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宁垂眉:“也是,一个人不懂事,不代表一家子都不懂事,这二十板子,王叔可要好好替梧桐讨回来,一下也别少了。”
肃王听她言语中多有不服,有些好笑:“你们年轻,难免意气用事,宋家是步好棋,留一线,日后好用。”
以宁清楚肃王说得很对,只是有些不满意他的态度,冷静些想想,以他的智慧和阅历的确不容易被愤怒冲昏头脑,好听的话说来容易,最重要的还是真正做了什么。
以宁理了理思绪:“经过今天的事情,王叔一定想早日迎娶梧桐过门,为她正名,侄媳也万分赞成,不过宋家这样的事情,我希望只这一次。您也知道,即便是我,因为家里世代为商,自己性格又乖觉,京里世族贵妇大多瞧我不上,觉得我不配王妃之位,我待梧桐情如姐妹,但是别人眼里,她只是我的侍女,梧桐自幼少亲寡助,心思很是细腻敏感,京里人心险恶,侄媳不希望她嫁进肃王府后,有人觉得她身份低微好欺负。”
“自然不会。”
“你们成亲是喜事,无论您还是梧桐应该都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太后那里我出面就好,您暗里怎么着我不拦,您自己同梧桐交代。”
“你放心,二十下,一下不会少。”
雪海,青烟,碧荷三个人在屋里听着,雪海道:“梧桐此去自然是富贵一场,但是比起富贵荣华,还是人心值钱,希望肃王爷今后好生待她。”
青烟坐在榻边,一条帕子有汗有泪,只攥在手里:“我以后嫁人可不要嫁这样难的。”
碧荷忍不住摇头:“不嫁人,一了百了。”
三人心里一时又难过又好笑。
吃完晚饭,以宁服侍萧瑮在书房歇下,好让梧桐安心在自己房里休息,以宁帮萧瑮熏好了被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真不好意思,委屈你在这儿歇一夜。”
“你们今天晚上肯定有话说,我没事儿,倒是你,早上还晕倒了,费心也有个度。”
以宁叹息:“没办法不费心啊,不说这个,我问你,这些日子,我是不是一直要死不活的样子,看得令人丧气?”
萧瑮顿了一下:“谁说的?”
以宁一边帮萧瑮脱去外衣一边说:“今天梧桐伤得这样,我一下子就醒了,人活于世,会有好事就会有坏事,平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什么事情都能承受,还把‘得而不喜,失而不忧’这样的大话挂在嘴边,真正遇到点事情,我也是天塌了一般,不知所措,如今母亲不在了,我也该长大,学会独自面对这些问题。”
萧瑮握住她的手:“怎么会是独自面对,把我放在哪里?”以宁笑笑:“我希望成为能和你共进退的妻子,而不是遇事躲在你身后,什么麻烦都交给你处理,你也有千头万绪的事情,从今以后,我会学着给你分忧,不给你添乱。”
萧瑮笑着把以宁拥入怀中:“你从未给我添乱,做我的妻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真的?”
“当然。”
……
晚上梧桐有点发烧,以宁几个人轮流守着她,夜里梧桐醒过来,看到小姐伏在塌边睡着了,很是自责,又不敢叫醒她,只是想小解,憋得难受,不自觉扭了两下,以宁听到动静醒来,哭笑不得地扶她去解决。
梧桐道:“小人感觉好多了,小姐只管休息去吧。”
“你吃了什么神仙药,这才几个时辰,怎么就好多了?”
梧桐趴着,抬手擦擦额间细汗,笑说:“小人身强体壮,这点小伤不在话下。”
以宁想起要责备她,板脸道:“你马上都要嫁人了,怎么胆子还那么小,就是你在宫里和惠妃的人动了手,还怕周王,肃王两府,保不下你一个?”
“实是不想给两边府上惹麻烦,打这几下也就了了。”
以宁抬手帮她擦汗,轻轻点了一下:“你以为现在这样就不麻烦了?你可是未来的肃王妃,肃王能就任由你被惠妃欺负?你就是死脑筋,真是白白被打一场,之前受伤,好容易养回来,眼下又伤了,闹得一屋子没个安生,你呀,白长个脑袋。”
梧桐听到小姐如此精神振振地骂自己,反而笑起来:“值了值了,点点小姐心中的火,莫要总是蔫耷耷的。”
“哼,懒得跟你计较,你渴不渴?”
