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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结论

第一节 性冲动的动力性质

人生以及一般动物的两大基本冲动是食与性,或食与色,或饮食与男女,或饥饿与恋爱。它们是生命动力的两大源泉,并且是最初元的源泉,在人类以下的动物界中,以至于生物界中,生命的全部机构之所由成立,固然要推溯到它们身上,而到了人类,一切最复杂的文物制度或社会上层建筑之所由形成,我们如果追寻原要,也得归宿到它们身上。[550]

两个冲动之中,就其对个人的不可须臾离开的程度而论,饮食或营养自是关系重大,但性的冲动之于生命,以常态论,既极其错综复杂,以变态论,更可以趋于支离灭裂,不可究诘,所以它所唤起的注意,往往要在饮食之上;饮食是比较不可须臾离开的,而性欲则比较有间歇的;饥饿的驱策虽也有程度之殊,但其暴烈的程度每不如性欲之甚;饮食是一个人单独可以做的事,而性欲的满足有恃于另一个人的反应与合作——这些也未尝不是它所以能唤起多量注意的原因。

不过饮食的冲动,其意义的重大尽管往往受人忽略,也未尝不是一般生命的一种动力,并且它的力量之大不在性欲之下,而不能很狭隘地把它限制在经济的范围以内。它和性欲的动力一样,也可以转变而为一种心理的力量;在饮食之外的行为上表现出来,甚至于也可以升华,而其在行为上的表现可以取得精神的方式。人类生活必有其比较崇高的理想,我们对此种理想总有几分希冀愿望的心理,而愿望之至,我们往往用如饥似渴一类的形容词来表示。[551]理查兹(Audrey Richards)最近用了非洲南班图族(Southern Bantus)做主要对象,曾就这个食欲升华的题目,做过一番开风气之先的研究,并且已获得相当的结果。不过这是在我们题目以外的,我们搁过不论。[552]要紧的是,我们必须承认食与性在心理学上有同等的初元的地位,否则我们对于生命的观念便失诸片面与畸零了。

在社会生活的日常状况下——所谓社会生活与日常状态,当然是指我们的文明人类而言,性冲动力量的发挥大抵遵循三条大路。第一条是,我们可以避免一切性行为上的公开表现,让冲动的力量随时随地消散,至于消耗的途径,有正常的,也有不正常的,那我们也不问。第二条是,我们但需有短期的或偶然遇合的性关系,便觉得已经可以对付过去,甚至觉得已经满足,这种性关系的最常见的方式便是狎娼。第三条路是加入婚姻生活,那就是说,加入一种比较长期的性关系,而加入的时候,又认为如果情形许可,还希望此种关系可以维持永久,甚至于至死不渝;同时,此种关系的成立,其所包容的共同旨趣,也不限于性欲的满足一端而止。三条大路之中,不用说,这第三条最可以引人入胜,最可以扩充与加醇人生的经验,至于有无子女,还是第二个问题。这样一个重视婚姻的看法是古今中外的文明社会无往而不通行的,初不论一个人属于何种宗教,或怀抱着那一派的道德原则,甚至于不受任何宗教以及道学派别的束缚。[553]

