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本来已经完全陷入了绝望,一听这话,顿时心中升起了一线生机。相互一商量,最后确定了由宋四爷、宋东来、宋天、柳若离、木超、云从龙六人上祭坛申辩。
铜角武士把六人从殉柱上解了下来,不过手足上的白色锁链却依然没去掉。走到一半时,宋四爷忽然感觉背心一疼,好像是背后被铜角羊人用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宋四爷正要回头望时,却被铜角羊人恶狠狠推了一把,无奈,只好继续向台阶上走。
祭坛上,穿白衣白裙的羊人侍从们如蝴蝶一般来往穿插,从楼上飞快搬来座椅等物件,在祭坛北面搭起了一个两米高高台。高台上的摆饰依然与楼上一样,左边三副座椅,右边五副,高台之下罗列着两队羊人武士,铜角银角都有。
过了一会,白、黑、灰三位大巫师先在左边落了座,随后,五位酋长分别按照排位也落了座。悠长的号角响起,鼓点急促作响,伴随着祭坛上一位巫师诡异的舞蹈,旁边巫师方阵中传来阵阵如哭喊,如悲泣的歌唱声。
云从龙等人被摁在了祭坛南方一字排开的椅子上,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腰悬利刃的铜角武士,人人心情即悲愤又忐忑。
中央巫师一舞完毕,飞速退下祭坛,歌唱的巫师方阵也撤了下去。站在高台下的一名白毛银角武士吆喝一声,白羊族大巫师站了起来,申辩开始了。
白羊大巫师大喝一声:“下方的人类,首领是谁。”说的居然是一口纯正的华夏语。
宋四爷昂然站了起来,沉声道:“我。”
白羊大巫师瞅了瞅宋四爷,喝道:“姓什名谁,从哪里来,要去哪里去,去做什么?”
“宋南成,从华夏中京城来,到蜀中去贩丝。”
“宋南成,你们认不认罪!”
“不认,还要斗胆问你们,我们何罪?我们华夏与你们羊族早有自由通商条约,为何无缘无故把我们抓起来,严刑逼供我们!?”
黑冥之域各族心仪华夏文明已久,许多贵族都以说华夏语,写华夏文为荣,看台上的大巫师和酋长们都能说一口流利的华夏文,倾听庭审倒没有任何语言障碍。
白羊大巫师哼了一声,说道:“五天前月角寨三千七百二十口羊人的血案,是不是你们所为?”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还敢狡辩!惨案发生之后,明明有许多人看见你们从月角寨出来!”
“我们自东而来,穿越森林,岂不是正好路过月角寨?”
“为何要穿越森林,明明商道不经过月角寨。”
“赶时间,我们有一批货物,买主急着为一名大主顾提供生辰寿衣,去得晚了就得赔了。”
白羊大巫师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直到此时此刻依然心存侥幸,来人,请人证!”
云从龙纳罕地想:“人证?墓穴之中的羊人不是被噬魂鬼附体死了么,怎么月角寨还有幸存者?”
过了一会,在一名铜角武士的护卫下,一名灰羊人畏畏缩缩走上了祭坛。灰潜哼了一声,说:“白兄,你的手伸得好长啊,我的族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保护了。”
白胜天微笑道:“灰兄息怒,不是我手伸得长,而是你这族人被吓破了胆,从月角寨逃出后直接躲到黑风城来了,我的探子正巧遇上,于是就将他保护起来了。”
黑遮天在旁边阴**:“好一个正巧,我怎么就没这种运气。”
白胜天面色如常,只当没听见黑遮天的说话。灰潜脸上阴晴不定,显然白胜天已经把暗桩插进了灰羊氏族内,但一时没有证据,眼下又当以追缴圣器为重,只能作罢。
灰羊人被领到了高台之下,白羊大巫师指着宋天等人,朗声道:“我的同胞,你的面前就是屠杀月角寨的嫌犯,当着至高无上的羊族之神,你把那晚你的所见所闻详细说一遍,神将公平审批,降下死亡之指惩罚恶人,作为唯一的幸存者,你不可有任何隐瞒及夸大之处。”
灰羊人抬起头,望着云从龙等六人,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大声地说了一长串羊语。近些年,由于商道经过,大量人类商队进出羊族领地,羊人与人类接触得多了,一些正式的场合,都配上了翻译,开坛庭审是羊族最高的审判仪式,自然也有专业的翻译。
灰羊人刚刚开口,旁边一名半羊人立即同声翻译道:“那是冬至节后的第二天,由于头一天的献祭仪式中出了纰漏,导致我们冬至节的祈祷不能正常进行,被迫推迟至第二天的晚上……”
听到这里,宋四爷举手站了起来,打断道:“听闻冬至节祭祀乃是你们羊人的重大传统节日,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纰漏,以至于能让你们必须推迟祈祷,请这位朋友详细说明。”