“有劳小姐。”
以宁起身帮她倒了一杯水,回来喂她:“我跟你说一件事,今日我与肃王商量,不等明年了,等你好些就娶你过门,这两天就请太后下旨,教那起子人好好看看,让她们成天眼高于顶,不安好心。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家里有孝,不好叫肃王去朱雀巷迎亲了,牡丹巷不是还有一间三进的院子没住人嘛,把你师父接过来,挂上闻人府的匾额,你就从闻人府出嫁,我请天歌背你上轿,咱们该有的礼数都不缺,只不请鼓乐,也算低调,从闻人府出来,拐弯儿就是宋国公府上,肃王来迎亲,他们家要是不开门恭贺,就是不敬,到时候,那一家子都得对你的轿子行礼,他们心里有气也得憋着。”
梧桐不解:“和宋国公府上什么关系?”
“傻呀你,惠妃就是宋家的呀。”
梧桐了然地点点头,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对:“小姐和肃王已然说定了?”
“说定了。”
“是不是,也该问问我?”
“这事儿不必问你,我拿得了这主意,要是依你自己的性子,大概还想为我娘守个三年的孝呢,到时候肃王不急,我也急了。”
梧桐笑说:“梧桐听从小姐安排。”
过后梧桐不大发热,没多时就又睡着了,以宁睡不着,靠着窗户发呆想心事,自己不好进宫,如何见太后一面呢?要不乔装打扮,悄悄跟王爷进宫去?这个主意不错,就扮个随侍进宫去好了,让王爷去寿康宫请个安,和太后见上一面。
隔天,以宁把自己想法和萧瑮说了,萧瑮乐不可支的答应了,调笑道:“只要你肯出去走走,要我怎么着都行,我还没见过你男装,别要俊秀太过才好。”
“我可不敢保证,反正我把头低着,不让人看出来就行。”
萧瑮道:“就是看出来也不敢有人说什么,左右你热孝已过,没必要死死守着规矩。”
“我没有现成的男装,拿你一身改改明天穿,行吗?”
“快改吧,我想看得紧。”
以宁挑了萧瑮最朴素寻常的一件蓝色长衫,收了肩,腰,改了长度,自己套上正好合适,再把头发干净全束起来,俨然就是一副俊俏书生的模样,以宁站在镜子前面左照右照,喜欢得了不得,萧瑮远坐着眯眼笑看,待以宁走近他身边,一把拉过搂在怀里,萧瑮细嗅她颈间的淡香,迷醉道:“宁儿,你可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好看?”
“好看吗?我就是觉得英气十足,怎么好看了?”
“不行,这样太清秀,明天要在你脸上抹一层灰才好。”
以宁咯咯直笑,在他怀里颤动起来,萧瑮禁不住,把她搂得更紧,在以宁耳畔轻声说:“宁儿,你我也有些日子没有了……”
以宁看他脸泛红光,眼神迷离,知他肚中有火,想想这些时日,一是伤心,二是体弱,一直冷落着他,如今热孝已过,夫妻之事也该顺其自然,于是羞红着脸说:“你可要,可要有分寸些。”
萧瑮邪笑:“爷是按尺算的,谈什么分寸。”说完,俯身吻下去,两个人的心跳都渐渐快起来,血液仿佛也跟着发热,以宁缠在萧瑮身上,两人一起跌落到床上,正是:春意阑珊日渐起,恰逢好天气。花久寐,轻探花心,好似群蝶蹁跹起。绿云散落素钗坠,惹得郎心如醉,情多处,湿透枕被,枕上不是相思泪。
一夜缱绻,萧瑮顾及以宁身体并没有无度,早上起来,以宁虽然身上有些累,但是脸色倒好看很多。装扮好了,两人进宫去,先到贵妃宫里坐了一会儿,贵妃可怜她瘦了,倒是不敢多说伤心的话,以宁看到贵妃在捣腾木工活儿,很是高兴的问:“娘又开始做木工了?”