婚姻固然是最好的路,但也是一条必须披荆斩棘的路。我们在上文已经看到,整个的性活动的过程,包括婚姻的一路在内,是崎岖蹭蹬,随时随地可以发生危难,对神经有病态的人固然如此,对身心健全的人也未尝不如此。这其间的原因当然不止一端。性冲动的发育比其他冲动的发育完成得要迟,即在发育开始得比较特别早的人,其完成的期限也必在其他冲动之后;这是一点。性欲之所以为一种冲动,是有时期性或季候性的,而冲动之来,又自有其强烈的冲击的力量;这又是一点。宗教、道德、法律、习俗对于性冲动是最不放松的,它们合起来在性领域的四周安排上许多道藩篱,不让它越雷池一步;这是第三点,并且是很重要的一点。[554]因此,我们对于性冲动的整个过程,最需要的是一番卫生与防微杜渐的看法与布置,要应付得聪明,要随在的警觉,一刻不能松懈,因为若有疏虞,未来所演成的困难与纠纷,往往非医学所能完全排解。我们不能不把性的冲动看做一股力量,好比发酵的力量一般,这不止是一个比喻,恐怕也是一个事实,自生理学发达以后,这方面学者的见解确已渐渐地公认性冲动是一种体内的发酵作用,由不止一种的强有力的酵母发出,而其表现的方式又可以变化无穷,有健康的,也有病态的,有正常的,也有反常的,有时候并且可以反常到一种程度,教我们几乎看不出它和性欲有什么关系,不过无论方式如何,有一点是相同的,即我们尽管可以在相当限度以内加以控制,加以利导,但绝不能把它完全抑制或抹杀。这样一个对性冲动的观念,把它完全看做一股动的力量,而不是静的事物,虽若比较新颖,其实前人也早已隐约看到,精神病理学家安斯蒂在五十余年前已经运用这个看法来解释不止一种的精神病态,这几种病态后来大都叫做神经衰弱[555];兴登也曾把它发挥过,特别是在若干道德方面[556];后来在自动恋的观念里也有它的成分,假若性冲动不是一股内在的活力,自动恋的种种现象自无法解释;到了弗洛伊德,不用说,这观念更遇上了一位能手,弗氏更把它发挥得曲尽其妙。

我刚才说,性冲动是“一些强烈的酵母的发酵作用所产生的一种动力”。这说法还失诸模糊隐约。如果我们要为它下一个更准确的界说,我们不妨换一种口气说:“性爱的人格是建筑在一个三边有密切联系的三角上的,这三边是大脑、内分泌系统和自主神经机构。”自主神经机构是比较处于背景之中而不大显露的,但其重要性似乎不减于其他两边。不妨在这里说明一下,这机构包括消化系统、循环系统、呼吸系统、泌尿系统、许多的分泌腺以及这些系统所附带的中枢神经核。这个机构所管制与调节的可以说是生命的全部的基本功能。在心理学者中,康普夫(Kempf)对行为中自主的因素,一向认为极有意义,未可等闲视之,因为我们行为里有此成因,所以在生活环境中,我们会发生他称之为两种富有驱策性的动作的趋向,而教我们或取或舍,或趋或避,可以分别叫做趋利的强制(acquisitive compulsion)与避害的强制(avertive compulsion);这两种强制的动作大部分是归这自主的神经机构负责的。我们的动物界的祖先很早就有这个机构,因此,遇到危险,就知痛苦,因为要解除痛苦,就知所舍弃,知所闪避,及舍弃与闪避成功,痛苦就可以解除,生命借此得以维持延展,于是这些动作的倾向以及主持这种动作的机构得以保留而传授给高等动物,并且终于传授到我们身上。[557]这一番见解可以帮我们的忙,把身心两方面的因果关系联系起来,而教我们了解为什么一个个体在活动上归根结底是一个单位,一个分不开的基体。它还帮着一种忙,就是教我们对所谓的“意志”,所谓的“情欲”,或总起来所谓的“欲”,即精神分析派所称的libido,或哲学家讲到性冲动时喜欢引用的“志”——也就是叔本华(Schopenhauer)所说的“志”(will),从此可以有一个更精确的观念,英国文学家卡莱尔(Carlyle)很早也说过:“我们所听说的各位上帝里,唯一最著名的一位也就是德国文字源流家格里姆(Grimm)所能考见到最早的痕迹的一位,那就是叫做意志的上帝了(God Wünsch或God Will)。”

