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义见异人们齐刷刷跪了满地,他回想黄袍客教他的这段典故,心知如要正儿八经拜把子,可不是磕几个头完事。
个中流程复杂的很,什么斩鸡头烧黄纸交换名帖,纸可要等蔡伦出世才有,鸡这玩意他听过、没见过,想来这谷里应该也没有。如果按流程吧,还得要祭上五牲贡品,燃起三柱清香,这短短时间,去哪找这些东西。
“诶,有了。”龙义回想起黄袍客教他的词“捻土为香”,心想这玩意权且可当做清香,至于五牲他心想那就算了罢,这帮异人兄弟各个都是牛头马脸、猪鼻子狗尾巴,再添什么五牲就有些多此一举了。
于是他走到桃林中央,匆匆摘下几拨山桃,置放在众人面前,将其堆叠成一个尖尖儿。然后他从地上捻起一撮细土,均匀洒拨在桃堆前,随即他也跪倒,口中便念起结义之词。
众人听见他念,也一窝蜂跟他念起。龙义说一句,他们跟一句。一长串念叨到最后,龙义念到有福同享时,众人很自然接上一句“有难同当”,大伙齐声念起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后,这场结拜才算走完过场。
接着龙义叩了三响,惶惶站起来,面朝大家说道:“从今天起,咱们都是异姓兄弟了,若各位大哥将来有何差遣,只管说,但凡我能办的,小弟一定竭尽全力。”
众异人听罢齐齐站起,忙回道:“龙义老弟莫要客气,能交上你这个兄弟,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于是大伙一轮客套,各道兄弟之情,耽搁了片刻之后,龙义才提起正事,他道:“众位哥哥们,眼下我有件事,还需众位哥哥们帮帮手。”
听龙义说到此事,摇风才记起,龙义此来,原是来求助自己兄弟,要去寻找他师傅。
“差点忘了这茬。”摇风一拍脑袋,然后顺手又甩了柢鯥一脑袋,骂咧道:“就你会忘事!”
柢鯥捂着后脑勺一脸无辜,心想:“你不也忘记了。”
正当二人准备拌嘴时,忽地听到一尖嫩嗓子喊道:“错了,你们统统都错了。”
大伙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凤漓站在人圈外围,箕张着指头指点着众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们错了,大错特错,错上加错,错得离谱还不自知。”
“啥?”
“嗯?”
“哎哟?”
摇风与众人不解,不知道凤漓她所指何事,于是问起:“凤漓小姑娘,我们何错之有?”
“你们长幼不分,就是错了。”
摇风听着更是不解,此时就连龙义也犯疑?不过现在他可不敢惹这位正在气头上的“姊姊”。
只听摇风问道:“什么是长幼不分?”
摇风提问,凤漓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扭头朝龙义问道:“龙义,你说,我今年多大岁数?”
龙义无奈摇摇头,懊恼道:“十七。”
凤漓又问道:“那你自己呢?”
“十六。”
凤漓双手一拍,笑道:“那不就成了。”
摇风等众人一听,终于知道这小妮子所指何事了。
原来,异人成长速度较常人快许多。摇风在这伙人中算年纪最大了。他在城中待四年,逃得出来又三年,一共不过七年,但他体态容貌已似壮年之人,光凭外貌来看,作龙义叔叔也够格了。
那柢鯥和老八相比摇风还要小上半岁,柢鯥抛去脸上鳞片不说,就他那一脸的老皮皱纹,看起来比凤漓他爹涂山还老,可按常人来算年纪,他也仅仅才六岁出头。
其余异人多数偏小,有四岁多的,有五岁的。但凡在场的,肯定不会有人相较龙义与凤漓的年岁为大。
“龙义你若喊他们做老哥,这不是乱了辈分?既然叩了头结了义,一干人等总得分个大小王吧。论年纪,这里我最大,你们既然与我龙义弟弟结拜了,而龙义又拜了我作姊姊。那就不好意思了,往后你们都得认我作大姊大,喊我作姊姊。”
凤漓此话一出,众人都如同嘴上吃憋,谁也无法反驳。龙义在旁更是尴尬,他和凤漓这层关系,说不清道不明,难得现在凤漓认了闷亏,结了这个冤枉金兰。眼下这个情况,他才不敢出言劝阻,无形之中,龙义感觉就像是死穴被她给揪住一样。
“怎么,我都不觉难为情,你们觉得很难为情吗?”凤漓见众人都不作声,于是她坏坏一笑,朝大伙揶揄道:“你们若是觉得难办,那咱们就当刚才的结拜都不作数。这样想想也好,你们照旧喊我作小姑娘,喊龙义作龙义老弟,咱们往后只是交朋友,不用分大小辈。”
一干异人被凤漓的“惊天”歪理给折服了,全部瞪大眼张大口,惊得下巴都磕地。
龙义更是无奈叹气,他心想,凤漓原来是这个意图,那自己更不好出言说话了。想来她涂山氏儿女言诺必行,但若大家都不兑现,大家都当作没这事,那么她也食言,便不算事。
摇风一众人呆了半天,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先作声,这时反倒是老八站了出来,他朝凤漓说道:“没问题,我老八认他作大哥。”
此言一出,倒是令凤漓惊住了。
老八指着龙义,对周围同胞说道:“各位兄弟们,方才在谷口洞里,我误以为他是神宫的门徒,当时我下了死手,但仍然没能打得过他,最后还失手被他擒住。但他,他气度豁达不计我偷袭于他,甚至怕我出洋相还把我放了。待他进谷之后也没揭咱的短,这一点老八我很感激他很佩服他。我老八是什么人?在神宫数年,从未有常人正眼瞧过咱,那些神宫中人不是讥我便是打我。”说罢,他亮出一身的伤疤,“兄弟们,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失去的尊严所留下的印记。”
众人顺眼瞧去,不禁一阵惊呼,只见老八解开外披的麻衣,露出的身躯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全是犬牙交错的细小伤痕,上面有鞭痕有刀伤,总之无一处完好体肤。
老八亮完伤疤,又将外衣披好,然后说道:“他龙义兄弟,是真心尊重于我们。你们都瞧瞧自己是个啥德行,他龙义兄弟有厌恶嫌弃过咱们吗?所以,他年岁比我们大,我觉得喊他一声大哥不冤,我服气!”说罢,他便朝龙义一拜,高喊一声:“龙义大哥在上!请受我老八一拜。”
拜完龙义之后,他又面朝凤漓草草唱了个喏,硬着头皮轻咳一声,然后喊道:“大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