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先生你要走了吗?”离舒和乂异口同声地问道。
“我要四处去走走,找找回家的路。”
“先生的家,离这里很远吗?”
黄袍客听到这个问题,抬头望了望天,叹了一句道:“何止是远啊。。。”随即他摇了摇头,便转身就走。
乂见到黄袍客要走,情急之下忙喊道:“先生!”
“又怎么了?”黄袍客回头道,言下之意似乎有些不耐烦。
“扑通。”乂双膝跪地伏下身子,大声喊道:“先生,我想向你学习仙法,请收我为徒吧。”
黄袍客见乂心诚伏地,于是乎眯着眼睛瞧了一阵,然后对乂说道:“不教!!”他以手撑颌,接着说道:“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思路?一个要做我老婆,一个要做我徒弟,就为了学这虚头巴脑的玩意?”
离舒见黄袍客提起旧事,脸匆一红,心里却是把黄袍客骂得狗血淋头。乂却怔在原地,此时他心里有许多许多的想法,混乱得都让自己糊涂。
黄袍客见他们不语,接着对乂说道:“你现在心中满是复仇的欲望,戾气太大,算了罢。像你这样半大点的小鬼,不晓五常(注1),不尊三纲(注2),若是获得神力,一心莽入尘世,怕是为祸不小哦。”
乂听着黄袍客的话,只觉云里雾里,乂不知道什么是三纲五常,只是觉得黄袍客说得凛然,那定是有他的道理,他这番话,将乂原本想说的都给噎了下去。
黄袍客见二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即别道:“小鬼,记好你爷爷的话,好好活下去罢。”说毕便将身负木剑朝天一掷,跃上剑便飞驰远去,再也不见踪影。
“喂,爱哭鬼,他飞走了。”离舒喊着乂,“你这便宜徒弟,看来他可不想收。”
乂徐徐站了起来,他没搭理离舒,只是回到坟前,呆呆的杵着,现在他心里空空荡荡的,没有家没有去处没有目的,失去了亲人的照顾以后,他不知自己如何能在这乱世里活下去。
“喂,爱哭鬼,你怎么不理我。”离舒见乂突然冷漠起来,心生不快,还算她是个直爽人,转念一想便朝乂问到:“喂,爱哭鬼,你饿也不饿?”
在离舒心里,她若是不开心,那便吃块粟饼,肚子饱了心情便好。于是她拿出干粮袋,从里面掏出一块黄粟饼,递给乂,“喏,饿了就吃这个,可顶肚子了。”
乂听罢却没有反应,也不说话也不动,离舒将饼举平,敲了敲乂的胳膊,“怎么,不爱吃这个吗?”
“我不吃你的东西。”乂抬手一挥,便将粟饼打翻在地,“你们女人,都不是好人!!”乂红着眼嘶道,“爷爷和叔叔们都是被你们女人杀的,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哟哟哟,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犟驴子。”离舒也不生气,从地上捡起粟饼,拍干净上面的沙土,摇头叹道:“粟饼啊粟饼,这犟驴说咱们不是好人,他不吃坏女人的粟饼,咱们还是别热脸贴冷屁股了。”
“粟?”乂似乎听到了一个关键字。“这是粟做的?”
“嗯?当然是粟做的了。怎么,难道你没吃过?”离舒望着乂似笑非笑,想了再三,又将粟饼递了过去,“喏,我们九离族儿女,没你那么小家子气,你要吃就拿去吃。”
乂此时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他想起此女也无行恶,途中还救过自己,便没那么憎恶她了,刚才这样一番迁怒于她,终究是自己不对,于是咬咬牙便接了过来,“谢谢你,刚才朝你发脾气,是我不好。”
“切,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哪怕就是头真驴子(注3),它也时常会尥蹶子的,更何况,你是因为亲人都死了,换做我遇上这事,我肯定会发疯的。”
乂听着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也没法接话,只是拿着粟饼走到妫驷的坟前,掰下一小半揉碎了,洒在坟前的土里。
“喂,犟驴子,你这是做啥,不嫌浪费么。”离舒见乂糟践食物,心中有气,正待她准备骂时,乂却说话了:“叔叔们没吃过,一直惦记着。可惜他们再也没机会尝到了。”乂红着眼,将一块粟饼揉成齑粉,均匀的洒在了每一个坟土前。
“哦,原来是这样?”离舒心想这粟也就是寻常之物,自己部族之人,开垦了无数良田,种下了粟米,还圈养了彘(猪)牛羊和鸡鸭鹅,食物的种类非常丰富。从没吃过粟的人,在她心里恍如奇闻一件。
乂洒完了粟饼,又朝坟前拜了三拜,便离身往村口林子走去。离舒见他走,便问到:“犟驴子,你去哪?”
“我去山洞找那位先生,不管他收不收我为徒,我是下定决心,要跟他学习,哪怕做他的奴仆也行。”
离舒见他鉄心铁意,知是劝不住,于是说道:“那好吧,我也陪你去,多一个人帮你求情,说不准他就心软了。”
“谢谢你。”乂发自内心的道谢,他开始知道,女人也分好坏,自己总不能以偏概全。
“诶,对了,你要去学仙法,是为了报仇吗?我与你说,北夔部落是西北最大的族群,你一个人可没本事挑了他们。”
“不,我想通了,虽然我永远不会原谅她们,但是我知道,就算杀了她们,爷爷也不会复生了。况且她们也有父母儿女,我不希望他们的孩子和我一样,变成孤苦伶仃的人。”
“嚯。。。犟驴子说出来的话,可有模有样。”离舒心道眼前的少年,似乎一晚便成熟了许多。
乂也不待接话,背上身旁篓子,便往林间小路上走去,离舒也随他一起进林。昨晚,他们在这条路上遇到群狼,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此时四下里安静如斯,死一般的寂静。在稍走片刻之后,他们便回到了昨晚遇狼的树丛附近,一群老鸦被脚步声惊起,从丛林的空地里一跃而飞散,发出“呱咕”的聒噪声。
而走在前的乂却停住了脚步,他望着面前的空地,不由喉间抖动咽了口吐沫,随即他朝着身后的离舒说道:“别过来,太惨了。。。”
离舒不知所谓何惨,忙凑过头来,一睹之下,只觉胃中翻涌,便要作吐。他们眼前这片小空地上,此刻已经被鲜血浸得红透,遍地尽是一截截狼尸残肢,断碎的狼尸支离分崩,没有一具完整的。而那些惹人厌的老鸦,正在其中戳食滑落在地的内脏,一眼望去其景既惨烈,又恶心。
(注1)三纲五常,五常指:仁、义、礼、智、信!
(注2)三纲五常,三纲指: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注3)驴的出现,最早可追溯至商朝,《逸周书》中有述:伊尹为献令,正北、空同、大夏、莎东、匈奴、楼烦、月氏诸国以真驼、野马(驴)为献。至于再早之前有无此物种,无法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