弗洛伊德,从1912年以后运用他那一支生动灵活的笔,对于因性生活的困难而足以引起神经病态的各式各样的条件与环境,都曾加以仔细探讨;而他这一番探讨的结果,比起别人来,要见得特别有意义。因为,他虽然是精神分析派心理学的一位开山祖师,但因其见识比较广博,议论比较周密,往往处于一个超脱的地位,而不落一般精神分析派的窠臼,不受此派门户之争的支配。弗氏在这方面也作过一番分类的尝试,但他自己也承认这种分类是不满意的,因为它未必尽合医学诊断的立场,而所谓不合,指的是在同类的例子里,其病态所由发生的条件或情境未必完全一致,或某一病态的例子的条件或情境往往因时因地而有变迁,甚至于在同一时间之内,即有若干不同的条件或情境存在。不过无论如何,这种分类是有用的,至少它可以让我们知道,这些条件或情境是些什么。这分类里包括四个项目。(一)第一项足以发生神经病态的性的情境是最简单而显然的,也是大多数人多少总要经历到一些而无可避免的,那就是性欲的克制或拒绝,或足以造成克制与拒绝行为的情境。一个当事人只需身外有一个实际的对象,使他得以满足性爱的需要,这个人原是很健康的,可以丝毫没有病态的表示,但若情境转变,对象散失,而同时又别无适当的补偿的事物,神经病态也许就会发生;不过即使在这种境遇下,一面对性欲不得不克制,一面又要维持相当的健康,事实上也还有可能的两条路:一条是把精神上紧张的力量转移到实际工作或事业活动上去,假以时日,也许在工作的机会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满足性欲的实际的对象;第二条路是如果这对象始终没有着落,当事人也许可以把克制着的性欲升华为另一种力量,而把它运用到与性欲不相干的精神的事物上去。不过这种转变的过程,弄得不好,会发生另一种倾向,就是容格所说的内转的倾向(intro version),就是抑制着的性冲动并不真正升华,而其力量的消散从实际的种种路线转进想象的种种路线,于是当事人的心理活动大都囿于一个梦想(dream-wishes)的境界。[558](二)第二项的例子里,当事人的病态是比较内在的,而不是外铄的,他的病态的发生,根本并不因为外界的环境起了什么变化以致剥夺了他满足性欲的机会,逼迫他踏上禁欲的路,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力不从心。外界的机会与对象是有的,当事人想觅取这种机会与对象的愿望与努力也是有的,不幸的是他有许多内在的困难,使他对于身外的环境,不能作适当的适应,纵有适应之心,实无适应之力,或有力而不足,于是虽明知什么是正常的满足性欲的方法,虽也曾用过一番心力,无奈他自身的条件实在不足以相符,以致心劳日拙的结果,终于成为病态。(三)第三项包括因发育停滞或发育受了抑制以致发生的种种病态;这一项实在是第二项的扩充,所不同的是其中的例子更趋极端罢了;所以在理论上实无另分一项的必要。这一项里的当事人,就一般身心的发育而论,也许已过了青年期而进入了成年期,但是他的性心理的发育没有并行共进,以至于他所认为可以满足性欲的事物始终没有脱离幼稚的阶段;当事人也未尝不自知此种脱节的现象,也未尝不竭力设法克服这种幼稚的冲动与避免幼稚的满足方法,但事实上却不可能,或绝少成效,于是内心便发生冲突,积久而成为一种病态。(四)第四项里,我们发现所有的例子原先都是健康的,到了后来才发生病态,而其所由发生的原因又与外界的环境并不相干,至少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一个人在生命的过程里,总要经过几个关口,每个关口总要牵涉到一些生理上的变迁,例如春机发陈,又如月经止绝,其间一部分的变迁便是性欲的分量的增加或减少,而无论增减,势必暂时波及甚至破坏原有的生理上的平衡与和谐,即势必影响到健康,并且给足以引起神经病态的种种外缘一个良好的机会。到这时候,或欲力增强而环境不许其随在的满足,例如在春机发陈的时候,又或性欲的兴趣虽无大变迁,而满足性欲的能力则已大减,例如在经绝的时候,或外因内缘,不相凑合,或兴趣能力,不相呼应,也就成为致病的原因了。性欲的分量固然不容易衡量,不过,就个人而论,它是可以增减的,而此种相对的增减便足以引起困难,使当事人穷于应付。

弗氏这个分类虽没有客观的医学诊断的佐证,而只有抽象的分析的价值,但也足够把所有的神经病态归纳起来,自正富有它的方便之处。我们要治疗种种因性欲而发生的神经病态与精神病态,或更进一步想从卫生方面预防这种种病态的发生,这个分类也可以给我们一些比较最准确的途径,而对于事先预防,比起事后治疗,尤其有用。

