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后,亚当去了贝利奥尔学院。临走前,他在厨房的桌子上给我留了一封信。
亲爱的塔拉:
照顾好自己,我会很想你的。还有,宝贝,有时候就算发生了看上去很糟糕的事,要记得,我们所有人,乔、爸爸和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如果你想找人说话,随时可以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你写的,毕竟刚到那里我也会觉得孤单。
爱你的亚当
另外,我们都在为自己而战,就算有时候我们看起来对一些事无能为力,但最后总能成功的。
亚当不想去牛津,因为精英主义让他浑身不自在。我曾劝说他选别的学校,不需要遵照妈妈和爸爸给他设定的未来行事,但他却把进入牛津大学当作自己的使命。
而印度,则进一步加深了他的不自在。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在那儿看到的不幸和苦难,同时更强烈地感受到了社会的不公。自己幸运的人生,现成的资源优势与印度数百万贫困的生命形成强烈的反差,成为他永远无法调和的矛盾。
在火车站附近的餐厅用餐时,我们看见了一个印度贱民,连种姓制度都将他排除在外的男人。他四肢贴在地面上清洁着肮脏的地板,这让我很愤怒。这是一个人,是“上帝之子”,却要永世做这样的事。社会让他变得多么脆弱,多么的不堪一击,他就这样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我的脑子里出现“站起来,像个男人一样”的想法,但它们并不是我的思绪,只是一些电影片段中的陈词滥调。但是,上帝啊,我的心里满是悲伤,多么想为他谋取一个做“人”的权利!人性是多么的卑劣啊,我想让他站起来,以一种“这也太落后了!”的方式把他拉起来,对所有人怒吼:“这是一个人,不是畜生。”但是一如既往,我把这些思绪都记下来,这一切是这样的落后,这样的不堪。那帮指使他的人为什么要这样高人一等呢,圣人会让乞丐有尊严的……天哪,我真的是在胡言乱语,快闭嘴吧。
亚当的世界与他的良知在对抗。为什么世界上数十亿的人在挨饿时他能去贝利奥尔呢?在他目之所及处没有公平正义,也没有一块净土能让他安身。连为流浪汉做的公益活动也不能减轻他的愧疚感。
17岁的我即将面临大学入学考试。我参加了周末“雷励行动”的选拔,这个公益组织专门让年轻人有机会在发展中国家体验社区工作和野外探险项目。学校邀请了曾经参加过探险活动的人来进行经验分享,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亚当给了我一本SAS(特种空军部队)生存指南。我认真地一页页翻读,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第二周,我便迫不及待地跟亚当分享上个周末的点点滴滴。
1988年10月10日,周一
亲爱的亚亚:
你最近怎么样?我很想了解你的近况,希望收到你的回信。你知道吗?你的小妹妹(应该说大妹妹)可能会来看你哦。
我刚经历了人生中最艰苦的周末,但也是最棒的周末。我参加了“雷励行动”的选拔,真的是太棒了。我们带着物资,以小组为单位,一整天都在跑来跑去。每组有不同的地图,要去不同的地方选生存用品:车轮内胎、竹竿、船桨和装着一只兔子(我们的晚餐!)的塑料袋,我还给它扒了皮,用火烤熟了吃。味道还不错,就像鸡肉一样。不过你应该知道,跑了一天后,在晚上10点不管吃什么都香。我们要处理很多问题,比如怎么用三根竹竿和三条绳子翻过八英尺高的电网;如何用十块木板和十四个塑料盒过河;还要学会如何用内胎和竹竿做竹筏。这个活动最棒的体验就是团队合作,每个人都在真心地鼓励和帮助他人。最后,我觉得跟他们之间的关系亲密了很多。
从繁重的课业中走出来不去想它的感觉很好,这正是我需要的。虽然这也让我质疑明明可以走出学校做类似这样的事,为什么非要坐在教室里闷头苦读,但我也知道完成学业是每个人必须要做的事。说了这么多,亚亚,我现在真的精疲力竭了(虽然昨晚已经睡了十四个小时,努力地想要恢复元气),所以,晚安啦!
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爱你和抱抱。
塔拉
1988年10月17日,周一
亲爱的亚亚:
我刚刚收到了“雷励行动”的祝贺信,我被选中参加探险了。是不是很棒?我都等不及了。告诉你,我要筹集2200英镑!但这都是小问题!他们没有告诉我具体的行动,我只知道有两个人要去澳大利亚,两个人去津巴布韦,还有一个人去智利,我需要按照自己的喜好程度给这三个国家排序。
那么……亚亚,你怎么样了?我希望你在努力地生活。你有没有转专业?要振作起来,准备行动了,好吗?这是命令!
我该不是个唠叨的小妹妹吧?但是,亚亚,我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让自己快乐。你只是需要非常非常地努力而已,归根结底,只有你能让自己幸福,无法依赖任何人。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唐,但是我还是要说。在路上走的时候,或者坐在寝室里思考的时候,如果你笑得越多,就越会觉得开心。所以,不要再思考那些你应该做却没做到的事,也别老是深度地思考问题,起来去微笑!我知道这有些难,而且我自己也没有试过这一套,但请你一定要试一试。
好了,结束第五十万次说教。醒醒,亚当,不要再担心任何事了。好了我说完了,《邻居》马上要开始了。
很多很多抱抱。
爱你!
塔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