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像布满血丝的红眼球。
车停楼下,拉起电子手刹,重重后靠在车座上,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同样的动作在不久前的日子我也曾这么做过,那时我的妻子还在家中等着我。如今她在哪里我不知道,说实话,我很想她。纵使她是个幻术,毕竟施术者和被施术者不同,我是人,有感情。
广播里,播音员用自豪的语气告诉世人,除妖运动胜利庆功大会将在京都召开,北王出席并做了激情四溢的演讲。虽然没有看到画面,我也能想象出这个漆黑的形象手里举着野游神的头,让世人对他顶礼膜拜。
温暖的笑容,慈爱的眼神,我不知道野游神为何要这般轻易的死去。是为了让我获得无尽神力吗?现在看来,我并没有获得,我没有神力,没有妻子,也回不到从前。我可能只能获得的是今日惨淡的月光,红红的像极了我多日未安眠的眼睛。
这世间从来没让我感到如此的疲倦。
其实更悲催的是一种心底的失落。我以为我会是大案要犯,我的家会被封锁,会有侍卫严守。我走到家门口,连个封条都没有,长久没人动,积了一层灰。
打开门,想按开灯,想起没有交电费,电力公司已经给断电了。试探着走进屋里,坐到沙发上。
“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我吓了一跳。“皮玉莉。”
“正是。”
月光渗进窗内,光影中看到皮玉莉美丽的形象,恍若女神。
“也是,对我家你算是很熟了。”
“很厉害啊你,转了一大圈找你那辆破车。然后再绕一大圈,回到这里。”
“不然呢,反正没人注意我。”
“这点我认同,因为官方上你已经死了。”
“你,也对。”
“世间会传闻有个新的妖之子,但是已经死了。”
“皮玉莉,我好累,我不想参与什么斗争了。我真的不是什么英雄。我的父亲,我的兄长,是死是活,我就当他们在轮回中,我什么也不想管了。”
“老婆呢。”
“估计就是个幻术吧。”
“不想她吗?”
“什么意思?”
“夏川,我很理解你。巨大的转变后会变得消极,前一秒雄心勃勃,后一秒就会退缩,很正常,这是人的表现。”
“皮玉莉,直说吧。”
“袁苗苗不是幻术。”
“皮玉莉,我们来捋一捋。上次你说一股巨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我猜就是说的野游神吧。至于假托龙族之类的话,分明是你们自导自演。你说你们绑架我老婆干什么,我招你惹你了。”
皮玉莉点燃一支烟,“继续。”
“我的老婆被你们绑架了,我被迫跟你走一遭,去了雪野,见了野游神,被告知我是妖之子和一大堆我不明白的东西,现在尘埃落定,神死了,我在这,哦,对了,你说有个组织,要推翻北王对吧,现在北王要在开庆功会,咱也不知道坐在这个没有电的屋里,我们要做什么。”
火光停了下来,“说完了吗?”
“莫名其妙。”
“我告诉过你,你要一点一点了解,我会好好培养你。”
“莫名其妙。”
“南王秘书长宫永会乘明早八点的航班到达京都机场参加庆功会,当然他提前到来说明还有别的事。”
“怎么,你要劫持宫永?那你还不如劫持韩俊良呢!”
“会有官媒记者随行。”
“劫持记者?有没有出息。”
皮玉莉摁灭了烟,呼了一口,“你现在不是夏川,你就是随行记者。跟着上飞机,到达庆功会。会有人告诉你下步怎么做。”
“记者?完全陌生,再说,我为什么要接受。”
“因为袁苗苗。”
“我,我要怎么变成记者。哪个记者?”
灯一下亮了,“别那么容易叫惨,拉下了电闸,不代表没有电。你自己拿手机看看。”
完全陌生的脸。
“记得,你叫李秀俊,确实是个年轻的帅小伙。今晚动身。”
“那李秀俊本人呢!”
“还活着”
“我要怎么做。”
皮玉莉托着腮,“当然是借用一下他的身体咯。”
“献祭之术?”
“告诉我,这个名字是怎么知道的。”
“脑子里忽然蹦出来的。”
“这就非常好。李俊秀是个凡人,操纵起来就像你开车一样。”
“李俊秀现在在哪里。”
“宫永一行现在都在沂州,巧不巧?”
“所以,现在,和我一起,到达沂州酒店。不要紧张,现在不是操控宫永,没人关注一个记者的。”
“棋子?”
“没错。”皮玉莉把水杯放下,“一切都放轻松。”
“仿佛我在玩你设定好程序的游戏,新手试炼?”
“不完全是。”
我感觉浑身酸痛,“我必须?”
“必须,而且是你应该这么做。”
“皮玉莉,其实我不愿意被你洗脑,我也没有必要去魂飞魄散。”
“野游神前的话忘了?退缩当个懦夫,一辈子平平淡淡,谁都可以做到。现在,你的父亲,兄长,老婆,都失踪了。你无动于衷吗?”
“我。。”
“你可以说,父亲不疼,兄长不爱,老婆是强迫,你就看着身边人失踪死掉?”
“我。。”
“家族荣誉还未恢复,就当个草包吗?”
“你不要用激将法。”
“与此同时,各条战线的我们的手足,正在战斗。”
“为了什么。”
“可以让他们的后代把人自由生活,当做天经地义。”
“你不觉得选我,真的不合适吗。”
“英雄如果在巨变之初就知道自己是英雄,史诗就没有意思了。”
“皮玉莉。”
“你说。”
“上次我没死,手链还在吗。”
“我带着的。”
“给我吧。”
皮玉莉把手链扔给我,“我需要注意什么吗?我没有当过记者。”
“你当过,唤醒你的内心,回忆起来。”
“什么意思。”
“夏川,我们不是第一次见,我了解你。”
“皮玉莉。”
“又怎么了?”
“没什么。”
我坐着皮玉莉的马车到了沂州酒店。不可否认这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不用在乎什么红绿灯,现代化的世界里一辆魔法马车穿过车流,信步悠然。
“记住告诉你的信息,我相信你。”皮玉莉说完放我下来,离开了。
我走到酒店门口。
穿警察制服的几个人叫住了我。毕竟是四大王的人,安保必须升级。
“请出示证件。”
“哦,我是随行记者,没带,刚才出去了一会。”
“李秀俊,对吗,去哪了。”
“对,就在附近。”
“具体是哪。”
我随手一指,“就那个十字路口,你也知道,写通信稿很废脑子的。”
“先生,我想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除非你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否则现在的你应该是——死的。”警察平静的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