出阵阵杀气,连袍子都舞动起来。周围的战士见状均心生胆怯,纷纷又退了数步。
“你们应该感谢上天,生来便是女儿身。如果你们是男人,那今晚谁都走不脱!”黄袍客说罢,杀气渐散,他似乎放弃了进攻,但是周围的人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正当此时,却从崖下传来一长声厉號。
“贼人。。。你们。。。你们还我爷爷的命来!!!”
吼声尖锐,有如穿云透月。听得出,来人悲尽苍凉心中泣血,声调越来越高越来越细,可谓大音希声,最后竟尔无声。
离舒往崖下望去,只见一个满脸血污、目眦尽裂的男孩,他手举一把小短刀,瞎头瞎脑便往悬崖上冲将过来。看这架势这人既无缚鸡之力,也不是什么练家子,面对一众训练有素的战士,无异于是送死。
黄袍客见状,暗道一声“坏了!”,可惜他离得太远,还没等他有所行动,人群里最靠后的一名女战士提起石锤,回手便是一击,金石碰撞之下已将男孩锤翻。
正待她即将锤下致命一击时,一道幽幽黄影从她眼前略过,大喝一声:“尔敢?”然后众人只见那黄袍客忽闪身瞬至,暮地飘到二人之间,他疾举右手当以血肉之躯为盾,面对数十斤石锤来一记横臂格挡。
石锤落下本势大力沉,但一经触体,却似受了千钧之力反弹。女战士一个踉跄,石锤从掌中脱手而出,倏地飞起百丈之远,跌进远处树林再不见踪影。而黄袍客如何飞身闪至的,在场谁也没看清楚。
“鬼啊。。。”人群中也不知谁喊了一句,瞬间气氛就不对了,本来包围他的众人,一时间心怯至极,纷纷逃散。离舒正好站在她们逃跑的路向上,也不知何人与她擦肩而过时,照着她脑后就是一记重击,霎时便将她击晕。
黄袍客正待查看男孩伤势,回头一瞥发现女孩不见了,他心里一慌,看着远处遁去的人群,心知是她们的杰作,于是转身便追了上去。
而男孩此时倒在崖上,他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心中在泣血,他但恨自己无用,报不得这血海深仇。他躺在崖上望着夜空,天上繁星点点,似乎每一个都在眨着眼,肆意地嘲笑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