无论一个人的先天体质如何健康,他在一生之中,多少不免要经历一些性生活的困难或病态;他在生命的过程里,一面要应付内在的生理上的变迁,一面要适应外界的境遇上的变迁,而于内外两种变迁之间,又不得不随时谋求一种协调与和谐的关系,一有疏虞,上文所述的四种病态的一种或几种,即乘机窃发,而此种疏虞既无法完全避免,病态也就不能绝对不发生了。如果一个人遗传上更有些不健全的倾向,则此种困难或病态自难免变本加厉。性冲动是一股力量,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是一股无可限量的力量,一个寻常的人,甚至一个超出寻常的人,要不断挣扎着来控制驾驭这股力量,本来就不容易,加上驾驭的人与被驾驭的力又都在不断变动,而双方所处的境遇也是不断在那里转移变化,其间危难的发生与不可避免,当然更是意料中的事了;这还是就正常的性冲动而论,或就当事人力求其正常发展的例子而论,如果遇到根本不大正常的例子,未来陷阱之多自更可想而知了。

上文说如果一个人的性冲动根本不正常,问题自然更加复杂。所谓不正常,一可以指分量太多太少;二可以指欲力的出路异乎寻常,甚至为寻常意想所不及;三也可以指性冲动已经有了确切的变态的方式,并且这方式有时还有些先天的根据。方式是比较具体的东西,也许不适宜用先天二字,但若遗传的趋势教它不能不终于采取这一方式,我们也还不妨说这方式是先天赋予的,而不是后天习得的。

讨论到此,我们大体上应该明白,我们在本书卷首对“性”之一词,或弗洛伊德所称的“欲”之一词虽没有下什么准确的界说,我们到此可以知道,我们越是往下探讨,这名词的含义便越见得深广。弗氏自己经过数十年的潜心研究以后,对于性这个词或欲这个词的含义,也是越看越广,而一部分最初做过弗氏门弟子的精神分析家更青出于蓝地把欲这个词看得无所不包,甚至于到一个极端,把原来狭义的性冲动反而小看起来;韦尔斯(F.L.Wells)也是这样,他把欲这个词的内容扩大以后,主张不用“性爱”(erotic)一词,而用“享乐”(hedonic)一词,不用“自动恋”(auto-erotic),而用“自动享乐”(auto-hedonic)。伯特(Cyril Butt)曾经点醒给我们看,这种把性或欲的观念扩充的倾向是和近代心理学的一般趋势相符合的,近代心理学对我们从动物祖先所遗传下来的种种内在的行为倾向似乎有一种新的看法,就是认为它们全都从一个源头出发,为同一生命的冲动力所产生,它们不过是同一源泉的许多支流,许多从一股原始的大动力特殊分化出来的许多小股的动力罢了。[559]麦图格在他最近一本著作里,也把他以前关于本能的分类看得相对活动了许多,甚至可以说他对本能的观念已经有一种化零为整的新趋势,认为各种本能原是造化的伟大目的的一部分而已。“这伟大目的是一切生物之所以取得生命的原因,它的前程,它的用意,我们目前所能模糊看到的,或加以名状而得其仿佛的,就是继续不断地绵延更长的生命与增加更多的生命而已。”[560]

我们同时也可以注意到容格在这方面的见解。容氏也曾经把欲这个词的含义扩充得很大,比较弗洛伊德最初所了解的性欲之欲要大得多,因此曾经招致过侪辈的不少批评。不过我们仔细想来,经他扩大以后,所谓欲(libido),实际上又回复到了古代原有的对于“一般的情欲”(passion or desire in general)的见解。这样一来,也就变做相当于叔本华的“志”(will)和柏格森的“生命的驱策力”(élan vital);而伯特对于欲这个词的界说,也就因此得以大加扩充,认为它是从一切本能发出来的一股笼统的意志的力量。

我们在上文里难得用到本能这个词,讲到性本能,我们总是说性冲动,但若要用本能这个词的话,我们以为最好是把它看做比情绪更来得原始与基本的一种东西,而修正一部分人的看法,认为情绪是本能的一个中心的成分,或本能中一部分的内容就是情绪,因为那是不妥当的。凡是讲到本能,我们联想所及,与其想到一些情绪的系统,毋宁想到一些意志的系统,因为后者是较为近情;加尼特(Garnett)有过这样一个看法,我们很可以赞同。[561]本能所联系着的冲动是一种很基本的意志作用。