半羊人翻译把宋四爷的话翻译成了羊语,高台上的酋长们交头接耳了几句,很快达成了一致,白胜天对白羊人大巫师点了点头,白羊人大巫师朝灰羊人吆喝一声,灰羊人略作犹豫,说:“我们的头人买了几名孔雀女子做奴婢,几名孔雀女子刚刚到寨,信息就被泄露了出去。冬至节夜里,有一队孔雀人潜入寨子里,试图营救同伴,一番激战后,孔雀人被我们赶走了。孔雀人在营救过程杀了我们两名守卫,为了平息牺牲族人亲眷们的怒火,头人只好把一名孔雀女子在地宫中献祭给了羊神,并把仪式推迟到了第二晚。”
这些年,羊族受华夏文明熏陶,渐渐开化,逐渐废除了奴隶制度。但毕竟时日不长,羊族又是松散的五族共和制度,监管不力,所以似月角寨头人这样私买奴隶之事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只不过这事毕竟是违反羊族法律的丑事,当众说出来,面子上确实不好看。
宋四爷点点头坐下,不置可否,背后的铜角武士在宋四爷的肩膀上用力一按,把宋四爷按回了椅子。
灰羊人瞪了宋四爷一眼,继续说话,半羊人翻译道:“冬至节第二天晚上,天黑之后不久,寨里的乡亲们都齐聚到了寨中的神殿里,我由于晚上贪嘴,在宴席上吃得太多太杂,把肚子吃坏了,于是托家人和头人请了一会假。我在家里拖延了好一阵后,正准备去神殿内参加祈祷仪式,就听见神殿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凄厉的惨叫,我大吃了一惊,透过窗户一看,只见几十号异族堵在了神殿门口,手持利刃,见人就杀,外围更有不少黑影在挨家挨户抓人。那些凶手人人的刀剑在黑暗中亮着明晃晃的毫光,显然都是修行者,他们下手极狠,无论是寨中护卫,还是老弱妇孺,皆是一招毙命,惨叫声震天动地,哀嚎声连成了一片。我当时吓坏了,立即逃进了自己家中的地窖,钻进了菜坛子里。过了很久很久,外面屠杀的动静才消停,那些凶手派出的搜索队伍也搜到了我的家中。那伙人搜得很仔细,在我家中反复搜查了好几遍,连地窖这种隐秘之处也搜查到了,不过因为我身材瘦小,钻进菜坛子里又用腌菜堆在了头顶上,这才侥幸逃过了一劫。我在菜坛子里睡着了,醒了睡,睡了醒,饿了渴了就吃泡菜度日,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正想出去,哪知道那伙贼人竟然还未离去,一边挨家挨户搜索,一边还在不停唠叨,我当时听得清清楚楚,那伙人说的就是华夏语。”
听到这里,宋四爷不禁举起了右手,白羊大巫师下颌微抬,示意宋四爷发言。宋四爷问道:“这位朋友既然看见了神殿门口的屠杀,那么一定看清楚了凶手的模样了吧?”
半羊人翻译了宋四爷的提问,灰羊人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话。半羊人翻译道:“他说晚上灯火昏暗,他只看见了一群影子,凶手具体长什么样,并没有看清。”
宋四爷哈哈一声笑了,说:“就算没有看清长相,黑僚人和我们人类背影相差太大,总不至于连这个都没看清吧?”
灰羊人被宋四爷激怒了,怒吼了一句话,半羊人翻译道:“你还还想抵赖。这个我肯定看清了,当晚屠杀我们族人的什么种族都有,有黑僚人,有巨熊人,有孔雀人,当然也有不少是你们人类!”
此言一出,在场的六人都有些意外。原本以为羊族既然有幸存者,只要当面对质,立即就能洗脱宋氏商队屠杀月角寨的嫌疑。可根据这名灰羊人的供述,没想到那支血洗了整个月角寨的队伍中竟然有人类存在,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之外了,一时之间,六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应对。
木超低声道:“这几年由于入蜀商道需要借道黑冥之域各族,许多镖局和万事通铺子都开到了黑冥之域各族的地盘,招纳黑冥之域本地的土著护商也是正常。黑冥之域各族居住局域相对分散,一般都有森林或者大江大河相隔,各族多半能够自给自足,就算相互之间不来往,也没什么影响。可自从入蜀商道开通之后就不一样了,人族一些商号为了确保入蜀商道的安全,大肆在黑冥之域本地招募佣士,在本地人心目中,一看见混合队伍,甭管队伍中是什么种族为主,只要有人类,一定会认为是人族在主导。”
宋四爷沉着脸,说:“只是这样一来,咱们要想洗脱嫌疑,难度就大了。难怪咱们被抓后,他们反复盘问我们黑僚人同党在哪,原来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