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明白了，为啥奎爷要带自己来找这老中医看嗓子。
要是嗓子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那自己别说在唱戏这条路上走出来了，就连能不能过眼下跟奎爷拜师学艺这关，恐怕都是未知数。
奎爷怎么可能收一个坏了嗓子的徒弟？
这老中医的话，让小六子十分紧张，当下他眼珠子瞪得溜儿圆，看着张老头的脸，很怕他说出啥不好的结果来。
张老头儿埋怨完奎爷，却回身儿摆弄起一边儿柜子上的医疗用具来。
“还行，医院也不算太坑人，就是治疗得慢，也是为了稳妥，咱们也不好苛求人家啥。”
小六子大喜，有治？
小六子心喜地看向奎爷和五子。
奎爷笑微微的，五子白愣着小六子。
“这回你老王头儿可休想再坑我一把了，你这徒弟的病，我保证给你治得妥妥当当的，半点儿后遗症都不带落下的。”张老头儿说着，脸上扯出一丝笑意来。
奎爷哼了一声儿，没说话。
反倒是五子有些拧巴地嘟囔道：“这小子还没拜师呢，算不上是我师父的徒弟。”
张老头儿做了大半辈子中医，最是懂得保养自己，虽然年纪一大把，胡子头发全白了，但是耳聪目明，半点儿都不耳背，把五子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回头打量了几眼五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儿：“老王头儿，你这徒弟可有点儿意思。”
“他脸皮厚得很，心胸狭隘，见不得别人比他强，还自己不上进，就嘴儿厉害，不让人。倒是有眼力见！”奎爷平静地说道。
五子鼓了鼓腮帮子，忍不住道；“我就是说说事实，我可没有不让他拜师的意思，这不是……这不是名分未定嘛，免得误会了不是？我心胸宽的很呢！嘿嘿！”
五子说完嘿嘿笑着，伸手给奎爷按起肩膀来，一副狗腿子样儿。
他才不承认自己是嫉妒这个什么六子呢！
小六子憋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行，能治就行，这下可以安心了。
奎爷忽然开口问道：“这娃子的嗓子倒是不着急，你别下猛药，慢慢治也没啥，但是医院就是给他中药让他喝，也没讲咋保养啥的，他父母恐怕也不懂这些，你可得好好教教他。”
奎爷跟认识张老头儿大半辈子了，这老家伙最懂得中医养生这一套，平时把自己保养得容光焕发的，七老八十了身手都还不错呢，平时听匣子跟着唱两句戏啥的，带两下子身段儿，比一般三四十岁的人都利索，嗓子也脆生得紧。
他听小六子说了自己在医院开药治嗓子之后，就想到带他来见见张老头儿，别的不行，保养这一块儿，他还是信得着张老头儿的，要是能指点几下平时的保养，兴许这娃子还能好得更快点儿，也少遭罪不是。
这才是奎爷的主要目的？
小六子心里一暖，眼圈红了：“奎爷……”
奎爷摆手，似乎知道小六子的意思：“别感谢我，要感谢，就感谢这个老东西！”
小六子尴尬了！
张老头儿笑了，他也了解奎爷。
“医院给你开的药，下次你拿来让我看看吧，兴许调整下方子，还能见点儿奇效。”张老头儿说道，又把几样养护嗓子的法子写在纸上，装在信封里递给小六子：“要严格按照这个法子保养嗓子。”
“谢谢张爷爷！”小六子使劲点点头，接过信封，感激不尽。
“这唱戏的嗓子，虽然各行之间有所区别，但是大体上无非是真嗓，假嗓，烟嗓，酒嗓，饿嗓，饱嗓，静嗓，动嗓，欲嗓，功夫嗓等，这么几种比较常见。说起来，这生末净丑系用真，旦角小生系用假。真嗓其音沉宽而堂，假嗓其音尖细而脆；烟酒嗓在于欲，饱饿嗓在于气，动静嗓在于心；欲嗓伤身，功夫嗓勤，各有各的道。”张老头儿摸了摸胡子，摇头晃脑地道：“我也好奇，你这嗓子治好了，也不知道是属于哪一种。”
“啊呸！你这老东西装什么懂行？怎么总这么吊书袋？我们是唱二人转的，没这么多讲究。”奎爷呸了他一口，却点点头对小六子道；“你张爷爷说的倒也对，娃子？你好好养着嗓子，到时候来给这老东西唱一段儿，震一震他。”
小六子哑着嗓子，忍俊不禁，立正敬礼，道：“好嘞，保证完成任务！”
逗得张老头儿抚着胡子大笑。
奎爷像是看到了似的，也跟着笑。
“你笑啥？你有看不见？”张老头儿打趣。
“看不见咋？你笑我就笑，准没错！”奎爷笑呵呵地说道。
五子白愣着小六子。
张老头儿笑完了，才看着小六子，说道：“娃子？现在这个季节，正是秋梨下来的时候儿，你弄点儿秋梨，洗干净了切片，天天熬水喝，养嗓子得很。”
“谢谢张爷爷，我记下了！”小六子点头，记在心里。
“你这老东西，还对娃子藏私？不给你唱戏，你还不想教这方子了咋的？”奎爷笑着挥起盲杖挥了两下，嘴里笑骂道：“信不信我打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你这老家伙，好像你能打得着我似的！”张老头儿指着奎爷一阵吹胡子瞪眼，眼里却笑意满满。
“行了，你俩一见面儿就掐，一见面就掐，这么多年了，也没看谁把谁真给气着。”开门的老太太端着一盘子剥开的石榴进来，笑道。
说着，把盘子放在书桌角上，每个人分了一块儿：“街坊赵婶儿家的石榴熟了，昨儿个给咱们几家挨家儿送了点儿，又甜又大，真是好东西，你们快尝尝。”
小六子见奎爷和五子都埋头开吃，便也张嘴咬了一口。
这石榴儿和他家村里的还有点不同，看着就要大上不少，掰开了的果皮又薄，果皮上承载的果粒颗颗饱满，鲜艳得像是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一看就多汁，一口下去，无数石榴籽咬在嘴里，爆出汁来，充盈在整个口腔里，甜而微酸，好吃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