弗洛伊德的学说,认为心理的范围至广,其上层属于意识部分,其下层尚有寻常知觉所不及的部分,弗氏叫做下意识或潜意识(unconscious),其影响之大,弗氏也以为不在意识部分之下;而据弗氏的意见(1918年提出),生命中本能的成分实在就是这下意识部分的核心。下意识,包括这本能的核心在内,便是一种原始的心理活动范围,相当于人类以外的动物的智能,不过到了人类,又加上一层理智的意识的机构罢了。所以弗氏又说,抑制的作用就教我们退回到这一本能的阶段,所以我们的文化越高,我们的创获越富,我们的代价,就是抑制的需要越大,而神经病态的机会也越多。[562]

说到这里,我们又回到以前讨论过的张弛的原则或收放的原则了。自由表达是放,克己自制是收;文明社会中固非此不成,动物生活也靠它维系。[563]我们这一层看法就和一般的精神分析家以及精神病理学者的看法不大一样了。我在以前已经说过,从事于精神病理学的人,根据他们自己特殊的经验,往往只看见抑制的危险,抑制足以致病,特别是神经病态,而不见其为物理的一种自然趋势,也不见其为生命的两大原则之一,显而易见那是失之偏颇的。

我以为只要在正常的范围以内,即只要不过分,而当事者又是一个健全的人的话,张弛收放,表达抑制,二者互为消长,更迭用事的结果,是无害的,并且是健全的,甚至为生命所必需。这一点我们一定得明白了解。若说下意识的活动与意识的活动一定是不相容的,或不和谐的,或虽不一定,而不相容的机会为多,那实在是歪曲了事实。假设有人在此,他的下意识不断地要和他的意识发生龃龉,那真是太不幸了。我们但需稍稍地用心观察,可知就我们中大多数人而论,这绝不是事实。我们也只需把我们自己晚上做的梦参考一下,因为梦是能够最亲切地把下意识的活动揭开给我们看的一种东西。我敢断定,大多数正常的人所经历的梦境里,不断地总有一部分是白天经验的重演,白天意识界的事实与情绪的再度铺陈,并且有时铺陈得更美满、更温柔。不错,有时候梦境是一番潜在的不和谐的启示,不过同时我们也得承认,两层意识界的和谐,也未尝不可从梦境中获取证验,可惜常人的心理特别容易注意到不和谐的事物,而对于和谐的事物,反而熟视无睹罢了。我们对于梦境,平常也只知注意到它浮面的一些光景,而以为已足,而对于它蕴藏着的内容与意义反而容易忽略过去,否则这一类错误与片面的见解也就无从发生了。

第二节 升华

在一个健全的人,表达与抑制的持平,无论大体上维持得如何得法,间或总还会发生一些困难,而在一个不健全的人,这种困难更不免成为无法排解的危机。一个普通而常有人提出的补救方法是升华(sublimation)。不过提出的人往往提得太容易、太随便、太不费吹灰之力。这诚然是由于一种很寻常的误解,以为性欲的压力是很容易恝置不问或挥之即去的。为若干少数人,这也许可以,但就多数人而论,我们早就看到,即使有百炼成钢似的意志与毅力,也是不可能的。劳力工作的磨砺或心理兴趣的转移,都不中用。中等学校的校长先生们大都深信团体的体育活动有很大的用处,可以像缰绳之于野马,阻止性欲的活跃;其实不然,除非把运动增加到一个过火的程度,使学生疲惫不堪,更不再有剩余的精力来“胡思乱想”,但这又是很有害处的。有人说过,在学校里,最著名的运动员往往也就是最浪荡而不修边幅的人。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然则我们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在答复这问题以前,我们先得弄个清楚,我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如果,我们像加尼特一样,相信性欲之所以为一种本能与性欲之所以为一种胃口或嗜好,实在是可以分得清楚的(加氏批评弗氏,说他往往把二者混为一谈),就本能而论,本能的激发是必须靠外缘的,有可以满足性欲的外缘存在,内在的本能才得以唤起,如此,如果可以避免这种外缘,问题不就很简单么?不过就胃口或嗜好而论,就不同了,胃口的形成,是由于内因,而不由于外缘,好比饮食,一个人到了相当时候,自然要饿,初不论外界有没有可吃的东西;所以性欲的外缘尽管可以闪躲,而性欲的胃口总是要发生的。[564]又如琼斯的议论,我们在这里感到关切的,并不是狭义的性欲,而是“性本能的许多个别的生物学的成分,也就是许多不同的幼稚的倾向;这些成分或倾向到了后来成为性欲的基础以及许多不属于性欲的兴趣的张本……其之所以能如此的缘故,盖由于性的力量的特殊的转移,从一个原来的兴趣领域转入了另一个领域”。[565]琼氏这一番话虽有参考的价值,但同时,我们也必须记住,升华的需要,大抵在一个人的幼年是不发生的。日本人松本的研究指出睾丸里的间隙细胞(interstitial cell),既然在一个人出生后不久便进入休止状态,一直要到春机发陈期过后才重新开始活动,可知一个人在幼年时似乎不会有很强烈的性兴趣的(固然,我们应当补充一句,我们到如今对于性冲动的所有来源,还没有能明确知道,间隙细胞的分泌作用不过是一个来源罢了);同时,女子的性兴趣起初也往往是潜伏的,或散漫得茫无头绪,有时一直要到三十岁光景才集中起来,才尖锐化。话虽如此,升华的问题迟早总不免要发生,而对遗传良好操行稳称的人,这问题更要见得急迫。