贵妃道:“就是你上次说的,心不能老,我就把这些东西又都翻出来,先给你做个手串好不好?”
“求之不得呢,四伯和三哥都没给我做过,还是娘最疼我。”
“你且等些时日,容娘先练练手。”
以宁开心得直点头。
过后两人去寿康宫,太后没想到阿宁会来,乍一看到她消瘦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搂着她老半天,把萧瑮支出去,两人说了好久的话。
太后道:“我们宁哥儿受苦了,姑姑想去看你也没办法。”
“姑姑每天为我诵经求福,我心里都知道的。”
“之前太子妃害你落水的事情,姑姑没能帮你什么,这回梧桐的事,姑姑一定帮你出这口气,我答应你师父护着你,却连番让你受伤,是我高估了宫里的人心,你放心,以后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有了。”
“原来姑姑已经知道我为何而来,如此,就先谢过姑姑了。”
“这事儿一出,肃王该着急了吧。”
以宁笑问:“您足不出户,怎么料事如神?”
太后笑笑:“他呀,做什么事情都稳重,只有在婚姻大事上面又急又赶,能忍耐这些日子,已算是极限了,也罢,我去处置惠妃的时候一道帮他把这事儿办了,之后,就是由他自己去吧。”
以宁有些不好意思:“您清闲这么久,却要为我又回是非中来,我心中真是羞愧。”
太后摸着以宁的手说:“傻孩子,姑姑是清闲已久,不过从未离开过是非,在这宫里啊,什么人都摘不干净,尤其像我这样说得上话的人,就是没有你的事情,过段日子,宫里也会乱起来,趁着我的话还有用,可不得多说两句。”
以宁问:“宫里怎么会乱起来?什么事儿,我能知道吗?”
太后压低了声音,在以宁耳畔说道:“皇上近来,身子不大好了,虽然不很确定,但是为防万一,准备动手处理王家。”
以宁听到惊讶得捂嘴,太后继续说:“无论太子继位与否,皇后的势力,王丞相的势力都要清清。”
以宁点头:“皇上是想为太子铺好路,否则就算他继位,也只是傀儡。”
太后道:“叫瑮儿尽量少掺和吧,这里头的凶险,可不比战场上容易。”
“我明白,姑姑放心。”
以宁觉得这是大事,晚上一回王府就和萧瑮说了,怕被别人听见,她坐在萧瑮腿上,搂着他的脖子,两人只是耳语,以宁道:“太后这么跟我说,可见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不知道父皇身子究竟怎么样了。”
萧瑮手上并不闲着,在以宁腰间流连,口中道:“先是换侍卫,再有太后这番说辞,可能挺严重的,否则不会这么急。”
“皇上已经有意分皇后的权,娘说,父皇因为太子妃对我下毒,致我落水的事情,背地里很是责备了皇后一番,以此为借口让淑妃,庄妃协理后宫,之前连进宫不久的惠妃也分了权,意图蛮明显的,皇后能善罢甘休?”
“皇后的确理亏,一时不好反驳,肯定在伺机而动,皇后好说,难的是王家,京里世家关系错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以宁按住萧瑮的手不让他乱动:“父皇不是糊涂的人,一定是手上有牌才开局的,身为庄家,怎么可能没有赌注。”
“你个小赌棍,说得还挺在理。”
“万变不离其宗嘛。太后嘱咐你少掺和,你心里怎么想的?”
萧瑮轻叹:“我是父亲的儿子,是这个国家的王爷,这种血雨之争,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而且我心里,也想帮父皇一把,我怕他力不从心。”
以宁点头:“对,你也有你的角色。如今你是我们林家认可的女婿,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和哥哥们说,更大的事情要找大伯,知道没?”
萧瑮笑说:“哎呦,我娶了个大财主大靠山,做事有底气多了。”
以宁摇头直笑:“你哪里都好,就是爱耍贫嘴,不好,不好。”
萧瑮在她脸上乱亲起来,以宁抬手推他:“你干什么!”
“耍嘴啊。”说完依然****般的亲她,惹得以宁赶紧挣脱开来跑掉,没两步,却又被他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