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兵家是平层院子,一共有三间房,本来安顿君九黎三人是刚刚适合的,空间虽然狭小拥挤,但也能将就一晚上,由于刘母的缘故,刘兵最终还是没把三人带回去,他们乘着夜色到了上古村镇的旅馆。
墨色正浓,小旅馆倾斜的招牌亮着五颜六色的光,远远看去能在黑夜里一眼就辨别出来。
上古村镇从头到脚都带着历史的风尘仆仆,灰白色的平层洋房,极具特色的红墙绿瓦,老格子调的翻转折门。
落后,贫穷,这是所有被历史遗落下的村落具有的特色。
小旅馆在一条小巷里,在各种底层的房屋里它显得别有特色,带着厚重感,远远能看到徽式建筑的特征,四个屋檐角,大红灯笼迎风摆动。
刘兵将三人送到旅馆后便回去了,小旅馆比袁朗想象中的要干净许多,里面虽然是老式阁楼,屋里的材料都泛着破旧的气息,但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和谐。
守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小伙,看模样不过二十三四左右,他正襟危坐在柜台上,捧着一本书。
推门声惊扰看书的他,他抬起头,金色眼眶中的眼睛泛着朦胧。
“有双人房吗?开两间?”君九黎说。
年轻小伙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有,我们有大床房价格比两间双人房便宜,你们三个刚好能的下。”
最终君九黎还是听了年轻小伙的建议选择了大床房。
这一天格外折腾,三个人早就身心疲倦,一推开房门,君达就迫不及待的去洗漱,沈正虚脱的躺在床上像个死尸一样。
君九黎有些口渴,他环顾一圈没看到烧水的工具,同两人打了招呼后便转身下了楼。
柜台前,年轻男人依旧埋头看书,君九黎到他身旁他似乎都没有察觉,只有柜台上打盹的猫一个激灵的站了起来,它察觉来的人没有危险,喵了一声后又懒洋洋的躺了回去。
君九黎敲了敲木色的柜台。
“店里有水喝吗?”他问。
“有,稍等我给你倒一杯。”
年轻男人起身站了起来,修长宽厚的身子让小旅馆看起来显得越发的逼仄。
男人生的秀气,手指葱白纤细,一看也不像上古村镇水养出来的人。
“水壶在这里,不够你自己添。”年轻男人将玻璃杯递给了君九黎,温润的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笑意。
君九黎到了谢,他实在太渴了,一口就喝了一杯水,又连着续了两杯,这才解了渴。
旅馆灯光昏暗,但透着些许的光君九黎还是看清了年轻男人手里书,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红色的笔记几乎挤满了整张的空白页。
似乎是一本水果种植的书。
他有些不明白年轻男人为什么看这样的书,农村里的人拼了命的往城里挤,大家都想脱掉那让人嫌弃的农民身份,进城,成为人上人,这似乎成了农村人活着的信仰。
以前土地是他们的信仰,千万年来,他们的子孙后代背弃了老祖宗的信仰。
而在拥挤的大都市里,无数的人背弃了养育他们的土地,成了城市里的一粒沙粒。
君九黎虽觉得好奇但也没多问,他转身回了房间。
卧室里沈正和君达已经洗漱躺在床上,君九黎一推开门进屋,君达探出半个脑袋问:“九哥你觉得刘兵说的话可不可信。”
君九黎脱掉外套将白衬衣的袖子卷了一圈:“话倒是挺真诚的,不过难说,你和他不是好几年的交情么,他什么样的人你不是应该最清楚怎么跑来问我。”
半躺在床上的君达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一筹莫展:“我现在也不清楚,我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可我一想起到处研发成果被盗他连个解释都没有,再说就他说的事情,万一是他故意虚晃一枪想要洗脱自己的罪名,这么一想我又有点怀疑他。”
君达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既然都答应帮忙了你管他存的什么心思,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君九黎回头看了君达一眼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揣测不安的?”
君达仰着头枕在双臂下,目光沉沉。
君九黎笑:“说到底你还是怕了,怕刘兵今天说的是个套,怕研发成果真是他偷的。”
君达是真怕了。
大学四年的感情不是轻易能割舍的,当初他怀疑刘兵,以及后来看到所谓的“真相”后他恼羞成怒的跟刘兵对峙,甚至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那也是因为他是真的把刘兵当作兄弟这才难以接受背叛,可等他情绪冷静后,他无数次的后悔那天口不择言,咄咄逼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情愿研发成果被盗是其他人做的,也不愿意是刘兵。
君达一想起刘兵要求帮的忙,他有些头疼,真相到底如何明天就能知晓了,可是他却有些害怕了。
他心里没底,侧着头看了看沈正企图从他身上找到些心安,他看着旁边睡的跟死猪的沈正摇了摇头,一把将沈正身上的被子扯到自己身上,转身躺下。
这一夜三个人睡的都很沉,几乎是一觉到了天明。
君九黎睡眠浅,他是醒来的,他起床的时候君达和沈正一人扯着被子的一角,等他洗漱完出来后被子被两人踢到了地板上,两人各自拉着彼此的耳朵,场面滑稽的让君九黎怀疑这两个人但是是不是醒着,在他唤了好几声没有反应后,他十分肯定他们依旧在熟睡,只是着这睡觉的姿势一言难尽。
君九黎没有叫醒君达和沈正,他趁着时间还早下了阁楼。
柜台前年轻的小伙早早就来上岗了,依旧是带着金框眼镜的脑袋埋在书里,整个人几乎和书融为一体,外面的世界几乎被他隔离开,就连君九黎下楼梯时故意踩出的嘎吱声都没有吸引他的视线。
君九黎故意走到柜台想要看看年轻小伙什么时候才能感知他的存在,他刚一靠近,柜台上打盹的猫一个激灵跳下柜台,怪异的叫了一声。
年轻小伙抬头看了君九黎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早。”
紧接着,他继续将头埋进书里。
君九黎心里胡乱的想着:这书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这般吸引人。
他有些好奇。
君九黎踮了踮脚,睁大眼睛朝着书里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正楷字,一个字都看不清,他将脑袋再凑近了一些。
“你想看这本书。”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年轻男人视线离开书,藏在金丝眼镜下的眼睛澄澈的像森林里从没有被人发现过的清泉,一眼就能望到底。
他盯着君九黎问道。
“不想,就是有些好奇而已。”君九黎笑了笑。
“哦!”年轻男子语气有些失望。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对水果种植感兴趣。”
君九黎摇头:“我对书没兴趣,不过我对你看这本书有兴趣,你看起来才二十出口,怎么会对这种书感兴趣,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是向往大都市的么。”
“我喜欢山,喜欢土地,喜欢这里。”