希腊哲人柏拉图说过,恋爱是一棵天上生长的树。我们不知这句话究应作何解释,如果说,恋爱之所以为一棵树,根柢虽种在地上,长在人间,而开出来的花朵,却美得好比“天上”的花一般,这样一个比方可以说是很实在而可以证明的一个真理。历来的诗人都了解这个真理,并且不断地引作他们诗歌的题材。但丁诗中的女主角贝雅特里齐(Beatrice)实际上不过是佛罗伦萨的一个女子,但到了但丁手里,一经想象的渲染,却成了他进入天堂的向导;即此富有代表性的一例,已足征很寻常的一个性对象的吸引,会怎样蜕变而为一番精神活动的强有力的刺激。

升华之成为一套理论,有人曾经加以考据,以为不但可以追溯到柏拉图,并且可以推源到更富有科学精神的亚里士多德。德国文艺批评家莱辛(Lessing)认为亚氏的“涤化论”或回肠荡气之论(katharsis)指的是“一般情绪或情欲的转变而为合乎道德的行为意向”。不过莱氏这番解释恐怕是不对的,亚氏讲这一套理论的时候,心目中指的不过是怜悯或恐惧一类的情绪,经过一度抒发以后,心中稍稍觉得舒适罢了,事实上怕与性的情绪不很相干;而加尼特也很正确地说明过,这只不过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宣泄绝不是升华。

其实一直要到基督教上场,升华的概念才慢慢形成,在我们的想象中才逐渐具体化。若从这方面加以追溯,可知最早创说的人是一位隐遁在埃及沙漠地带的早期教父,叫做麻卡流士大隐(Abba Macarius the Great)。据一部分人的看法,他也是“基督教国家里第一个科学的神秘主义者”;昂德希尔(Evelyn Underhill)在《神秘之道》(The Mystic Way)一书里曾经介绍过麻卡流士的见解,说一个人的灵魂的实质是可以逐渐转变的(灵魂在他心目中并不是一种绝对的非物质的东西),灵魂原先是很重浊而趋于下坠的,但一经神圣的火烧炼以后,就渐渐变为更纯粹而精神的了。他说:“灵魂好比五金,抛在火里,就失掉了它们自然的硬性,并且越是在熔炉里留存得久,越是在火焰的不断烧炼之下,就越软化。”火烧着是痛楚的,但它也就是天上的光,而对于麻卡流土,光与生命原是一回事。在这里,我们可以说真正找到了我们近代所了解的升华的观念了,麻卡流士的说法也许还不够确切,但在当时,已经要算再确切没有的了。麻卡流士是圣巴西勒(St.Basil)的朋友,圣巴西勒是基督教中心传统里的一位领袖,因此,麻卡流士这一番见解后来成为基督教神秘主义的一部分,不断地在神秘主义者的言行里表现出来,再后,热那亚的圣卡特琳(St.Catharine of Genoa)的涤罪地狱论(doctrine of purgatory)就建筑在这一番见解上:罪孽就等于灵魂生了锈,只有地狱之火才可以把这层锈燃烧净尽。[566]

上文所引的见解里,我们还未见“升华”的名称。到了后来,在诗人的歌篇里,接着又在道德家的作品里,我们才确确实实地读到这个名称,而这一类作品说到升华的时候,倒是和宗教的教义并不相干。所谓升华,就原有的意义而言,指的是用热力,把一种质料,从我们普通认为比较粗糙、比较重浊、比较块然一物的[567]状态,化为我们认为比较超越、比较轻清的气体状态。这样一个过程好像很有诗意,于是诗人就利用它来象征我们精神生活里的一个仿佛相同的过程;在十七世纪初期,他们利用得最多。例如戴维斯(Davies)在他那首《灵魂的不朽》的诗里就有这样一句:“资升华之妙法兮,变肉体而为精神。”同时,散文作家,在宗教和其他方面,也抓住这个观念。例如泰勒(Jeremy Taylor)在他的作品里说到“把婚姻升华成一个圣礼(sacrament)”;又如夏福兹贝瑞(Shaftesbury)在1711年讲到人生若干淳朴的通则,说人生的方式原是重浊的,但如“借重一种精神的化学,不难升华”而为更高超的方式;又如,到了1816年,皮科克(Peacock)也说到“那种热烈的升华作用就是伟大与力量的源泉”,这样一个用法就和我们今日的用法更相近了。后来叔本华对于这个观念也相当重视。

在性心理学的范围内,所谓升华包括两点,一是生理上的性冲动,或狭义的“欲”,是可以转变成比较高尚的精神活动的一些动力,二是欲力既经转变,就不再成为一个急迫的生理上的要求。这样一个升华的观念目前已经成为一部分通俗的心理学识,流行得很广。不过采纳这个观念的人,似乎不一定了解所谓升华的过程,即仅就其物理的本义而论,是必须消耗许多力量的,若进一步而就其比喻的或精神的意义而言,则尤其是言之匪艰,而行之维艰。“升华”也许不止是个名词,而确代表着一种由粗入细、由质入文、由生理的冲动变为心理的力量的过程,而此种力量的消耗大致相当于欲力的消耗,而消耗后所获得的满足亦差足以替代性欲的满足——这我们也许可以接受。不过,我们必须承认,这样一番转变,虽非不可能,却是不容易的,也不是亟切可以期望成功的,并且也许不是人人可能,而只是少数神经组织比常人更细腻的人才真正可能。性心理学的作家中,希尔虚弗尔德便轻易不肯接受升华的观念,他主张用另外一个名词来代表类似升华的现象,叫做“性的当量”(sexual equivalent);并且他否认绝欲的人所产生的科学文艺的作品比不绝欲的人所产生的更为优异卓越。他只承认只有在宗教家和从事剧烈的体力工作的人中,我们才可以找到升华的作用。

不过弗洛伊德是承认升华的,他甚至准备下一个异常概括的论调,就是整个的文明是由一切本能的力量升华而成,而所谓一切本能自包括性本能在内。他指给我们看,并且用他惯用的口气说,性冲动是最富有可塑性的,叫它圆也可以,叫它方也可以,甚至于它的对象,我们也随时可以替它转换。他认为各式各样的人中,也许艺术家升华的本领要特别大。

近年以来,精神分析学派的人很想对升华的观念作一番更精当的解释,下一个更正确的定义,同时又想把它和别的可以相混的心理过程更明白地划分开来。例如格洛弗(Edward Glover)就是一位,他曾经有过一度很冗长而细密的讨论。他的议论可以说是属于“形而上心理学”(metapsychology,大致即心理学的形而上学)的范围,对一般读者未必能引起多大兴趣,不过他的主要结论是值得参考的,他认为升华的观念虽至今还是模糊不清,我们因而也不便依据它作什么肯定的推论,但只是引用升华的名词,是没有什么不合理的。[568]

不用说,就日常生活而论,我们即使不了解升华的过程,即升华之际,力的转变究属是怎样一回事,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关系。不过我们必须承认,这过程大体上是发生在意识的境界以下的,因此,我们的意志尽管可以跟着它走,却不足以控制它,促进它的完成。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就是我们不要把升华作用和欲力的改道相混,应知升华以后,性欲应该不复是性欲,而欲力改道后,性欲依然是性欲,不过另换了出路罢了;我们也不要把升华作用和病态的象征或代用品混淆起来;我们应知不讲升华则已,否则这其间所发生的变迁必须是从幽谷进入乔木,而不是从乔木退入幽谷,其间一定得假定着一个更高的文化水准。例如一个患窃恋的人用偷窃的行为替代了性的活动,这一完成绝不能叫做升华。要不是因为确实有人似是而非地提出过这种例子,认为是升华的证据,我们这一段话原是无须说得的。

有几个精神分析学派的人,接受了弗洛伊德的“文明由于性欲升华”的一部分理论,又把它引申到了极度。例如,瑞士的一个支派(有一个时期它的代表人物是梅德)认为升华的结果将来可以创造出一个“精神综合”(psycho-synthesis)的局面,甚至一个新的宗教,在这一宗教里,人的灵魂和但丁的一样,也被引导着,自地狱入涤罪所,再自涤罪所入天堂,所不同的是,但丁诗中的向导——诗人到此换了一个医生罢了!

意大利的精神治疗学家阿萨奇奥利(Assagioli)的见地比较要中和得多,他认为如果一方面性欲是过分的强烈,而一方面正常满足的机会又是过分的难得,在这样一个杯水车薪似的太不相称的局势下,升华是有很大价值的。高水准的心理活动和低水准的性欲冲动也许有些因果关系,但阿氏以为如果把一切高水准的心理活动全都推溯到若干单纯的冲动上去,似乎是不大妥当的。在实际的治疗方面,他也不大用直接的精神分析法,而改用他所称的自动升华法(auto-sublimation)。他说,自动升华的结果虽不能用仪器来量,或在熏满了炭墨的记纹鼓上用忽上忽下的一根曲线表示出来,然而却是一样的真实,一样的有效;他又明白地指给我们看,一个人要真正获取升华的益处,第一必须纠正他对性的观念,绝不能再把它看做兽性的表现而引为可耻,因此非力加抑制不可;这种错误的观念存在一日,即一日得不到升华的效果。这自然也是很对的。在他看来,性的冲动虽然强烈,也不难把它和高水准的情绪活动与理智活动联系起来,而转移它的出路;如果能把工作或职业的性质完全改变一下,能完全转进一种真正有创造性的业务,则升华尤易收效,因为艺术的创造和性的升华,关系最深且切,此种关系的究竟,我们目前虽还不甚了解,但其存在总是体会得到的。(希尔虚弗尔德某次提到西文中genus一词与genius一词盖出一源,前者指生殖,指物类,后者指天才,指创造;生殖与物类是欲力未经升华的结果,天才与创造则为欲力既经升华的效用,与此可以相互印证。)阿氏又引歌剧家瓦格纳的巨著《特里斯坦》为升华结果的最神奇的一例,通篇作品中都充满着作者对女子维森唐克(Mathilde Wesendonck)的热烈的情爱的火焰,假如作者在实际生活里得以顺利地满足他的热爱,这巨著便不会与世人相见了。

阿萨奇奥利这一番议论也可以帮着提醒我们,让我们知道升华的功用也正富有它的限制。根据热力学的第二条法则:“没有一种机会可以把所有接受到的热力转变成为工作;只有这热力的一小部分是转变成工作的;其余全都放散出去,成为废弃的热力。”我们如今讨论到升华,也是把一个有机体当做一件正在动的机器看,因此,我们不得不承认总有一部分的性的力量要“放散出去而成为废弃的热力”,至于废弃之后究竟作何方式,我们可以存而不论了。就是但丁,在他写《神圣的喜剧》时,也还有他的妻子和家庭。[569]

弗洛伊德在他的《导论演讲集》里,也曾说得很对:“一个寻常的人所能吸收的未经满足的欲力的分量是有限的。欲力的可塑性与自由流动性固然很大,但不是人人能始终加以维持或充分加以保留的;因此,升华的结果至多只能消耗一部分的欲力而已;这还是就一般的人而论,若就升华的能力本来不大的人而言,那就更又当别论了。”总之,在一方面,升华的可能,升华的价值,升华的深远意义,是值得我们牢牢记住的;在另一方面,我们也得记住,即使升华成为事实,而当其进行之际,总有一部分的性冲动为升华所不及,而剩余下来,此种剩余的欲力或从比较健全而原始的途径消散出去,或别寻不正常的出路,而形成各式的神经变态。[570][5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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